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险

    “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呀?”姜璟轻声问。

    “我叫陈则月,”女孩儿乖乖说,“今年已经十五了。”

    她好奇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看上去病恹恹的,不是江湖人吧,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姜璟:“……”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能主动过来一样,我不是被你们抓过来的么?我还没问你们到底要干嘛呢!

    她当然不可能在外面有人看着她的时候和这个女孩儿说重话。

    电光石火间,她骤然想起醒来时听到的那两句呓语,

    “我不叫姜璟,我叫冯洛,当然,我其实更希望你叫我姜璟。”姜璟缓缓说。

    “我同未婚夫婿交游到此地,”她的脸上适时覆上一层薄红,“途中口角两句,我负气带着武婢独自出行。”

    她眸中点燃怒火:“却被你们捉到此处。”

    “我劝你们最好放了我,我未婚夫婿是是照夜门门主,等他找上门来,你们绝没什么好下场!”

    “你真好看,生气了也很好看。” 陈则月坐在地上,毫不介意昂贵的狐裘染上灰尘,撑着下巴说。

    姜璟:“……”

    有种演戏给瞎子看的无力感。

    好在这出戏也不是没用的,陈则月像是突然想起了主线任务,从美貌中回神:“原来你不是席飞昭的未婚妻啊。”

    姜璟:“……”

    果然。

    想必朱姑娘也是因为这个理由被抓吧。

    那这就是他惹出来的风流债?

    她的心定了定,旋即面容一沉:“我怎么会和他有关系,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同……同谢郎闹口角。也不会被你们……”

    谢郎。

    yue

    不过这句话倒是真的。

    “好啦好啦,” 陈则月摆手,她坐在黑暗同光明的交界处,捧着下巴懒洋洋说,“他们抓错人啦,你长得这么好看,那我放了你好了。”

    “不过不是现在,”她毫不介意在姜璟面前说出计划,“我们很快要从这里撤走了,到那时把你放了好不好?”

    姜璟抿着嘴,小心翼翼说:“那,多谢?”

    “不过可否让我给谢郎去一封信,放心,我不会在上面多说什么的,只是怕他担心难过。”

    陈则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甚至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家伙,伤心难过?”

    她用了点时间才止住笑,侧着头好奇问:“姜姐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恶意的眼神依旧缠绕在她身上。

    她微微垂头,脸上表情看起来有些怅然:“我已十八了。”

    长长的睫毛遮盖住那双漆黑双眸,看起来忧郁极了。

    这样一个美人露出忧愁的姿态,哪怕是最凶恶的恶人也会静静坐着听她说完的。

    更不要说陈则月了,她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伸出手,似乎是想给美人一个拥抱,最后她双手一拍:“送个火盆进来。”

    火盆和热茶被送来,四面透风的笼子里总算有了点温度。

    姜璟捧着热茶慢慢讲述:“我爹爹虽也是从龙功臣,可他能力不够,最终封赏时只得了个小小侯爵,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居然生出幸进的念头,想要将我奉给君王!”

    姜璟哀怨般看着她,眼中瞬间盈满泪水,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对方不由自主伸手,想要拭去那点泪珠。

    “我同皇后交情很好,怎么可能背叛她!”姜璟用力攥着手,盈满的泪珠顿时掉下来,顺着苍白又细腻的脸上滑下去。

    她冷漠时恍如高不可攀的仙尊神子,她这般梨花泪雨的神态,又莫名生出一种可攀折之感,引得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安慰她。

    连陈则月都呼吸一滞,情不自禁起身上前两步,彻底走进黑暗中将她攥红的手展开。

    “本朝规定女子十八,男子二十才算成年,方可通婚,我今年已满十八,再也等不下去了”

    “幸好……”她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红晕,“幸好我遇到了谢公子,这可真是天命的安排。”

    “你知道照夜门是魔教吧?他一个魔教头子,配不上你这种大小姐的?” 陈则月说。

    “照夜门虽然是魔教,但从未做过什么伤国害民的事情呀,”姜璟坐在地上,掰着手指编故事,脸上笑容甜蜜又美好。

    “他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做事情可细致了,对我也很好。”

    呵

    “那你们是怎么遇见的,我的意思是你们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江湖魔头,很难有交集的吧?”

    哦,你可能不知道,他送侯府真千金回长安来着。

    想不到吧,嘿,我就知道你想不到。

    微弱的火光映照在那张如花芙蓉面上,姜璟羞涩低头,继续编:“我们遇见那天,长安正在下雪。那时刚过完年不久,爹爹又提起那事,我心里不开心,留在道观清修几日。”

    “我心里烦,一个人在书房作画,那时刚下了雪,天地一片静谧,刚调了墨,我却突然发现雪地里有一点一点的血迹,眼看着就要被雪盖过去。”

    “我心中便生出好奇,”她掩唇笑得甜蜜,“那时也不知为何,胆子大的很,我顺着血迹一直走一直走,转了两个弯,就见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我吓坏了,还以为是尸体,没想到轻轻一踢,他居然动了!”

    姜璟拿出年幼时看话本积攒的素材,努力将一个“暴雪夜千金观中遇魔头,救性命魔头暗暗生情意”的故事讲得情意绵绵,跌宕起伏。

    她心想:再编下去,连我自己都要相信了。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后院。

    “先离开这里,”崔行云提着那坛酒晃了晃,“再不走,我师弟们就要来了。”

    “普渡斋那位也要来。”他补充。

    谢无拘戴着面具。

    银质面具遮住他棱角分明,极致俊美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崔行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无端觉得他现在很烦躁……

    越是这么烦躁的时候越不能让他和那些充满正义的江湖人接触,崔行云心想:等下真打起来不好收场。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远远传来一声炸响。

    “席飞昭,站住!”

    “谢无拘,原来还有你这么个魔头在!”

    “来不及了。”谢无拘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客栈前站着的正派人士。

    广宁真人怒道:“好好好,你们武当果然和魔道妖人有牵连,人证物证俱在,温卿礼,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她一扫周围环境,意识到这里上午还住着姜璟,心中更是愤怒:“姜姑娘呢?”

    “你们把姜姑娘和她的夫君掳哪里去了!”

    谢无拘:“……”

    他冷冷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心想,这话要是被姜璟听到,恐怕又得好几天不理人。

    当是时,两支长箭势如破竹般同时朝二人射去,这两箭势大力沉,谢无拘从思索中回神,两指轻捻,那来势汹汹的箭支居然就此落入他掌中,他右掌如刀,只听“咔嚓”一声,剑身立刻被折断。

    席飞昭还在观察谢无拘阴晴不定的狗脾气,一时不察,避得慢了,“撕拉”一声,他右臂袖子顿时被箭支扯坏。

    箭支带着他袖子碎片没入地面,箭尾颤声不绝。

    席飞昭看着那支箭,挑眉:“丁朝岚,你要杀我?”

    武林中用箭的人极少,最有名的还要数神龙帮的少帮主丁朝岚。

    银头黑尾,这正是丁朝岚所用箭支的标志。

    他站在房檐上,朝着席飞昭淡淡一笑:“席兄,得罪了。”

    “贤侄太客气了,”柳寒刀从后方现身,微笑看着席、谢二人,轻轻摇头,“同这些武林败类有什么好客气的?”

    峨眉、少林、神龙帮、大雪山、太华、华山、别离山庄等门派悉数到齐,武当温卿礼几人站在最后面,不敢说话,拼命朝着小师叔挤眉弄眼。

    “席飞昭,你出生武当,根正苗红,我们再给你一个机会,将各门派失踪弟子交出来,此事到你为止,绝不牵涉武当。”柳寒刀朗声道。

    “对对!”

    不少人附和:“把人交出来!”

    席飞昭叹道:“此事当真和我无关,我也正在调查真相。”

    广宁真人怒道:“你说和你无关,那就拿出证据来!”

    哪怕弟子被席飞昭掳掠,广宁真人一开始也并不相信此事当真由他所为,但经历多日,席飞昭始终没有解释也没有拿出证据,她哪怕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席飞昭摸了摸鼻子:“我没有证据。”

    “呸!还敢狡辩!”广宁真人再也忍不住,一式刚健有力的直拳便直直朝着席飞昭脸上揍去。

    席飞昭脚下一点,朝后疾退两步,险险避过这一招,脸上仍能感受到激荡的拳风。

    广宁真人跟步而进,右掌蜻蜓点水一般拂向他面门,席飞昭再退。

    只听一旁谢无拘淡淡提醒:“小心。”

    他徒然一惊,身体朝后弯折近乎成一直角,这才躲过对面重如铁锤击石的真正杀招!

    他暗暗叫苦,广宁真人是峨眉当代掌门的师妹,一身武艺精尽之处犹有过之,可谓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岂是他这个一流高手看门人所能抵挡的?

    他叹气苦笑:“谢无拘啊谢无拘,再不帮忙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能帮我扫墓了。”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谢无拘淡淡说道,“我一定帮你扫得干干净净,再给你烧个十万八千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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