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议论当朝公主处以重刑,这是律法上白纸黑字写明了的。

    人们或许是拿不受宠的公主挂在嘴边说事惯了,姬逐鹤曾经也是怕事的,从不敢硬气与人刚一把。

    那公子说完,手还发着抖,慌乱错开视线,又无处安放。

    “殿、九殿下。”

    “你说得很好,本宫记住你了。”姬逐鹤轻轻屈身行礼,往他的腰牌上轻轻看了一眼,又轻轻吐出几个字,“花探花。”

    明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谓,这位探花却觉得从九殿下口中说出来,又多了几分魅惑人心味道。

    这位殿下,好像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宫里奏乐的琴师们也停了,静安宫陆陆续续出来一群宫女排列于两侧。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个声音,似在诘问:“外边怎如此安静?方才有人说了什么,哀家记得,今日是哀家的寿宴,何时……与三公主有关系了?”

    “见过太后——”

    太后完全露出面貌之前,原先围着姬逐鹤的一群人争先恐后拜了下去,小言和傅封安也是,唯独留姬逐鹤笔直站立在原地。

    太后身边的嬷嬷见了,怒斥道:“九殿下,见了太后,为何不拜?”

    姬逐鹤忽的矫揉造作了起来,看着那面目极凶的嬷嬷道:“本宫昨日才从边北营赶回京城,寒气染久了,腿脚还不利索,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半张脸都气青了,她倒是不挑着这一个问题为难姬逐鹤。宾客跪了许久,太后仍不请人平身,而是问了第二次:“方才那句话是什么?你来说。”

    正跪在太后眼前的一名女子颤颤巍巍半抬头,支支吾吾道:“方、方才那位公子……他说、说议论当朝公主,乃大不敬之罪,应、应当凌迟处以死刑。”

    太后铁青着脸,放话问:“今日是哀家寿宴,说着此等话,是嫌哀家活久了吗!”

    女子:“太、太后息怒,这是九殿下与她旁边那位公子说的,臣女……”

    嬷嬷立刻懂了太后的意思,招呼着几名宫女:“去,将这不知礼数的人赶出去。”

    廊桥上的萧照宣看着九殿下这还是站得笔直的身杆,有些后悔自己手边没拿着一壶酒。

    “早知太后与九公主不太对付,没想到谁也不输谁啊。”

    林央:“那可是太后,九公主再如此傲气,后面难免吃苦头。”

    萧照宣满是自信。

    “……你不妨再看看静安宫门口?羽皇陛下来了有段时间了。不如赌一赌,待会儿失威风的是谁?”

    “这有何不敢?公子押九公主,不许改了。”

    “陛下驾到——”

    外边的公公嗓子这么一喊,觉得遭罪的还是这群跪着的宾客们。

    真是没完没了。

    羽皇:“都平身吧。方才的,朕都看在眼里,如那位探花所说的,议论公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管是谁,朕都不会姑息。”

    太后回道:“陛下怕是也忘了,这也是哀家的事。”

    姬逐鹤看着羽皇都掺进来了,这事恐怕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陛下,太后,这是逐鹤为维护自己所引起的,扰了大家兴致。既然……既然陛下和太后都要为逐鹤做主,那逐鹤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哀家……”

    太后刚要问自己何时说了要替姬逐鹤做主,突然想起自己说的这也是她的事,她要管到底。

    廊桥上的萧照宣因事不关己,笑得可欢了。

    “被九公主几句话就摆了一道,有趣极了。”

    太后被搅了兴致,让寿宴的流程赶快了些。

    姬逐鹤只在羽皇面前稍微屈了屈膝拜见,跟着宫女去到殿内坐下用膳。

    方才一直不见着影子的几位皇子公主一直在主殿内,也是见到羽皇进来才起身行礼。

    他们一贯是积极的,太后也喜欢,所以早早让他们在里面坐着不用应付外面那些总想着高攀的凡夫俗子。

    “逐鹤,这儿。”

    招呼她的是另外两位公主,都是早早嫁出去的。

    这二位不常在宫内,但也知道这里勾心斗眼多,同出皇室,她们之间互相照拂一二还是不奇怪的。

    “我看三妹的模样不像是在边北吃了苦头回来的。”四皇子摇着扇子,一看就是藏了什么坏心思才这么说的,“果然我们淳王殿下就是会照顾三妹呢。”

    姬逐鹤装作没听见从他面前晃过去,正准备在另外二位公主身边落座,前面突然上来的宫女就将那桌子搬了个空。

    “十八。”羽皇又唤了一声,“你坐到皇后身边来。”

    “……”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姬逐鹤,也有人在猜皇帝真正的用意。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羽皇从没表现过对九殿下如此上心的一面。偏偏是今日,在太后寿宴这日,陛下与太后拔刀相向只为了维护姬逐鹤。

    还让她搬至皇后身边用膳。

    所有人都在猜。

    难道这位不受圣宠的公主,就要翻身了吗?

    坐在皇后身侧也并没有多自在,而且对面的太后气未消。

    佳肴一点一点上桌,中途进来了一名传报的侍官,他急匆匆从侧边跑进来,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

    姬逐鹤和太后一同瞥了一眼,看到皇帝脸都白了些。

    萧照宣坐在席间认出了那名通传的侍官是禀报前线战事的,他把腰往后一挺,轻声问林央:“哪方的战事?怎么无人与我报信?”

    “我也没收到,通报的应该是淳王那边的战事。”

    太后突然转了性子,担心问:“陛下怎么了?前线……”

    前线?

    姬逐鹤感觉心有点慌,姬淳沅去边北战地不久,她虽然有戚闵将军带出来的兵,但他们仍缺少作战的经验。

    皇帝有意错开太后的视线,摇着头道:“今日不宜失兴致,暂且不论。”

    太后眼神犀利盯着那侍官,下令道:“哀家让你说。”

    侍官两方都不敢得罪,但这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他思量片刻,立刻大声说:“图南关战败,萧老将军连弃两处营地,已经……已经无人可支援了。”

    “噔。”

    萧照宣手上控力,将茶杯敲在案上,青筋一整个暴起。

    林央扯住他的衣服,提醒:“公子,冷静。”

    ……

    图南关一直是防守最强的地方,还有一整个萧家坐镇,绝不可能轻易溃败。

    姬逐鹤记得这个情形,这时候临近太子人选的确定,二皇子姬留玉便是趁这个时候邀功,稳坐上太子之位。

    淳王当时从其他地方赶回京城,仅仅是耽搁了那么一会儿。

    羽皇并没有继续讨论战败的事情,在宴会结束的深夜,他遣人收拾了一处宫殿,让姬逐鹤今夜留宿。

    姬逐鹤偷喝了酒,这时候丝毫没有困意。

    傅封安在离她一米外的树边靠着,问:“殿下,不困吗?”

    “我在等人。”姬逐鹤什么也没准备,就静静站在庭院里等。

    那个人不可能是姬淳沅,也不会是萧照宣。

    只有重活一次的姬逐鹤知道,转折的时候要来了。

    宫门外的脚步轻轻的,来的人并不多。

    这处宫殿来的人不多,姬逐鹤将门大敞开,有意迎接来人。

    “陛下,到了。”提灯的公公恭恭敬敬提醒皇帝,他守在宫门外,等羽皇出来。

    “父王。”

    姬逐鹤依旧是轻轻屈膝拜见,她余光看回傅封安原先靠的那树。心想着难怪没听见他参拜,原来已经跑了。

    不过算他有眼力见,知道不能打搅。

    羽皇进来,其他两位太监就将宫门虚掩上。

    他不是来叙旧的,却总先选择了叙旧:“十八,多久没在宫里住过了?朕、常常寂寞,却在宫里找不到十八。”

    “父王政事操劳,身边有太后和娘娘们解忧,不必挂念逐鹤。”只有在黑夜里不易看清表情,姬逐鹤才敢毫不掩饰露出苦笑,“逐鹤过得很好。”

    羽皇叹息,道:“是皇宫禁锢了你,你母妃便是如此,朕……朕不该将人逼得太急,今日来……”

    “逐鹤知道。”姬逐鹤抢答,正是预料到了她才会大敞着宫门迎接命运,“图南关战败,失守也是时间问题。父王希望逐鹤做什么,逐鹤已经知晓。”

    “朕……”羽皇欲言又止,他这已经是在逼姬逐鹤替自己去做事了,但他实在不愿意将人直接送上这条路,“朕是来叙旧的,齐国也并非安全的地方,朕只剩一位公主。”

    姬逐鹤立刻接话:“陛下,这不是忍痛割爱。而是,逐鹤自愿。”

    羽皇被这两句话刺到,他合了眼,良久,说道:“方才说的,十八不必放在心上,朕只是来看看你。夜深了,多休息吧。”

    皇帝转身离去,总是会在这孩子面前心软。

    姬逐鹤也看着太监帮忙合上宫门,她还愣了一会儿,大气也不敢出。

    “……你又偷听了,慕侍卫。”

    “这宫不大,属下来不及找更好的地方隐蔽,还请殿下轻罚。”

    “算了,本宫没心思罚你。”

    姬逐鹤仰头,将要流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走在宫道上的皇帝突然停下,捂住了一直发痛的心口。

    提灯公公上来,放小了音量:“陛下?陛下又心闷了,谁带了药,拿过来。”

    “无妨,都是老毛病。”羽皇拧眉重新直起身,还是需人扶着,“这是朕欠十八和安妃的,欠的总是要还回去。”

    公公道:“陛下,如此不舍九殿下离开身边,又为何让她一次两次去更远的地方呢?把九殿下留在身边,也不是难事。”

    “留不住的。”羽皇感慨,“鹤,是有翅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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