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路程，黑瞎子和张起灵总会抽时间去厕所口打一架。那架势砰砰作响，让一些想上厕所的路人在半路硬生生改了道。
唐棠眼观鼻鼻观心，任由他们两个男人打的死去活来，一点没有劝架的打算。
黑瞎子被张起灵按在厕所里打了两次之后，再也不干了。
找到唐棠说自己要终止合约，说自己干不下去了，说自己一把年龄骨头要被张起灵打散了诸如此类的话。
唐棠一边给他加钱，一边承诺受伤翻倍，黑瞎子才“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看他们一直打也不是个办法，唐棠想了一会儿之后，就赶在两个人打完的时候过去劝架（但那个时候，几乎不用劝了，因为已经结束了）。
当那个时候，唐棠会故意当着张起灵的面去关心黑瞎子，对着张起灵发脾气。
“你在干什么啊？”
“不就是分手了吗，至于吗？”
“打他干什么？你打我啊。”
张起灵自然不可能打唐棠的。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不断地去针对黑瞎子。
被唐棠这样来回的折腾，张起灵的心里充满了挫败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要去斗里寻找东西，溜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反倒重伤而归一样，张起灵内心无比沉重。
而且唐棠还特别维护黑瞎子，这又给张起灵造成了说不清楚的暴击。
两天时间里张起灵很努力不去看唐棠，但是又控制不住。
她在做什么，在干什么，有没有和黑瞎子抱在一起。
两个人关系很好吗？黑瞎子对她不是真心的，看不出来吗。
诸如此类一大堆的问题，让从来不会为感情问题烦躁的张起灵，如今根本没办法保持自己的理智。
他带着上卫衣兜帽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可每当熟悉的高跟鞋声一响，他就忍不住睁开眼睛。
每个人的身高、体重、走路姿势都不是完全一样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存在，脚步声也会有很微小的区别。
张起灵可以清楚地判断唐棠的脚步声，单单听脚步，就能判断她的心情。
这是他在澳门的时候，和唐棠朝夕相处得到的一种习惯。
她有时候公司开完会，疲惫的时候，上楼梯的步伐会格外缓沉，步子落下的力度也很重。但是当她心情好的时候，脚步声又会稍微轻快一些，是一种带着克制的雀跃感。
张起灵闭着眼睛听她在逼仄的包厢里走来走去，高跟鞋的脚步有些乱，但步伐轻快……
——证明这个人很开心。
这个认知，让张起灵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差了一些。
火车晃晃悠悠地到达了站点，门口叫“叶成”的男人招呼他们准备下车。陈皮阿四站在叶成身前，旁边跟着郎风和华和尚，几人率先下车离开。
唐棠正和胖子学习扑克中的一种花样——敲三家，就听见了叶成的声音。
站在吴邪身边看了半天的黑瞎子啧了啧嘴，“一手臭牌！还好叶成那小子说到站了，不然你这样玩下去，输的裤衩子都没了。”
吴邪笑骂了一句“去你的”，收了牌之后就拿起了一边的背包。
黑瞎子就凑到唐棠身边开始打嘴炮起来，“怎么样，黑爷我早说了，让你跟着我学。那胖子能教你什么呀？不是输了不少吗？”
“没事的。”
唐棠把地上的双肩包拿起来，正要背上，就被黑瞎子接了过去。
看他拿自己的行礼，唐棠也没和他客道，只说：“朋友间玩玩，输了也没关系。”
“你这可真是……”财大气粗。
黑瞎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唐棠的脑袋。
“走了。”
黑瞎子喜欢赚钱，所以赌博技术特别好。在澳门的时候，唐棠给他了五百万筹码，他硬生生翻了好几倍。
这样经常来牌的老手下场去和吴邪胖子打牌，那两个人自然是来不过的。潘子又去做事情去了，没时间过来玩。所以想了半天，胖子就把压根不会敲三家的唐棠拉了过来。
黑瞎子说的这些话不过是在心疼钱罢了，唐棠了解他的狗脾气，也就没当回事。
可潘子不一样，他作为围观群众，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感受到了黑瞎子对唐棠的情意。提了提肩膀上的背包袋子，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叹气摇头：“感情正好啊。”
胖子笑出声：“羡慕了？羡慕了你也整一个！”
吴邪见胖子又开始无心的点起火来，立马呵道：“胖子！”
胖子顿了一下，快速地看了一眼张起灵。
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已经没有两天之前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之后，胖子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次去长白山的行动是春天，恰巧赶上了春运前期。下车的时候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拥而上，穿插在小队之间。
唐棠胳膊被撞了一下，脚也踩在了前面人和鞋跟上，她抬头说了声对不起，一扭头就看不到人影了。
她独自站在原地，费力的想去找到黑瞎子。
唐棠的鸡冠蛇还在背包里，鸡冠蛇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若是没有自己气息稳定，肯定会出大事的。
四周都是陌生的人，一张张脸透着或冷漠或急切的表情，匆匆地经过唐棠。
在那一刻，唐棠突然感受到了张起灵失忆后的感觉。
是孤独。
还有面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
他在失去记忆之后，是否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经历着这样的情感？
不，他的经历，远比自己想象的更漫长、更难过。
唐棠鼻尖突然一酸，是从心底里觉得心疼他。
心房慌得七上八下，唐棠站在原地被人流穿梭，那些陌生人的脸让她越发的难受。
计划都是陈皮阿四做的，她只知道要去长白山，可要怎么去、提前做什么准备，都是个未知数。
人流快速从她身边窜过，唐棠迷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只有些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唐棠的手腕。唐棠怔了一下，扭过身子的同时，自己被拉到了那人的怀抱里。
“别怕。”
那人松开手，一只手在空中顿了半响，最后有些迟疑地抚了抚唐棠的黑色长发。
磁性性感的声音顺着唐棠的耳朵传来，他用笨拙的话语安慰着唐棠：
“我来了。”
张起灵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就算是安慰人也只会两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跶。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话语，竟然让唐棠眼眶有些湿润了。
她默默地揪紧了张起灵的衣角，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想哭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刚刚哪一出让她彻底的体会到了失忆后张起灵的感受。也正是因为这种感受，在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没办法想想失去记忆后的张起灵怎么一个人面对孤独的世界。
但是从现在开始，她不会再让张起灵感受那种感觉了。
不管张起灵愿不愿意，她都会以自己的方式让张起灵记住自己，寻找生命中的支撑点。
唐棠闭上眼睛，鼻尖是好闻的沁雪香气。
他如同暗黑夜色之中皎洁的白月，光芒不是很亮，但足以让唐棠感受到温暖。
“我……找不到黑瞎子了。”
唐棠声音低了些，感受到拥抱自己的力道稍微加大，唐棠又急忙解释：
“不，不是的。我养的鸡冠蛇还在背包里，它不能离开我太久。”
唐棠没告诉过张起灵自己人蛇共生的事情，说起鸡冠蛇的时候，她语气变轻了一些。
张起灵默然，心里明白人蛇共生的要点，当即松开手，在人潮汹涌的中心蹲下了身子。
那双淡如墨的眸子微微启合，投给唐棠一个眼神，示意她行动起来。
唐棠没get到张起灵要表达什么，愣了一下之后，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
“你、你要干什么？”
张起灵伸出两根齐长的手指抚了一下唐棠的大腿。
唐棠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快速往后退了一步，躲避张起灵的触碰：“干干嘛啊！这个地方不合适的。”
张起灵蹲在地上，有些困惑地歪了一下头，淡声问：“你在想什么？”
唐棠咳了一声，正要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他就伸出一只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声音低沉。
“坐上来。”
坐坐坐坐上来？
唐棠瞬间明白了张起灵在想什么。
这家伙想让她骑肩！
以一种背小孩子的形式让她坐上去，然后以更高的视野去寻找黑瞎子他们。
人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人多，唐棠肯定第一个答应。
考虑到自己的形象，她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人有些多。”
“那你想怎么办。”
张起灵没有起来，反而看起来非常坚持。他担心唐棠的生命安全，听她拒绝有些不怎么开心，那双淡如秋水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唐棠，语调很平。
“又不是没坐过。”
唐棠脸罕见地红了起来。
她想起在澳门的时候，自己和张起灵去街道上看少数民族的表演，当时因为人群太多，她非闹着张起灵去向别的男朋友学习，和别人一样把自己抱在肩膀上。
当时唐棠没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当时骑肩的不止她一个，也不会让人尴尬。
可今天……这是在火车站啊。
唐棠正犹豫着，张起灵就站了起来。
他默不啃声地走到唐棠身侧，单手揽起了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拖着她的屁股，硬生生让她半悬空地坐在了自己的左肩。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非常连贯，就像是做过许多遍一样。
那双揽着她腰肢的手，散发着滚烫的感觉，唐棠被惊地说不出话来。
“找。”
张起灵说。
张起灵神色无异，但心里却觉得自己的胸膛微痒，手心发烫。察觉到唐棠的走神，他眉梢一压，又用手垫了一下她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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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棠被火车站里众人各异的视线盯着，不自在极了。但她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快速地眺望着远方，一边和张起灵说话。
“我看到了，他们在东门！诶？”
唐棠语气骤然一变，脸色也沉了下来，“完了，是条子。”
张起灵喉咙滚动一下，沉声道：
“跑。”
说完这句话，他就掐住了唐棠的腰肢，身子往后顿了顿，在唐棠惊呼之下另一只手快速抬了起来，牢牢地勾在她的小腿弯上。
张起灵一手勾着她的小腿，一手放在她的肩上，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她抱在了怀里。
在做这些事情的空隙处，他的眸光不小心看到了唐棠上衣之下露出的白皙腰肢。如玉的雪白弧度一手可握，皮肤光滑细腻，那抹白刺的他眼睛有些晃着疼。
明明想着要赶紧移开，他又忍不住多停了一秒。
从骑肩转变成公主抱，正常人可能都会有些累了，但是张起灵不仅面不改色，还抱着唐棠在拥挤的人群中快速穿插而过，步伐沉稳迅捷。
唐棠被他抱着跑出了好远，才意识到张起灵说的“跑”，并不是两个人一起跑，而是他抱着她跑。
唐棠轻笑一声，用脸颊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双手以一种万分依赖的姿态攀在他的肩膀上，展露出了和平日完全不同的乖巧。
张起灵脚步顿了顿，瞥了一眼唐棠，最终没有和之前那样说出拒绝的话。
就一下。
他给自己放松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