按照唐棠的计划在大晚上去赌城大杀四方之后，黑瞎子顶着寒风找到了唐棠的助理傅玉，等待唐棠的下一个指令。

    实际上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已经整整一周了，自从回到澳门之后，唐棠给黑瞎子安排的任务就从“每天学习日常礼仪”变成了“去赌城赌完每日在公司楼下等着”。

    黑瞎子一直不知道她要搞什么，直到今日，在电话那边听到了张起灵的声音，黑瞎子恍然大悟。

    哦，感情黑爷我吹了一个多星期的冷风，就他妈是为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刻？？

    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啊！

    黑瞎子呵呵笑了两声，面无表情的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

    为自己忙碌一周只起作用的十分钟时间，为自己的贫穷感到憋屈。

    要不是有钱赚、有戏看，黑爷我才懒得陪着你们在这儿玩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

    澳门昼夜温差有些大，黑瞎子在夜空中抖了抖身子。

    他把这笔受冻的帐算在唐棠身上，打算一见面就找她要取报酬。

    天道变了，黑爷现在也要涨价办事了。

    黑瞎子摇摇头。

    身后傅玉复杂的表情黑瞎子并没有看到，所以他并不知道唐棠的助理傅玉，已经在心里把自己脑补成了一个“一往情深、卑微求全、带了绿帽”的替身未婚夫。

    如果知道，黑瞎子可能会呵呵两声，把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转告给张起灵，好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再者，黑瞎子对唐棠也没傅玉想象中的意思。

    他这个人没什么原则感，做事情就是随心情。

    心情好呢，黑瞎子愿意耐心陪着玩玩，心情不好的时候呢，直接拿出腰间的枪直接一子弹毙了的事情都有。

    黑瞎子之所以选择不断地下斗，最主要也是在追求一种平凡生活中难以预见的刺激感。这种刺激感会让他忘记许多，墓穴里的事情促进腺上激素分泌加快，产生多巴胺。

    他愿意接唐棠的这个单子，一是因为金额确实是很高，二是因为唐棠和张起灵的事情让他觉得有趣。

    黑瞎子了解哑巴张，和他相处过。

    也正是因为相处过，所以对他的感情生活无比的好奇。

    和唐棠的相处让黑瞎子觉得这个女人很恐怖，这种恐怖不是性格或者实力上的恐怖。

    而是她会消耗自己长达一年、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精心布置一个局，耐心地等待着别人入瓮，再收割掉自己的战果。

    她的心思黑瞎子能猜出来，但是行为轨迹黑瞎子却完全摸不透。

    有趣又危险的女人。

    黑瞎子会选择和这样的人合作、做交易，但是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

    更何况，就算是他有这种想法，唐棠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

    活到黑瞎子这个时候，年龄大了，见的事情多了，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太用力去做的。

    用力去做如果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无非是突生一些负面的情绪罢了。

    黑瞎子暂且不想被情绪左右自己，也不想陷入爱情漩涡迷失自己。

    见到唐棠，她说的话也让黑瞎子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那女人一如既往的直接，开口就是一张支票一句话。

    “事情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虽然知道自己和她不过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但这女人当真是一点人情都不愿意分给他！

    他黑爷好歹帮她把哑巴张骗过来了吧，这人挥挥手转头不认账的样子，让黑瞎子有些生气。

    “哟，看来唐老板事情办成了。”

    黑瞎子故意道：“那以后，怕是我瞎子再也赚不到唐老板的钱咯。”

    老子以后不接你生意了。

    唐棠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语气迅速扭转，换了一人似地摆出了笑脸。

    “怎么会呢，黑爷您啊，英勇地无人能敌，足智多谋。没了你，我怕是没办法独自前行啊。但我也知道，黑爷是个聪明人，金钱这种东西，寻常人只会想它多而不是少吧？”

    行了，别搁这儿嘚瑟，以后大不了给你加钱。

    黑瞎子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凑近了唐棠，单手压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字一句顿道：“那、我、可、谢、谢、您、了！”

    唐棠微笑：“不客气。”

    黑瞎子被唐棠说的有些上头，抽出支票转头就走。

    可恶的金钱，可恶的地主，可恶的资本主义。

    ……救救他吧，让他更有钱点。

    *

    唐家别墅正处于山上，半个山头都是唐家的地方。从张起灵进入唐家的地盘开始，不管他多么小心，多么会伪装，唐棠还是第一时间收到了信息。

    在收到信息之后，她就吩咐黑瞎子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做。

    在看到张起灵进入山里的时候，黑瞎子恰巧也找到了傅玉。

    这一来一去，时间卡的刚刚好。又恰巧就像是意外一样，让张起灵听见了自己和傅玉的谈话。

    虽然那男人就闷不啃声地跑了，但张起灵的离开并没有给唐棠造成什么负面情绪，反而心里更开心了。

    鱼儿有时候就是这样，在看到鱼饵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吃。

    轻轻地咬上一口，又迅速地逃离现场。等过了不久之后，贪心的鱼儿又会想起鱼饵的美味，进而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鱼饵见底，一口咬在钩上，彻底被钓鱼者钓起来，收入竹筐之中。

    张起灵就是那条鱼，唐棠就是那钓鱼者。

    其中布置的订婚宴也好，打电话买房子也好，都是美味的鱼饵。

    吃或者不吃，决定权在张起灵手里。

    就算他现在离开澳门，再次回到大陆，唐棠也是丝毫不怕的。

    因为她已经在张起灵的心里种下了一根刺，虽然他理智地把刺掩藏了起来，甚至希望用时间来缓解那根刺的存在。但只要是轻轻一碰，就会立马疼的不行，想忘也忘不掉。

    不是想交给时间解决吗？

    别想了，一辈子都别想了。

    唐棠轻笑一声，食指捏着的钢笔微微松了松，顷刻后低头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把文件递给了一边的傅玉，唐棠就继续埋头修改策划案了。

    视线触及到第二行的时候，耳边并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唐棠顿了一下，松开握着的钢笔，身子微微后仰，靠在办公椅上，望着傅玉。

    “怎么了，说。”

    傅玉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看了唐棠一眼，又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在经历了巨大的思绪风暴之后，她把一个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是、是齐先生给您打的电话，已经打了七个了。”

    黑瞎子？

    唐棠意外地挑眉。

    傅玉却有些被吓到了。

    自从那次，自己和齐先生听到唐总电话里的男声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

    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齐先生再也没出现过，而唐棠也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但两个人长久的不同时出现、不沟通已经说明了很大的问题——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在傅玉的视角里，那个被唐总甩了的前男友在今日打了七个电话，怕是要求复合了。

    虽然她很同情齐先生被唐总绿了，但唐总毕竟是傅玉的上级，她不好编排唐棠什么。再加上唐总虽然严厉，但日常交往，作为朋友的角度来说，她还是很棒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唐总这分手四个多月的前男友齐先生的电话一来，让傅玉觉得别扭极了。

    唐棠淡然地点了一下头，说：“不管他。”

    反正又不会给她提供什么关于张起灵的信息，多半就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事儿。

    果然。

    唐棠和齐先生真的结束了。

    傅玉心里明悟，她默默点头，说了声是。

    她离开办公室下了楼，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宣传部的人进行彩印排版，正要离开的时候，前台的电话突然打了到了傅玉这里。

    在听清楚事情是什么之后，傅玉有些惊讶，随后又是一阵小跑，回到了唐棠办公室。

    余光瞥见了唐棠不满的表情，傅玉额角忍不住溢出冷汗。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再上来的，唐总不喜欢自己处理文件的时候被人打扰。可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如果自己这会儿不说，待会儿那人上来，怕唐总没有充足的准备。

    “唐总，外面有一个老年人来找您。说是以前和唐总合作过——”

    唐棠顶替了唐老爷子的所有工作，外人都称一句“小唐总”，好和身为父亲的唐老爷子区分开来。

    但这也只是别人闲聊或者谈论的时候讲，当着本人的面，傅玉是不敢叫她“小唐总的。”

    傅玉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是和前总裁合作过。”

    她爸爸？

    这倒是有些有趣了。

    唐棠想起哪个老了老了，一把年龄还贪玩的老爷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让他去会客厅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傅玉应了声是。

    等唐棠处理完事情走到会客厅的时候，沙发上的来人让她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傅玉说话是为什么会犹豫。

    来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他手里握着一根玄木拐杖，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老人不仅上了年龄，还瞎了一双眼睛，但看起来任是宝刀未老的样子，光坐在那里，就无端生起了一股气场。

    这人可不就是唐老爷子的夕阳红好兄弟，之前在巴乃认识的那个九十多岁的老哥哥，陈皮阿四吗？

    “原来是陈叔。”

    唐棠客气地为陈皮阿四斟茶，亲手捧到他面前，视线扫过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气场强大的高个子男人，对陈皮阿四这次的出行，万分不理解。

    “是棠棠啊。”陈皮阿四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些，他缓声道：“今日我来澳门，关于两年前合作的事情。”

    陈皮阿四说话一点都不带转弯的，单刀直入，讲起了两年前和唐老爷子的合作，口中不断提及一个字眼“蛇眉铜鱼”。

    唐棠听了半响，算是明白陈皮阿四今天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了。

    在两年前的时候，唐老爷子让唐棠从外国人手里取了一批流入国外的货。其中有一个有些奇怪的古董，就是那蛇眉铜鱼。

    当年唐棠查找了许多资料，都没有分析出所以然来，只知道这东西一共有三条。第一条出现在战国后期的诸葛墓里，第二条出现在北宋佛塔地宫里，第三条是元末明初的海底墓穴之中。

    唐棠获得的那一条，真是北宋佛塔地宫的蛇眉铜鱼。这条鱼当时流去了国外，被唐老爷子用高价买回来，从唐棠手里修改了交接文件，免费送给了陈皮阿四。

    也正是因为这人情，让陈皮阿四对唐老爷子的财力有了一定的想法。两个人约定，一个人出力，一个人出钱，把蛇眉铜鱼里记载的东西都调查清楚，所得到的物品，两个人五五平分。

    现在唐老爷子下了任，去了国外游历。但在他卸任之前，和陈皮阿四的合作又没有终止，按照道理来讲，现在得是唐棠和陈皮阿四继续交易了。

    陈皮阿四说，这些事情的真相以及财富，都隐藏在云顶天宫里。

    他要让唐棠派伙计跟着自己一起前往云顶天宫，取得里面的“宝藏”，和唐棠继续履行交易内容。

    唐棠有些犹豫，只说了一句“让我和家父沟通一下”就客气地送走了陈皮阿四。

    这次出行和她去西沙海底墓的本质是不一样的，她去西沙是为了找人，而这次则是获取财宝。

    这事儿不太好办。

    一是，如果她不去，面上就是果断拒绝。这样一来，会毁了唐家和陈皮阿四的关系。

    这人当年曾经帮过老爷子，还帮过自己寻找人蛇共生的材料，人情的事儿还是得还。

    二是，如果唐棠去了，那就意味着她在一年前开始做的那些洗白计划，相当于是白费了。

    若是参加了盗墓的行动，被上面知道了，唐家就再也洗不白了。

    她思索了许久，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黑瞎子的第八通电话打了过来。

    这次傅玉并没有报告，而是唐棠正好走在她身边，恰巧赶上了黑瞎子打电话过来。

    在助理有些无措的表情下，唐棠接通了电话。

    黑瞎子：“唐老板，好久没联系了啊。看来唐总最近确实是挺忙的，忙到给你打电话都没时间接了。”

    唐棠正被陈皮阿四的事情折腾的烦躁，当下语气也不怎么好：“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电话那侧的男人奇怪地笑了好几声，在唐棠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开口了。

    “哑巴张要跟着陈皮阿四一起前往吉林长白山的横断山脉，寻找云顶天宫。这算不算是个事情？”

    唐棠愣了一下，随后语气也轻了下来，说了声谢谢。

    等挂了电话之后，唐棠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想着这些事情，脑中的弦觉得莫名紧绷。

    张起灵也要去云顶天宫？

    张起灵认识陈皮阿四？

    不对，黑瞎子也认识陈皮阿四？

    她怎么觉得这么古怪，为什么身边的人绕来绕去，似乎都成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