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起灵嘴巴里，唐棠知道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所以他才会脱下自己的卫衣，让自己穿上，并带上卫衣帽子。
她沉默地穿好了张起灵的衣服，鼻尖满是他衣服上带来的味道。
他的气息包裹着唐棠的身体，仿佛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一直都在。”
“谢谢。”
唐棠穿好衣服之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仿佛刚刚在张起灵面前哭泣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她扬起一抹笑，对着张起灵点了点头：“我洗干净后会还给你的，连带上次那件一起。”
上次那件，指的是云顶天宫在洞穴里泡温泉那天。
张起灵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唐棠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双手插在了卫衣口袋里。手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某件物品之后，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
她把那东西拿出来，发现竟然是自己在跟着乖乖进入瀑布洞穴的时候，曾经给乖乖擦身体的那条手帕。
手帕当时沾染了泥水，唐棠又不想费劲儿去洗，所以就顺手扔到了一边。
没想到……
竟然被他捡起来了。
唐棠神情复杂地看着手帕，白皙修长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捏紧了手里的。
手帕是素雅的淡黄色，上面是用苏绣的手法绣的漂亮的花纹。上面的泥水和污渍被清洗地十分干净，手帕也被叠成了正正方方的形状。
感觉到前方张起灵要扭头，唐棠快速收手，做贼一样把手帕塞回了口袋里。
胸腔鼓跳如雷，甚至有种慌张的感觉。
看出他的疑惑，唐棠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走吧。”
张起灵古井无波的眸子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最后走到了陈文锦和西王母面前。
唐棠看着他的背影，脚步缓慢地跟上。
实际上…… 张起灵和陈文锦的事情，只要唐棠主动地问上一句，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就可以了。
但是她就是不想问。
因为在过去的四年里，她给了张起灵无数的机会，让他来找自己。甚至还放下了自己的身架子去西沙海底和他一起，就为了追问一句要不要在一起。
设局、设计，包括她曾经的执着，都是为了张起灵。
这些事情说是她在帮助自己寻找爱情，挽回爱情，但何不是在给张起灵机会呢？
他从来不解释，唐棠问了他也不说真话。
所以她坐在巨蟒上见到张起灵和陈文锦的时候，她虽然很恼火很伤心，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问出来了。
更何况，唐棠一直记得自己和张起灵分手的事情。
既然已经分手了，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她又得是一种什么身份来去询问张起灵呢？前女友吗？
唐棠不想把自己搞的那么低贱，也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做的太低。
每个人都有自尊，除了男人之外，更应该喜欢的是自己。爱情得不到的情况下，唐棠更愿意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理智和张起灵拉远距离。
她就算现在还是很爱张起灵，很喜欢张起灵，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主动了。
可有的时候，人发生的事情真的是没办法去预判的。
她曾经给过许多机会都不愿意主动解释的张起灵，现在竟然会站在她面前耐心解释着这些话题。
可真是……
唐棠心里觉得难受，可在这种情况下又忍不住对着张起灵放松警惕。
实在是太差劲了，她心想。
陈文锦和西王母交流一番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再那么僵硬。
唐棠她只隐约听到陈文锦说起吴三省离开了许多年，然后再也找不到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和陈文锦同仇敌忾的西王母一眼，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
误会解除后，西王母愿意帮助陈文锦解决关于她的长生问题。知道她是吃了尸蟞丸，漂亮的脸蛋上有些微恼，气场骤然一厉。
“呵，孤炼制的丹药，竟然成了后人追求长生的东西，实在是可笑极了。”西王母眸子黝黑，冷艳的面孔上蕴着微怒，“周穆王实在是欺人太甚！”
“等等，你说周穆王？”
陈文锦表情微妙了起来，她快速看了一眼张起灵，递给他一个眼神。
“我记得你说过，在七星鲁王宫杀了一个血尸，那血尸是铁面生的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
“铁面生的事情一两句很难解释清楚，”陈文锦看着西王母沉声道，“据我所知，周穆王之所以没有赴约，是因为拿到丹药后未能完成完整的长生链条。”
“怎么可能！”
西王母不信，怒睁双眼凝望着陈文锦；“孤在陨玉里等待了他四千年，丹药和玉佣都不能产生问题。”
张起灵站起身子，看向西王母，淡然道：“有问题。”
西王母蹭地一下扭头看着他。
唐棠也有些好奇，她虽然听吴邪讲过七星鲁王宫的事情，但她只知道张起灵曾经在七星鲁王宫里扭断血尸脖子的事情，其它再也不知道了。
听张起灵话语的意思，这七星鲁王宫还和周穆王有关系？
在众人的视线下，张起灵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周穆王并不是没有来赴约，而是发生了意外。周穆王吃下药丸第一次复生成功后，周穆王化身成了鲁殇王。在利用西王母的鬼玺借阴兵开拓土地之后，就利用西王母留下的玉佣和尸蟞丸计划着下一次的长生任务。
然而，这些事情被他手下一个叫铁面生的军师知道了。
铁面生偷取了周穆王的长生计划，并在他进入玉佣未完成长生之前，把周穆王的尸体从玉佣中拖了出来，把自己装了进去。
所以七星鲁王宫出现了两个血尸。
第一个血尸——张起灵下跪的血尸，是指鲁殇王也就是周穆王的尸体。第二个则是铁面生的尸体。
而铁面生后面为什么又变成了血尸，张起灵也不知道。
事情讲道这里，西王母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她颤抖着手，身子也开始摇晃，悲痛过头无法稳定自己状态了。
“不、这不可能……”西王母强忍着悲意道：“既然他变成了鲁殇王，为何也不愿意来找我？”
张起灵哑然。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唐棠皱眉，抬手扶着西王母坐到了一边的陨石椅上，叹了口气：“事情有很多种解释，真相你我都明白，您何必再问出来呢？”
西王母没说话，身子抖了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能有什么为什么？
别人是觉得周穆王未能赴约是因为铁面生打乱了他的计划，可真正的原因，在场的三个女人都大概有一些了解。
陈文锦和唐棠不明说出来，无非是给西王母一些面子。
说起来是因为铁面生，可在认识铁面生之前呢？
周穆王不还是复活成了鲁殇王吗？那他成了鲁殇王为什么不愿意去寻找西王母，为什么不愿意和西王母在一起？
理由很多种，男人的思维和情感永远比不上女人。
最大概率就是周穆王成为鲁殇王后，遇到的女人和漂亮的女孩子层出不穷，再加上他在人间逗留的时间越长，贪婪和欲.望就越发堆积，到了最后干脆只计划下次长生任务，而不想着西王母。
这种事情很差劲，但确实能解释他变成鲁殇王后为什么不来找西王母。
咯咯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唐棠一扭头，就看见鸡冠蛇乖乖一副懵懂的模样。
它身上的蛇鳞变了颜色，以前是黑红相见，红色为主，黑色为辅。可现在睡了一觉醒来，它身上的灵片竟然变成了金色，蛇尾也比以前更长一些了。
长大了。
唐棠有些恍惚，随后急忙走了过去，把乖乖捧了起来。
“你醒了？”唐棠伸手摸了摸它的蛇鳞，认真地望着它的蛇瞳，轻声问：“还好吗？有没有问题？”
“它没事。”
西王母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对着唐棠挥挥手，“你先走吧，任务的事情不用做了。”
唐棠一怔，随后也不拿乔，轻轻点点头，走到西王母身边客气地鞠下一躬，直起身子后说道：“西王母娘娘，您放心，我之后还会来找你的。”
西王母没说话，只闭上了眸子。
承诺这件事情对于西王母来说，确实是有些太过于沉重了。
若不能兑现，那就干脆不要许下诺言好了。
唐棠猜出她的心态，没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感情和情绪这种事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只有当事人最能理解，其他人说的再好听，都不能切身体会那种悲戚的感觉。
离别的时候，陈文锦说自己会留下来照顾西王母，又对着张起灵说了一句保重。
她看着唐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说道。
“唐小姐，你要相信，张起灵对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唐棠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长长的灰白陨石隧道出现在她面前，乖乖被放进了张起灵的背包里。
——这个提议也是张起灵提出来的，因为他觉得乖乖变了颜色，在外人眼里可能会造成惊吓。
当然，他原话没有说这么长，只是简单两句话：
“放包里。”
“它会吓到别人。”
唐棠拉下了自己的帽檐，走在张起灵的身侧。就在一个路口的转弯处，张起灵突然伸手拉过了唐棠的胳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把她拦腰横抱了起来。
唐棠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努力挣了挣。
“张起灵，你做什么！”唐棠怒瞪着他。
那双眸子颜色变成了金色，鎏金色的瞳孔深深印着他的面容。凤眼微挑，罥眉紧皱，看起来是生气了。
张起灵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
“别动。”
“我带你出去找黑瞎子。”张起灵淡淡地说，“他有墨镜。”
唐棠顿时明白了张起灵的想法。
他是在担心自己的眼睛变色之后，出去遇见了吴邪他们，也担心吴邪他们无法接受自己这种非人的状态。
为了唐棠好，也是为了吴邪他们不再继续坠入到更深的漩涡里，张起灵才把她抱起来，掩盖她异变的事实。
唐棠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头顶上就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别说谢谢。”
唐棠沉默了下来，顺从地蜷缩了身子，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她的鼻子碰在他的胸膛上，耳边是有力又平稳的心跳声。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陨玉。
在到达入口的地方，张起灵轻轻颠了颠唐棠，为她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即将跳下陨玉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要走了。”
唐棠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落地，张起灵身子突然就软了起来。
张起灵脸色变了变，快速放下了唐棠。
见到她站好了身子之后，张起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就连自己的思绪也开始变地混沌起来。
意识相互啃咬厮磨，如同虫蚁啃食着自己的大脑和所有记忆，让他不停地想要用意识力去抵抗。
可越是反抗，越是疼痛。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是失去记忆的前兆。
张起灵非常痛苦，因为这些前兆来临，说明他不断追寻记忆的日子又要开始了，他又得坠落在再也看不见光的黑夜之中了。
只不过，这次失忆除了□□的痛苦之外，他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来自于唐棠。
如果自己忘了她
她会更生气的。
张起灵想。
他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着唐棠蹲下身子奋力晃动着自己的身体。吴邪和胖子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三人齐齐围着张起灵，面露焦虑和担忧。
张起灵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口型上看到他们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张了张嘴，费力地抬手抚了一下唐棠的脸。
“别哭。”
他说。
说完这句话，张起灵眼前就是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记忆濒临崩溃之际，黑暗中浮现一个长相妩媚迤逦的女人。
她对着自己不停地变换着各种表情，唇瓣微微启合，似乎再说些什么。
女人或笑靥如花，或蕴着薄怒，或是红着眼眶默默哭泣……
最后，这些画面全部崩盘，定格在了一个下雪天。
是她抱着自己，揽着自己的脖子，红唇微凑在他的耳畔，小声说着：“新年快乐，我爱你。”
是唐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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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不虐不虐不虐，从这个章节开始要慢慢甜起来啦！我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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