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虎穴

    黑布掀开带来的那点光亮彻底消失,姜璟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她在长安女子大学上学时,教习上课讲过这么一个理论:在光线比较暗的地方,交谈双方彼此看不清对方表情,就很容易减少戒备感而产生安全感。教习将之命名为:黑暗效应。①

    所以她特意将陈则月一起拉入黑暗再讲故事,效果应该还算可以?

    感谢教习,感谢年幼时看过的话本。

    谢无拘没有再传音过来,姜璟坐在薄毯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好想问问红裳的情况啊。

    谢无拘没有消息,但早就醒过来的席飞昭此刻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被扔在地上——他被喂了什么药,现在内力完全沉寂,也确实跟条死鱼没什么区别。

    但他咬着牙死活没敢出声,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情况,直到他的手腕,脚腕都被打上镣铐,一直到——有人戳了戳他的脸。

    指尖皮肤细腻,指甲是恰到好处的圆润,这是一个女人的手,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手。他确认。

    女人笑了一声:“还不睁眼?”

    席飞昭只能睁眼,眼前很黑,能认出有三个人,最前面是一个女人,两个守卫跟在她后面,正冷冷地盯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这个女孩儿年纪不大,腰上一根红色的鞭子充作腰带,脖子上还带着一串小女孩儿才带的璎珞。

    她坐在一张酸枝木椅子上,这张椅子有点大,她坐在上面脚一晃一晃,看起来怪可爱的。

    但这个女孩儿的眼神却很成熟。

    席飞昭一时有些摸不准她的年纪,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绑我过来做什么?”

    女孩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始笑,好像面前的人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捧着肚子不停地笑,直到感觉肚子都有些疼了,她才“哎哟哎哟”地缓过来。

    “席飞昭,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席飞昭一怔,倒不是因为面前少女叫得出他的名字——他这样的人,理该整个江湖都认得他,而是她的语气特别熟稔。

    就好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见了很多次。

    更要命的是,他还真觉得她有些眼熟。

    “你……”席飞昭皱着眉,感到有些抱歉。

    “抱歉。”他说,“你是谁?”

    少女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那好像是一个真诚的笑容,可是又被扭曲的不太像。

    她是想对着席飞昭笑的。

    那种真正的15岁少女的笑容。

    但经年累月地呆在黑暗中,她现在已经连笑都不会笑了。

    她很了解他,自然也知道席飞昭不是因为打扮怪异而抱歉,而是因为不记得自己而抱歉。

    他觉得他应该要记得。

    但她反而生气了,她气冲冲地冲出去,想了想又走回来,冷冷嗤笑道:“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浪子席飞昭么?”

    “扮成这个样子丑死了!”

    她身边的护卫配合着嘲笑一声。

    “唰!”细细的红鞭子闪电般甩在护卫身上,她的眼神看起来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他也是你能笑的?”

    护卫毫不犹豫,立刻下跪认错,瑟缩着不敢看向这个小小少女。

    她扔下鞭子,吩咐道:“把他弄干净再带过来。”

    席飞昭:“???”

    果然少女的脾气就像六月份的天一样变幻莫测。

    他被粗暴地押解出去,又被粗暴的洗涮一通之后恢复成了平时的席飞昭。

    看到这样的席飞昭,少女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她依旧坐在那张偏大的椅子上,笑嘻嘻说:“我叫陈则月。”

    “我知道你,席飞昭,因为你很有名。”

    席飞昭:“……”

    只是认识?

    他不信。

    陈则月并不在乎他相信与否。

    席飞昭叹了一声:“江湖上失踪了那么多女子,都是你们做的吗?”

    陈则月顿时瞪圆了眼睛,用力指了指自己:“拜托,我今年才十五好不好?最早的失踪案是八年前,八年前,那时我才七岁,怎么可能是我做的?”

    席飞昭很无奈,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女在胡搅蛮缠,但他对此毫无办法,他的手脚都被沉重的镣铐束缚,更不知被喂了什么药,现在一点内力都用不出来。

    陈则月柔声道:“晚上你陪我一起看一出戏,好不好?”

    席飞昭叹气,不由自主心想,谢兄啊谢兄,我这次的牺牲可大了,你到底有没有进来啊?

    谢无拘何止是进来了。

    他甚至在探索这里。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这居然是一处堪比长安皇宫大小的天然溶洞。

    光论大小,甚至犹有过之。

    焦州山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溶洞??

    这些人又是何时找了个这么个地方当贼窝,七年内失踪的江湖女子是否都在这里,除了江湖女子之外大晋平民是否遭其毒手?

    问题越多,他心中却始终冷静。

    洞内很黑,几乎不见天光,偶尔有几道石缝,缝中泄出几道光,周围有灯,但并不能提供足够的光亮,只能勉强看个人影。

    再朝前走,透过这些光亮,谢无拘能看到前方修了一片房子,想来是有能工巧匠依据地势在这里建了不少样式各异,风格各异的房子。

    不少守卫在这里巡逻,房里也有人——他用内力听到了人的浅浅呼吸声,大部分人的呼吸都绵长有力,这都是练家子。

    因怕打草惊蛇,他不敢仔细查探,稍作观察留了记号就准备去其他地方。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一点特殊的声音。

    男人的调笑声,女人的哭泣声,痛苦的挣扎声。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

    本朝立国后,下旨取缔所有青楼楚馆,明令禁止一切□□□□行为。而居然有人拿这天然溶洞当成暗娼?

    而更惊恐的一个事实就呈现在眼前,这八年来失踪的江湖女子恐怕都在里面。

    何其的……胆大包天!

    杀意一瞬间涌上心头,却很快被他克制住,内力吞吐间,轻身术以恐怖的速度朝前移动。

    他很快绕过这片黑暗,转过一个弯,他来到一片新的区域,先前听到的特殊声音就在这里。

    而到了这里,守卫的数量急剧提升,好在地下溶洞本就昏暗,他总能找到合适的踏脚之地躲过去。

    此时,他挂在这间装饰独特的房屋的窗沿上,皱着眉头被迫听屋内传来的交合声,等前面两个守卫离开。

    屋里很多声音,除此之外还有……

    拳肉相交之声!

    “婊子,臭婊子!!”暴行还在继续,“你就是朝廷的密探……狗屁朝廷拦截了我十船大货,海上的事情跟老子抢……呸!去他妈八辈祖宗!!老子在海上混的时候狗屁朝廷还没成立呢!!”

    “和我争,你算什么东西!!”

    谢无拘骤然反应过来,他倏然转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

    如果是青衫墨客在这里,他们恐怕会立刻远离这个时候的谢无拘。

    因为他生出杀心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老子告诉你!你这只鼎炉被我买了!老老实实给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只是很细微的“咔嚓”一声,他的头就被暴力拧断,他恐怕也想不到,纵横海上的海霸王居然没有和他想象的一样死在海上拼搏中或是寿终于南洋某个小岛,而是死在如此卑微渺小的角落里。

    躺在床上的女子察觉身上一沉,锦被被人扔在自己身上,遮挡住□□的身躯,她面如死灰,眼中却奇迹般得透出一股野性的生命力来:“他叫海霸王,掌握着整个大海百分之五十的力量,是这里尊贵的客人……一旦这里的人发现他死了,一切就都完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挣扎着起身,看到一张银面,“是你……照夜门门主,谢无拘!!”

    谢无拘的表情很平静,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到他眼眸深处藏着的那一缕必杀的绝意。

    “是,我杀了他。我杀他只是因为他该死。”

    “你留在这里没有活路,如果能动,跟在我后面一起走。”

    认出谢无拘之后,女人的眸中希望一下子被点亮,她的眼里仿佛燃着一团火:“我们这样的人身上常年被下软筋散,动不了的。”

    “但是你可以走!谢门主!”女人急切道,“我是华夏龙组的人,我手里有一份情报,只要你帮我送到涂水官驿,之后你就能……”

    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吸引这位照夜门门主的事情,咬牙道:“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尽量做到!”

    华夏龙组是掌握在当今天子手中的一张暗牌,这个看似简单的承诺其实并不简单。

    谢无拘叹了一声。

    他只能叹一声。

    “这里在焦州山脉深处,距离涂水官驿太远,哪怕以我的速度也只能做到一日往返。但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救一个人,这一日往返对我来说变数太大,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女人从寥寥几句话中了解到他的动向:“你要动手?绝对不行!”

    她厉声道:“你救一个人,就会立刻惊动这个组织,以他们做事情的狠辣程度,他们会立刻抛弃这处溶洞,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你救一个人会牺牲这里所有的人!”

    “不会,”谢无拘面无表情承诺,“我会先动手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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