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初霁01

    有些人既无情又自私,他使你陷入困境,不断被伤害,自己却躲起来不闻世事。但你没办法怪他,还要去追随他惦记他。

    ——《盗墓笔记》

    *

    吴山居。

    胖子和王盟互相搀扶着,进了门。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看着坐在吴山居堂座上的三个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说,天真啊,你们也忒不靠谱了点吧!这他妈的,小哥都和唐棠在下面腻歪大半天了,你才想起胖爷我呢?”

    吴邪急忙站起身子去扶他,一边的张起灵也沉默地站了起来,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盯着胖子看,无声地表示自己的关心。

    胖子被吴邪扶着,手在空中挥了挥:“去去去,一点义气都不讲。”

    吴邪:“胖子,你也别生气,我们这不是,这不是……”

    胖子哼哼两声:“这不是什么?这不是看戏看上瘾了吗,怎么能记得起胖爷我呢。”

    吴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又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胖子,你别说,不管你平时怎么样,这在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吴邪伸出拳头对着胖子的肩膀轻轻来了一下,对着张起灵所在的位置扬了扬下颌,“多亏你了,小哥重获幸福。”

    “去去去,去你大爷的。”

    胖子笑骂了一声,脸上带着轻松。

    他扶着腰走到张起灵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怎么样啊小哥,还是胖爷我有办法吧。”

    张起灵没说话,只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胖子左右看了看,问吴邪:“棠妹儿呢?她刚刚不是进屋了吗?”

    吴邪看了张起灵一眼,用眼神询问,“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哥?”

    黑瞎子在后面吐了一口瓜子壳,啧了一声:“你可别说了,亲完这哑巴,唐老板就走了。”

    张起灵抿了一下唇,穿着西装的他看起来格外俊朗,配合那小表情,竟然有种微妙的委屈。

    刚坐在椅子上,屁股还没坐稳的胖子听到这话,一下子又弹了起来。

    “什么!棠妹儿走了?”

    胖子磨了磨后槽牙,看了一眼张起灵:“不是,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嘴儿都亲了,还能放人走的啊?”

    “她有事。”

    张起灵说。

    黑瞎子站起身子,把手边的茶端起来,递给胖子。他一只手搭在张起灵的肩膀上,一只手插着腰,左腿交缠右腿,脚尖点地,看起来懒散惬意极了。

    “得了哑巴,人家唐老板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吴邪摸了一下鼻子,摇了摇头。

    胖子瞅了瞅吴邪,又看了看张起灵,最后把视线移到黑瞎子身上。

    “棠妹儿说啥了?”

    “她说——”

    *

    “我说我要去北京,现在的我们是上了头,等冷静下来,你要是还能保证初心,就来北京找我。”

    唐棠白玉般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对面的解雨臣,说道。

    解雨臣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所以,到底是和好还是没和好?”

    “和好了吧?”唐棠未穿袜褛的脚在沙发上蹭了一下,整个人如同一只波斯猫一样,半蜷半靠着,金色的眼睛泛着妖冶的光,“这主意肯定不是那木头想出来的,我就怕时间过后,张起灵又要后悔了。”

    “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解雨臣温和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他低头闷笑了一声,说:“你我都知道,哑巴张不是这样的人。”

    唐棠没说话。

    确实不是这个理由。

    她就是……就是感觉自己接受的太快,有点没转过来弯儿。

    只要人被舍弃过一次,总会担心自己会被第二次再度舍弃。就如同张起灵对她,她担心张起灵等恢复了之后,又会转头把自己甩到脑后。

    张起灵缺少安全感,她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两个人对安全感的定义不一样,且都不是那种为了爱冲昏头脑的人。

    说是他可能会反悔,但张起灵确实如同解雨臣所说,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人很少承诺,一旦给下话语,就一定会遵守。

    责任两个字,在他心里高于一切。

    解雨臣看着处于自己别扭期的唐棠一眼,摇了摇头:“棠棠,作为你的朋友,我该劝的也已经劝了。既然你已经打算和张起灵和好,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

    “嗯。”

    唐棠吸了口烟,看着烟雾在眼前飘散,突然想到了在巴乃遇到张起灵的事情,坐直了身子。

    “小花,我有事情要问你。”

    解雨臣翘起二郎腿,身子微微向后靠去,一只手微微抬了抬:“问吧。”

    “你知道张起灵为什么要去巴乃吗?我听裘德考的意思是,他想让张起灵带他寻找张家古楼的入口,并进入里面寻找东西。”

    唐棠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关于长生。”

    解雨臣:“确实是要寻那张家古楼,但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情报,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而张起灵去巴乃……我听吴邪说过,一是因为你曾经和他们讲过,你第一次遇见哑巴张是在巴乃,第二是因为,楚光头告诉他们,巴乃有关于张起灵的信息。”

    “那这可太奇怪了。”

    唐棠皱了一下眉:“我四年前在巴乃遇见张起灵的时候,当地的人都说不认识他。甚至吴邪口中的‘小竹楼’我都没有见到过,更别说是什么照片了。”

    解雨臣愣了一下,随后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我感觉这一切都是被别人计算好的。”

    唐棠坐起身子,把手里快要吸完的女士香烟摁进了烟灰缸,轻声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四年前,唐家在巴乃找了那么一大圈,都没有把张起灵的房子和照片调查出来。如今不过是过去了四年,为什么这些东西又出现了了?”

    “要么是有人当时故意掩盖了张起灵的信息,要么就是现在有人把照片和线索放进了竹楼里,特意让吴邪他们去探索的。”

    能做到这样本事的人,除了势力要很强大之外,还得拥有很好的人脉。

    涉及到吴邪和张起灵,还有张家古楼的问题,这一切都变得扑所迷离了起来、

    唐棠垂下了眸子:“说不定……”

    说不定吴邪他们这次是被人利用了。

    唐棠在巴乃捡到张起灵的事情,解雨臣也大概知道一些。如今聊起这个话题,他不得不把这些和自己在蛇沼鬼城遇到的事情联系起来。

    解连环、吴三省……还有张家古楼以及长生。

    难道这又是解连环和吴三省搞出来的东西?

    解雨臣眸子里闪过一道光,随后站起身子,对着唐棠道:“走吧,距离新月饭店拍卖会还有三天了。我们得去一趟长沙,回来的时候可以赶上新月饭店的拍卖会。”

    “去长沙做什么?”

    “寻找这事情背后的真相。”解雨臣把手边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用手抚了一下西装背部后,对着唐棠点了一下头:“说不定那里会有关于张起灵的信息,去吗?”

    唐棠正要说好,突然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在澳门帮助过她,甚至还在一年前的订婚宴上出现过的男人。

    唐棠:“我就不和你去长沙了,直接三天后的北京见吧。我要去一趟香港,找个人。”

    解雨臣扣扣子的手微顿,侧过身子看着她:“谁?”

    “张海宁。”

    *

    唐棠一直觉得张起灵的家族挺有意思。

    你要是说他们族人冷漠吧?偏偏在自己订婚宴的时候就像是说好了一样,集体过来找事。

    可你要是说他们热情吧?张起灵都失忆这么久了,硬生生没人来看张起灵一眼。

    不仅如此,之前张起灵在她家住的那一年时间里,除了在路边小摊看了一个拥有发丘中郎指的张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

    张家人到底怎么想的?

    张起灵不是族长吗?

    作为公司的总裁,唐棠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一些事情要让张起灵亲力亲为地去做。

    如果她是张起灵,她是张家的族长。那些关于记忆和曾经的事情,干脆就丢给族里人去践行好了,自己还操什么心呐?

    更何况,这次裘德考都找上门了要去张家老巢——张家古楼里一探究竟了,张起灵配合也就算了,张家人一个个都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种古怪感让唐棠心里不舒服。

    带着一大堆疑问,她来到了香港,借助唐老爷子给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张海宁。

    香港的张家老宅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从林子处往前走,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雕刻着红色的狂草字体,肆意中带着张狂。

    “非张家人入境必死!”

    唐棠看了一眼身侧的张海宁,对着那石碑扬了扬下颌,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你这儿真有机关呢?”

    张海宁神秘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入口处往前走,路边放着横七竖八的石头,在地面和石头上,唐棠看见了干涸成棕色的血液痕迹。

    她心里一突,表情未变地看了一眼张海宁。

    “夫人,请。”

    张海宁十分客气,就像是没感受到唐棠的疑问一样,伸手向前,示意她先行。

    一路上都有不少机关残留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箭眼和血迹横生,唐棠视线扫了一圈后,便再也没了兴趣。

    这一路,她算是看出了张家的排场。

    可既然张家这么有能力,为什么放任张起灵一个人在外面?

    就像是,就像是个不受疼爱的孩子一样……

    这个认知让唐棠心里有些不舒服。

    香港张家的人数并不是很多,里里外外加起来也就只有十几个人左右。大部分人都是“海”字辈,起的名字都是什么:张海宁、张海客、张海燕……

    极具有张家特色。

    唐棠坐在会客厅,沉默地看着面前出现地一大堆死去人的奠牌,眉头紧锁。

    张海宁站在她身边,上前取了三根香,点燃后微微躬下身子,对着那些奠牌摆了摆。又恭敬地跪在蒲扇团上,对着那些奠牌磕了三个响头。

    “张先生,您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唐棠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她伸出手指着前方的那些奠匾,冷呵了一声:“十个张起灵?”

    张起灵还没死呢,拜个什么东西?

    张海宁对着唐棠摇了摇头:“夫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张家历代族长的奠牌。”

    “你在胡说——”些什么?

    话语还没说完,唐棠脑子突然一嗡。她猛地扭头看着前方的牌匾,微微睁大了眸子。

    唐棠:“你的意思是说……”

    张海宁点头。

    “在我们张家,每一任族长都会改名。‘张起灵’是一种职位,更是一种责任。”

    唐棠从来没想过“张起灵”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竟然是这样的,她压着心里的不痛快,问道:“你能和我说说你们张家吗?”

    “既然是张家的族长夫人,自然是可以的。”

    张海宁客气地微微弯下身子,手心伸出指向了门外:“请随我去会客厅。”

    这次唐棠能来香港找张海宁,实际上是他早已经知道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还清楚张起灵现在失忆了,甚至裘德考和张起灵计划去张家古楼的事情,他都明白。

    到了会客厅,张海宁就开始把他知道的故事讲给了唐棠。

    在许多年前的时候,天上落下了一块陨石。陨石落下分解,降落在了世界各地。在大概四千年前的时候,有一批神秘人把这隐藏在陨石之后的力量称之为终极,并封印在长白山下。

    他们利用尸蟞丸处于长生状态,并长期守护在青铜门附近。

    中间,西王母也发现了这种尸蟞丸,从而把它带回去做研究,知道了尸蟞丸是用陨玉/陨石残留的粉末参合尸蟞一起制造而成。

    而张家,就和长白山背后的终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作为族长,必须要继承张家的意志,去守护这些东西。

    而处在香港的这些张家人,在九几年的时候,已经脱离了张家本家的控制,从内陆的东北迁移到了香港。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并不参与“张起灵”相关的任何事件。

    如今,张家本家也就只剩下张起灵一个人了。

    他得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镇守青铜门十年,完成青铜门背后终极的秘密维持。

    张海宁似乎早已经看穿了唐棠为何而来,用着一种陌生的语气淡漠道:“这是族长应该担负起的责任,也是他要独自走下去的路。”

    唐棠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憋着一股恼火再也克制不住,她冲上前,死死地揪住张海宁的衣领子,凤眼凌厉地挑起:“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

    “我都不相信了,你们张家人都是死了吗?一大家子事儿让他一个人去处理?”

    张海宁表情淡然:“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至于他的故事,我不能说,我也不知道。”

    唐棠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告诉我,裘德考要去张家古楼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知道。”张海宁抬手抚平自己衣领的褶皱,面色突然沉了下来,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用这一种严肃又古怪地语气道:“这是族长的使命,也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守护青铜门背后的终极就是他的责任?”唐棠冷呵一声,“你们张家人真是懦夫一群,明明人口十几个,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助他分担。”

    “你说错了。”

    “是族规明确规定,张家人非族长不能参与。”

    张海宁用着一种冷漠至极的表情望着唐棠:“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们曾经想过与别人合作。族长甚至去找了内陆长沙的老九门,和九门提督签订协议。可当年答应帮助族长守护青铜门的那些人,到最后不仅违背了自己的诺言,还把族长推上了背锅的位置,让他活生生在格尔木疗养院囚禁了20年!”

    “若不是解家的老爷子还有点人情,最后把族长带了回来,现在的张家已经没有最后一任张起灵了。”

    唐棠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对于张起灵的故事不了解,中间有很多,张海宁也没有完全说出来。

    但他的话真的太沉重了,沉重到唐棠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张起灵是怎么做到不断被人背叛还能保持初心的?

    她单单是被傅玉一个人背叛,心中都充满了悲切。那张起灵呢?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

    怎么出的张家唐棠已经不记得了,在聊天到最后的时候,张海宁建议她去一趟西藏墨脱,在那里找徳仁喇嘛的继承人。

    去的时候告诉那位喇嘛,自己是张家人,他会告诉唐棠所有关于张起灵的事情。

    西藏……墨脱……

    唐棠垂下了眸子,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似乎明白了,张起灵为什么老是犹豫不决,也明白了他为什么在西沙海底墓的时候拒绝自己。

    他的责任和他肩膀上的担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张起灵如同塞外的雪,看起来出尘又高雅,实际上飘落在泥土之上时,人人都想要踩他一脚,好玷污神圣的痕迹。

    而他呢?

    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默默地承受了所有的一切。

    独自往前面对着痛苦和所有的负担。

    唐棠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在听到话筒那边熟悉的声音之后,唐棠的眼眶忍不住微红了起来。

    “贝贝,你在哪儿?”

    ——贝贝,她在澳门给失忆的张起灵起的昵称。

    时隔四年,唐棠又再次叫起。

    但这次喊出“贝贝”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

    “张起灵”这三个字,象征着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本不应该由他来承担的命运。

    在唐棠这里,他永远都是贝贝。

    张起灵听到这名字,在电话那边似乎顿了一下,才缓声道:“巴乃,陪胖子。”

    “哦,这样啊。”唐棠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自己颤抖,可越是压抑,嗓中的呜咽就越发明显。

    张起灵把手里的锄头丢到一边,沉默地握着手机走到一边,语气轻了起来:“哭了?”

    唐棠摇摇头,意识到他现在看不到之后,轻声道:“没有,我就是……想你了。”

    “嗯。”

    张起灵淡声道:“北京见。”

    唐棠走的时候,曾经说过:你要是还能保证初心,就来北京找我。

    张起灵的意思是,他会来找她,初心一直未变。

    唐棠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眼泪终于是忍不住地落下。

    站在原地怔了许久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根香烟,点燃了起来。

    要守护十年的青铜门……吗?

    如此,所以他说不出一句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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