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安夜渊两国交界地,两军兵马到位,登时剑拔弩张。

    傅安蘅手握长戟,端坐马背,剑眉如苍山般辽阔高远。林清姒爱极了他这副模样。

    他虽行事狠厉,杀伐决断,名声在外,可不得不说,他身上从容不迫的气度、风度翩翩的气质,便是儒将,也不及他万分之一。望着他的俊颜,林清姒稍稍走了神。

    和安第一美男子,便非他莫属了,他也当得这般盛名。林清姒心想。

    “上战场后仔细提防些,切莫一个劲儿往前冲,留心敌军流箭。”傅安蘅没由来地低了身子,对她低声说道,浑厚的声音竟比往日柔了几分。

    林清姒听得那言语中的轻柔,微微怔了怔,“嗯,好。”

    岂料她这副呆憨的模样在傅安蘅眼里比往日柔顺了不少,他颇觉受用,嘴角牵起一抹浅笑,大喊一声“杀”,便领着众将士冲出去了。

    林清姒眼前便只余下鱼贯而出奋血拼杀的和安将士和傅安蘅那清浅好看的笑容。伴着战鼓声,她稍稍稳了心神,拔出凌霄剑,随之冲入敌军队伍。

    夜渊国男子是出了名的尚武好战,很快,林清姒便觉和安大军气势弱了几分,战鼓声也弱了几分。

    她侧眸去看傅安蘅,他还是一副勇往直前的样子,并未受外界干扰,一招一式,所到之处,敌军的鲜血顺着他的长戟滴到地面,殷红的血顷刻染红了地面。

    众将士也瞧见了他一军主将手刃敌军的热血,霎时也提起了气势。一时,嘶吼声,刀剑相击声,射箭声,不绝于耳。

    林清姒杀红了眼,敌军的血浸红了她的白袍。傅安蘅亦如是。

    说来也怪,敌军愈挫愈勇,一些士兵倒地,又有人应声补上,两军僵持不下。

    渐渐地,出乎林清姒意料,和安大军士兵人数愈来愈少,护在傅安蘅身侧的士兵也愈来愈少,一片敌强我弱的局势尽显。她一时不免有些心急。

    她转身,欲往傅安蘅身边赶,便瞧见一支流箭朝他身后射去。她脚尖轻点,身子本能地腾空,往那箭的方向飞身而去。

    “将军小心。”

    “嘶。”箭射中了林清姒右肩,她轻喊出声。

    傅安蘅闻声转身,便瞧见他马背后林清姒中箭吃力旋身落地的模样。

    他驱马到她身边,以身上短剑一剑劈下箭杆,拉着她跨上马,把她护在怀里,逃离了战场。

    他身后的和安将士所剩无几,都在拼了命护着他离开。

    厮杀声渐渐远去,林清姒感觉周身只剩下傅安蘅匀称的呼吸声和马蹄声,还有一股被他护在怀里的心安。

    “将军,和安和夜渊这一战……”林清姒的声音有些嘶哑,经过这一战,她方才入木三分地体会到将士誓死保家卫国的热血。

    “别说话。那是我军设的迷魂阵。”傅安蘅温声阻止了她,语气里透着一股着急。

    对了,骁山,林清姒登时想起昨日他给她看的行军地图,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傅安蘅蓦然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便也跟着漾起一抹笑意。

    马行了许久,远离了战场。傅安蘅寻到一处颇为隐蔽的洞穴,扶她下马,又拍拍马背,让那马独自跑远了。

    “将军这是何意”

    “迷惑敌军视线。”傅安蘅的回答淡淡的,林清姒却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上隐藏的一丝不悦。

    林清姒一时没了主意,杵在原地。

    “还不快些跟上”走出几步远的傅安蘅回头看向林清姒,眸光微动,她受伤了反倒有几分女子模样。

    “哦,好。”

    林清姒快步跟上。

    天色渐晚,山中夜风微凉,林清姒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傅安蘅瞧见了,脱下他的披风和白色长袍,披在她身上。

    “多谢将军。”

    二人无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处,林清姒甚觉尴尬,面上微微红了红,偏巧傅安蘅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气氛十分怪异。

    “夜色渐深,山风微凉,奈何为避免引来敌军,本将军未能为你生火取暖……”傅安蘅有些语无伦次。

    “无妨。”林清姒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你肩上的伤……”沉默良久,傅安蘅讪讪道。

    “无碍。”空气中除却尴尬便还剩下尴尬。

    “只是军中无女医,你的伤……”傅安蘅欲言又止。

    这可如何是好林清姒乱了心神。

    又是一阵尴尬的安静。

    罢了,先前她在汤池中沐浴,已被这人轻薄过。林清姒心一横,舍弃了女子的娇羞。

    她面上做足云淡风轻的模样,薄唇轻启,“将军久经沙场,平日里定是时不时会磕了碰了,那处理些寻常刀剑伤,自是不成问题罢”

    林清姒一席话傅安蘅乍听有些懵,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姑娘的意思……”傅安蘅面色从容,叫人看不出异样,可林清姒分明觉得他一双狭长星目中的眸光,着实幽深了些。

    “正是,劳烦将军了。”林清姒转过身,解开衣襟,露出了右肩。

    傅安蘅本能地阖上闭目,又想着阖眼了又怎能替她料理伤口,索性也收起了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只将她当成男子来看待。

    “会有些疼,你且忍着些。”林清姒罩在他的冷冽气息里,整个人冷静了不少。

    “嘶。”傅安蘅一鼓作气,拔出了箭头,箭虽刺得不深,林清姒仍是觉得一阵刺痛。

    所幸有盔甲护身,林清姒想。

    傅安蘅见她怔怔的,以为是弄疼了她。心有不忍,迅速裁下身上一方洁净布料,将伤口包扎了。

    林清姒这才理好衣裳。

    “想来将军和我的缘分甚是奇妙,先前是我替将军疗伤,如今又是将军替我包扎伤口,真真是叫人惊叹。”为打破尴尬,她东拼西凑寻了些话说道。

    傅安蘅不语,过了一会儿,又兀自开口道,“你那时,既知会中箭,又岂会替本将军挡了那箭”

    是啊,她又怎会傻傻去用身子挡了那箭,那人分明待她不甚好,深夜唤她以冷水洗衣,他飨美酒佳肴时她只有看着的份儿,研墨讨他不喜了还会被他罚站……

    沉思了半晌,林清姒徐徐道,“许是为了还恩罢。”那日阿爹对她发怒,是他忽然求见才使她免去一顿责打,只此而已罢。

    “罢了,你且好生歇息,本将军到外头守着。”说罢傅安蘅走了,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许是中箭后身子虚弱累着了,自林清姒倚着岩壁阖上双目,便沉沉入了梦。

    山中蚊虫甚多,傅安蘅守在洞口,任凭哪只蚊虫企图飞进洞穴,无一不葬身在他的赤青短剑下。

    从前他绝不会担忧区区蚊虫会扰了部下安眠,今日不知为何,他为此夜不成寐。

    许是因她对他舍身相救罢,傅安蘅自嘲地笑了笑。可他未曾发觉,这段时日以来,他的笑容多了不少。

    深更半夜时分,傅安蘅方才阖眼打了个盹儿,便被飞鸽惊鸣的声音吵醒了。

    不妙,许是有重大军情。傅安蘅施展轻功,抓住了鸽子,果然找到一张字条。他抚平字条,苏博南刚劲的笔迹赫然写道:骁山大捷,余下零星敌军正往阴山逃散。

    阴山,他们眼下所在之处,可不正是阴山

    傅安蘅进入山洞内,唤醒了酣睡的林清姒。

    “将军深夜唤醒我所为何事”林清姒睁着朦胧睡眼,面上一片茫然。

    “敌军正往此地赶,你我且起身避避罢。”傅安蘅言简意赅说明情况。

    林清姒登时起了警惕,一个激灵坐起身,瞌睡已醒了大半,“原是如此,走罢,将军。”她跟在傅安蘅身后出了山洞,往林间隐蔽小路去了。

    此山甚是诡异,与她素来赶夜路时所见山林皆不同,细听那风声中夹杂的虫鸣声,看似平淡无奇,却又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叫她好生害怕。

    “将军不觉得此地甚是诡异吗?”林清姒环顾四周,警惕着周身可能出现的一切异动,抓住了傅安蘅的大掌竟不自知。

    “依本将军看来,怪异的是你吧。”傅安蘅察觉到她的纤手此时正紧握住他的大掌,竟不忍出声唤她松开,只淡淡道。

    “将军快些走罢。”

    “你……害怕”傅安蘅一双俏目攫住夜色中她的小身影,饶有趣味问道。

    “呃……”她怎么觉着她最该提防的危险是他

    “将军且慢,那儿约莫是有个人影儿”林清姒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小道上着夜渊士兵服的人儿。

    “那正是敌军。”

    “可否要杀了他”

    “不必打草惊蛇。”

    说罢傅安蘅领着她穿过树林走进了一片迷雾中。

    直到他们二人走了好半晌,竟未曾走出迷雾,兜兜转转回到的皆是入口处。

    “不好,入了山林迷障。”久待野外作战,经历过不少怪事,傅安蘅发觉了蹊跷。

    “可有法子出去我们不会死在这深山老林中罢。”林清姒的声音变得甚是微弱。

    “法子大约是有的……”

    傅安蘅仍在自顾自说着话,林清姒却觉自己眼皮愈来愈重,意识逐渐模糊。

    “林以青,醒醒。”好一会儿,傅安蘅方才发现倒地的林清姒,把她抱在怀里,焦急大喊道。

    林清姒只觉自己进入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又觉得一道若有若无忽远忽近的雄浑男声指引着她神游的路。

    傅安蘅抱紧怀中的女子,任由迷障外一阵阵脚步声离他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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