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张家姐儿生得好,

    李家妹儿柳条腰。

    生得好,

    柳条腰,

    公爷见到喊娇娇。”

    回到家里的时候,奶奶一本正经坐在沙发上看古装剧,平常都是头也不回丢来一声“回来了?”

    今天奶奶特意暂停了情到深处,嚎啕大哭的精彩剧情,转过头来,温柔地看着谭果。

    林越书这个大嘴巴!

    “林老师说你这几天状态不好,过来聊聊。”

    谭果无可奈何地走过去,看着电视上女演员瞪大眼睛矫揉造作的表演,镜头丝毫不照顾她的偶像包袱,直直对准川流不息的鼻孔。

    嘶——有些不忍直视。

    至于旁边的男演员,面无表情,若说是个群演,她也是信的,可他一副便秘的表情占了大半个屏幕,想必是男主角无疑了。

    还是把头转过去吧。

    沙发很软,坐上去,将谭果整个包裹住,像是喜羊羊掉进的那块橘黄果冻,柔软毫不客气地控制上面人的一举一动。

    “奶奶,如果你一个选择会改变某个人的一生,可你没有选择,就像是自己亲手葬送了他,这种自责会难受一辈子吧?”

    奶奶身上有股老人味,像是傍晚壁炉边昏黄的炉火,氤氲着空气暖洋洋的,脚上趴着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似睡未睡倾听你的故事。

    “嗯,我想我不会自责一辈子,谁也不能对谁负责,我们之间,你和你爸妈之间同样如此。若是一个人的举动能改变别人一生,那被改变的人,之后的人生将会拷上一串枷锁,谁也不能美化没经历过的路。”

    “可是……”谭果将头从沙发里偏出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我们那个年代,我是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读了那么久的书,没给家里帮上一点忙,真是很奢侈。你外祖母外祖父一直希望我成为人民教师,他们认为是很光荣的职业,我也从来只有当老师这一个目标。”

    奶奶的头偏向窗户,外面黑洞洞的,窗边有一张她和爷爷的合照,笑的很幸福,如现在一样。

    “可自打遇见了你爷爷,一切都变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接触过川剧,一门心思在找个离家近又体面的教师工作上。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是关系户,我这种新兵蛋子,也不容易找。我就记得第一次见你爷爷的时候,他演的是个丑角,画了满脸的妆,在街上卖票,跳来跳去的,滑稽的很。”

    “跟着他,我也逐渐了解了川剧,甚至还有些天分,时不时去凑个演出,还要躲着我爸妈,我和你爷爷索性就带着妆在街上溜达,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们来。那个时候,剧团有个替补演员,很努力,却找不到关键的技巧,她来请教过我几回,我却很敷衍地蒙混过去。”

    奶奶接着长叹一声,这些回忆似乎也勾起了尘封在心底很久的感情。

    “我又不以此为生,却骄傲地拒绝了她的请教,后来她也没再上过台。”

    谭果将腿盘在沙发上,扬起下巴,“那后来呢?你后悔吗?”

    “后悔有什么用,她后来做生意,虽说开头艰辛了些,现在可比咱家有钱。你说,若是因为我的打击,让剧团失去了一个大器晚成的天才,我当然后悔。可她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我改变。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谭果扭了扭,身子靠近奶奶,将她的一只手抱在怀里,把头靠在奶奶肩膀上,轻轻地说,“奶奶你是最棒的。”

    突发的悲剧,让这群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也算近距离经历了一场生死别离,个个瞬间都长大了几分。

    谭果决定要享受生活,转头就拿起房间角落尘封的吉他,用湿抹布擦过厚厚的灰尘,留下光洁的琴面,这还是初中的时候学的。

    她的手生来要小些,据说不适合弹琴,但是吉他老师说的天花乱坠,爸爸还是秉持着陶冶情操的想法,给她报了名。

    大致回忆五音所在位置后,勉勉强强可以弹出一首《小星星》和《送别》。短小的手指在琴弦上奋力伸长勾住,换来的还是一声声带着电音和颤音的杂声。

    “我的妈耶,你要干什么,这大清早的,要谋杀了我们,然后独吞我俩的百亿财产,拿出去讨好楼上那小子,白眼狼啊白眼狼!”

    幸好奶奶和爷爷起得早,已经出门了,谭子树在隔壁屋的鬼哭狼嚎,不知道会引来多大的误会。

    “对不起!”她也理直气壮,毫无悔意地吼回去了一声。

    看着右手指腹被压得没了形状,想起之前练琴起了一手的水泡,谭果又默默地将琴放回了角落。就这样当个装饰品挺好的。

    人总要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是很宝贵的,她做到了。

    当林英还是红毛的时候,她看见过红毛在路边的咖啡厅给女生弹吉他,嗯,以后想听了,可以去楼上蹭蹭。

    当然热爱生活害得从形象上抓起,谭杏的妈妈一直在城市里长大,很会打扮,不像谭果的妈妈,行为气度上总是会弱上两三分,她一直很羡慕。

    尤其是她那头弧度卷得刚好的长发,如瀑般洒在身后,染上栗棕色,总能让人联想到巧克力味的蛋糕。

    她拿起姑妈落在家里的卷发筒,一丝不苟地缠满了整个头。看着镜子里包租婆的造型,虽然在这样一张小脸上略显老气,但她很满意。

    总算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一边幻想着等会儿捧着个蛋卷爆炸头洋洋洒洒往谭子林谭子树面前一杵,他们绝对会后悔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个这么美丽的妹妹,以后绝对对她要温柔些。

    一边,头上的卷发筒却取不下来了……

    于是,当两位哥哥带兵前往自己房间讨伐早上的噪音时,看见她扭曲着表情,白眼翻上天,与头上一坨不明物体做斗争……

    怎一个惨绝人寰了得!

    两人先是愣了片刻,后面的谭子林忍不住“扑哧”一声,打破尴尬的寂静。接连而来的,是一阵爆笑,震耳欲聋。

    “取不下来了,快帮帮我……”谭果快要哭出来了,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你是在cos什么动漫人物吗?虽然我不认识,但我觉得一定很像!”谭子树嘴上叨叭叨,还是很自然和一旁默默憋笑的谭子林上前来解围。

    “哇,谭果你是用了什么独门秘法,让这些个玩意儿,扣都扣不下来?”谭子林一边细心地拆卸,怕把妹妹给弄疼了,一边忍不住感慨。

    “疼疼疼,轻点。”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谭果默默在手心一遍遍写下“忍”字。

    两位哥哥本就生的粗糙,生生看着自己拔下妹妹好几根头发后,有些不敢下手了。

    谭子林有些想放弃,“你要不就这样去学校吧,说不定还能引领新的潮流,你看现在的学生,喜欢的东西可奇怪了。”

    此时谭子树将手藏在身后,略显无奈地进门,然后默默取出身后的剪刀,真诚地说:“剪了吧妹妹。”

    眼前姑娘的眼泪包满了眼眶,他顿了顿,“要不,去理发店?”

    不行!绝对,不能下去丢人!

    眼一闭,心一横。

    谭子树之前连猪毛都没剪过,做手工一定是最后一名,要是画了一个青蛙,那一定是个人。

    就这样,他动手了。

    奶奶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孙女的头发被搞成这幅鬼样子,简直可以和狗啃的相媲美,她沉默了。

    带着欲哭无泪的孙女还是进了理发店,以一种仍然丢人的造型。

    算了,当务之急,先不那么热爱生活,好好学习吧。

    “你怎么也剪头发了?长发挺好看的,嗯,这样也不错,显得精神。”林英看见谭果后,单手拖住下巴,狠狠打量了一番。

    也?

    放眼望去,班里的女生们竟然都不约而同剪了短发,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的有刘海。林英撅嘴指指前面的人,“喏,大家为了奋战期末考,觉得洗头发,扎头发太麻烦,好多都剪了短发。”

    谭果以一种怀疑的眼光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原因?”

    他毫不介意地说,“偷听到的,不过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随即挂上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上学的时候遇见谭子树和谭子林,已经把谭果周末的丑事给扒了个干净。

    笑容迎上谭果凌厉的目光,不由得一刹,“你要是知道些什么,最,好,闭,嘴。”

    “那个东西卷短头发应该不太会……”

    挂住……

    谭果刚坐下,猛地回头,眼神里寸草不生,目光如炬,他生生把最后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挺好看的。”两人都坐好后,林英还是嘴欠。谭果啪的一声,将笔拍在桌上又堵住了话口。

    她这头短发,剪得倒是很合时宜,林越书不久后就来通知延长晚自习的时间,全力备战期末考试。

    真是谢天谢地,没了洗澡的时间呢~(死亡微笑)

    回去的路上人更稀少,谭果叹着气,无精打采走在路上,不时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回过头去看。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小。

    人在一个人的时候,听觉会异常灵敏,谭果感觉自己似乎能听到百里外的鼠虫出洞的声音。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轻轻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她小声哼唱小时候爸妈教她的歌,爸爸说这事他大学时候歌唱比赛初赛选的歌,然后因为忘词给直接淘汰了,但他很喜欢这首歌。

    小时候和妈妈一起走夜路回家,路上没有路灯,她们俩也会大声合唱歌曲,像是街头撒欢的酒鬼,但却是在给互相打气。

    她的声音,让妈妈知道,她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孩。

    妈妈的声音,让她知道,身边永远有人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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