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网吧

    叶溪住处位于城东南,是个本世纪初修建的经济适用房,层高六层,叶溪住三楼。

    近日因为住房出新改造,整栋楼的南面都被搭上了脚手架。昨天林安若来时,脚手架已经搭到了四楼。

    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林安若来到阳台,深吸一口气,一个弓背跳上了窗台。叶溪将窗户拴住了,但这难不倒她。

    林安若努力用两条腿支撑着自己,两只爪子搭上插销向下一按。“咔哒”一声,插销应声而落,她扒拉开窗户,跳上了脚手架。

    凭借着人类的智慧和小猫轻捷的身体,她很容易来到了楼下。

    当务之急是找到去那条小巷的路,找出她昨天拍的照片中存在的端倪。

    林安若唤出系统:“007,你还记得昨天我晕倒的那条巷子吗?”

    【系统】:“记得,需要我带您去吗?”

    林安若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翻译系统。”

    【系统】:“时代在进步,我们的服务也在升级!请您放心,我一定把您带到!”

    林安若在007的指引下来到了小区外的街道上。看到路牌上写着“建安路”,林安若一拍脑袋——这不是城南那条著名美食街附近嘛!

    林安若在N市上大学时,最喜欢去的就是位于嘉南里的美食街。无论是小炒烧烤还是火锅奶茶,美食街绝对可以治愈饥饿躁动的灵魂。

    林安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007,我好像认识这条路。”

    建安路边有一条河,早晨有不少遛狗的人。当林安若小跑着经过河边时,一条大狗拦住了她的去路。

    硕大的阴影投射在林安若身上。她抬起头,一只萨摩耶吐着舌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换作平时,林安若绝对会在征得主人的同意下,扑向这个小家伙,摸摸它的脑袋,拉拉它的小手。但现在她的身份发生了质的变化,以至于她只能望耶兴叹,甚至还有一丝警惕。

    原来,萨摩耶可以这么高的吗?

    “麻烦让一让,我赶路。”林安若礼貌地喵喵道。

    意外的是,萨摩好像能够听懂她的话,露出一个憨厚的、大大的笑容:“汪!汪汪汪!”

    【系统】:“宿主,我已为您开启翻译功能,现在可以无障碍、跨种族进行对话啦!”

    萨摩耶说:“好的!很高兴为你效劳,女士!”

    它往旁边侧了侧,让出路来。林安若走过萨摩耶身边,对它点了点头:“谢谢你,耶耶!”

    这是她第一次和动物进行对话,感觉还挺新奇的。

    接下来,经过一个公园时,鸟笼里的鸟叫声炸开了锅:“猫来了!猫来了!快躲开!快躲开!”

    路过宠物店,玻璃后的猫懒懒地对她打招呼:“早!”

    甚至碰见卖金鱼的小贩,她都能听见鱼在缸中说:“我的鱼鳍这么漂亮,怎么还没有人来买我?”

    原来人声鼎沸的世界,突然加入了动物们的声音,林安若既好奇,又觉得有点吵。直到来到她晕倒的那条小巷,世界再次陷入沉寂。

    【系统】:“宿主,这就是您昨天晕倒的地方。”

    林安若打量着狭窄的巷道——两侧都是老旧的红砖房,中间只有三米宽。这儿不怎么有人来,前面看着也像是一条死路。

    林安若努力找到昨天拍照的角度,站起身来,观望着巷子里可能存在的线索。

    因为排水系统年久失修,石砖铺成的地面长满了青苔。林安若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不仅给她摔了个龇牙咧嘴,还给林安若摔出了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看着左侧小楼二层玻璃上贴着的“速浪网吧,24h营业”,林安若有了主意。

    她向前走了几十米,绕到小楼侧面,果不其然发现二楼开有一扇破烂的门,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还有一架锈迹斑斑的钢制楼梯通往那扇门。

    她刚想上前看个究竟,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推开那扇破门,嘴里叼着根“蓝莲花”,骂骂咧咧地走下楼梯:“东西都没有,还想让老子先付钱?”

    林安若躲在楼梯下的纸盒子里面,不敢出声。

    男人将烟头扔向巷道里肮脏的水洼,深一脚浅一脚向外面走去,沾满油污的裤腿上还有深红色的喷射状印记,任她怎么看都觉得像血。

    昨天她还是大意了,竟然没发现这条巷子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确认安全后,林安若缓缓走出。

    这家网吧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招揽不到什么客人,就成了对落单者下手的好地方。昨日那人,想必看她是个柔弱的年轻姑娘,才出此对策——就算她倒在地上,短时间内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比起来时的街道小巷,这条巷子显得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城南是老城区了,居民区密集,流浪猫狗也多。寻常小巷,哪怕人再少,偶尔也会有两只流浪猫在垃圾桶翻找食物。可这条巷子别说人了,连只猫都没有。

    回想起男人裤脚上的暗红污渍,林安若心里一紧:那会不会是小动物的血?这家大隐隐于市的网吧,会不会就是破局的开端?

    ……

    叶溪受常巍之托,前去文华食品城南分厂附近进行卧底前踩点。

    作为城南的老字号之一,文华的口碑向来很好,尤其一道鲜肉月饼,是老百姓们的心头好。但近来,有人向食安部门举报:他在文华的鲜肉月饼里吃出了疑似毛发的东西。

    单是一块月饼,并不足以引起社会哗然舆论;然而,不止一块月饼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常巍告诉叶溪,文华食品在N市共设有三个厂址,每天分别向位于城南、东、西的门店输送糕点。这次出了问题的,正是城南的几家门店。

    叶溪骑着自行车,绕文华食品厂一周,大致了解了周边情况。

    在向负责人提交了应聘申请后,叶溪凭借出色的卧底技巧,化名“常溪”成功入职。对方通知他下周一去厂里上班,前期主要打杂,后期熟练了才可以上工。

    回到家,叶溪看着出去逛了一大圈、累得倒头就睡的林安若和那碗吃得干干净净的猫粮,不禁勾起了嘴角。

    衣袋处传来振动声,叶溪关掉免提,走进书房。

    是陈澜。

    “林安若不见了。”陈澜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猛地浇在叶溪心上,“我刚刚和她父母通过话,那边说林安若昨晚根本没有回家。他们以为小林在台里加班,就没再过问了。”

    叶溪回头看了眼睡熟的猫,掩上了房门。

    “我还以为她回了台旁边的出租房,结果楼下的门禁根本查不到她昨天晚上回去的记录。”陈澜的声音中透露出强烈的自责和担忧。

    “报警了吗?”叶溪道。

    “报过了。小林是昨天中午发回的报道,而我俩最后一次联系是下午一点零三分,那时她告诉我准备回家了。现在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符合立案标准。”

    叶溪敏锐地察觉到时间线的不对劲:“陈组长,昨晚我还收到过林安若的短信。”

    陈澜不解道:“这边民警说,有可能是小林失踪后被别人捡走了。叶组长,你是什么时候收到信息的?”

    叶溪调出那条短信记录,上面标注着“20:15”。他的心向下一沉:“如果真的林安若在那时已经失踪,她是不会说已经回到家这种话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给我发信息的,并不是林安若本人。”

    ……

    林安若从酣梦中悠悠转醒。家中虽然亮起了灯,电视也是开着的,吃完的猫粮也添上了,她却找不到叶溪的身影。

    她打了个满足的哈欠,跳上沙发,找了一个最舒适的角落窝着,复盘着今天外出所得。

    自从发现了那个神秘的网吧后,她在附近小区内找到几只流浪猫,向对方打听“速浪网吧”的来头。有一只年老的黑猫告诉她,那地方十年前是个小厂房,专门生产电路板。后来老城拆迁,人就搬走了,厂也空了。

    黑猫还告诉她,网吧是拆迁后建的,但老板脾气古怪,不喜欢有这些猫狗在附近徘徊,就养了一条恶犬。一来二去,那条巷子里的小流浪就都离开了。

    林安若倒是没看见恶犬,但是遇见了恶人,上来不由分说就让她吃了一棍子。

    当她问起是否有猫看见一个身穿连帽衫、形迹可疑的瘦子时,对方都说没有。

    尽管费尽周折,林安若好歹知晓了网吧的一点底细,也知道了可能有条恶犬需要提防。

    “007,今天谢谢你了。”林安若对系统道。

    【系统】:“感谢宿主的肯定!如果对我的服务还算满意,请给个五星好评哦!”

    “嗯,你先下线吧!等会儿叶溪该回来了,我得准备准备。”

    随着007的下线,林安若惬意地躺倒在沙发上。虽然做猫需要卖萌撒娇装无辜,但是闯祸时叶溪拿她没办法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谁让他说自己不适合当记者的?今天她明明化身猫猫侦探,过了一把寻找蛛丝马迹的瘾。

    正当林安若沉浸在变回人类指日可待的幻想中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叶溪回来了。

    男人怀里抱着一沓资料,上面还夹着十分突兀的向日葵夹子,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坐了下来。

    林安若例行公事般讨好地叫了几声,然后冠冕堂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资料的封面页赫然写着几个她再眼熟不过的大字——“城南猫狗持续死亡跟进”。这是她出事前一个礼拜亲手写下的记录,怎么会到了叶溪手里?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她失踪的事实已经被人发现了?

    叶溪给陈澜拨去电话:“陈组长,林安若的家人就麻烦你安抚了。我和常主任说了,她的跟进进度先交给我处理。”

    “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你平时那么忙,时间紧任务重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组的任务,哪好意思再麻烦你?”

    叶溪拒绝了陈澜的请求:“林安若是你的组员,和你比较熟悉,她的家人应当更信任你而不是我。而且我住城南附近,平时来回也更方便。”

    陈澜只好答应他道:“我知道了。”一阵沉默过后,陈澜道:“对不起,我先挂了。”

    叶溪疲惫地放下手机,翻开了林安若的记录本。虽然这起社会新闻事件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女孩依然将文字填满了大半个本子,还在必要的地方配上了图片和说明。

    得知父母知晓了自己失踪的事情,林安若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本来和爸爸说好了,要回去陪他过生日,和妈妈一起做蛋糕,但最终还是让他们替自己担惊受怕了。

    叶溪看着女孩娟秀的字迹,脑子里满是林安若平时蹦蹦跳跳的模样:每天上班,她都会和办公室里所有人打招呼;下班后总能和实习生们打成一片;陈澜夸她性格好、抗压性强,连常巍见到她也是笑眯眯的。

    他感到一丝后悔。当年自己如果再把话说重些,现在林安若也不至于落得个失踪的下场。

    猫猫林安若看着叶溪略显憔悴的面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叼他的袖子。

    自己真不是故意变成猫的。虽然变成猫可以享受被人溺爱的感觉,但她更愿意变回那个记者林安若。

    叶溪感到袖口一动,低头就看见猫的口水糊了他半只袖子。

    没有预期中的被嫌弃。

    林安若感到有一只温凉柔软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而后它的主人道:“你如果是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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