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水暖

    吃饱喝足睡得香是无忧的人生信条。

    但昨晚出乎意料,平时能一夜无梦睡到大天亮的她居然做梦了。在意识混沌中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堪堪浅睡一小会。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中土的小乡村,可惜村落早已破败不堪。

    兜兜转转寻到以前的家,只见门如败寺,屋似破窑。风一吹便卷起屋上三重茅,一股一股的冷气硬生生扑在无忧脸上。厨房的灶台烟火气寥寥,连耗子也不愿赏脸光顾。

    正当她茫然四顾时,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带着诡异面具的人。头顶的太阳被吞去了光辉,霎那间悲风飒飒,无忧被那群人团团围住逼到墙角,面具人的喉咙撕扯出狰狞刺耳的尖啸声。

    放肆大笑了许久后,那群面具人盯着她议论纷纷,商量该如何处理她。

    “这猫连埋屎都学不会,吃了用它做的猫肉火锅不会变成傻子吧!”

    “不如扒了猫皮做毯子算了。”

    “是只小母猫啊......先让我玩上一玩!”

    无忧惊悚异常,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想要逃跑却被狠狠揪住尾巴提在半空中。她愈害怕,面具人反倒愈加兴奋,掏出匕首在她背上划口子。

    无忧不断挣扎,试着寻找哪怕一丝的逃脱机会。

    精疲力竭之时,但见烟雾笼罩中迸射出刺目金芒,无忧闭上双目。

    周遭万籁俱寂,再睁开眼,前方有一公子倏至,披蓑带剑。手中长剑一挑,瞬间挑断了其中一个面具人的脚筋。

    面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露出口中利刃似的獠牙,直扑蓑衣公子。

    蓑衣公子气定神闲地扶了扶头上歪斜的斗笠,扭身化作一只猛虎,粗壮的尾巴甩出一阵狂风,虎爪蓄势待发,剩下的面具人被变成猛虎的男人像撕纸片一般撕为齑粉。

    无忧蜷缩成一小团躺在地上,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中,偏头向斗笠下的那张脸看去,那双眼睛......没看清,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然后就被叮叮当当的杂音吵醒了,无忧揉着太阳穴,艰难从被窝中爬出来,真是夜长梦多的一晚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得抽空托陆吾神君要个周公的联系方式,找他解解梦去。

    身体好像被掏空,无忧慢吞吞洗漱罢,头晕目眩,也没有胃口吃早饭,拿上绣了一半的巾帕,往后山溜达去了。

    本想图个清净,谁知后山比哪儿都热闹,一不小心就误入了施工现场。

    一眼就瞧见了陆吾的背影,只是那魁伟的身形像虾子似的佝偻着,手中拿着个小铲子,不知道在埋头挖些什么。

    “神君在挖什么呐?”

    陆吾闻声转头,无忧清丽的侧脸映入眼帘,照例冲他呲牙,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土里瞅。

    后山这一带算是昆仑未开发的地方。

    地势低洼,有几处天然泉眼被埋在土下,植被茂盛,自成一处小气候,潮湿程度堪比回南天。蓄成的小水坑遍地开花,加之又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行走起来必得小心谨慎,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眉头不经意蹙了一下,声音略有些严厉。

    “你来这里做什么?”

    无忧说自己是来找他的,四处瞅瞅,捡了根枯树枝,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地上刨土。

    陆吾拿她没办法,不爱玩就不是她了。仔细检查了一遍她脚下的碎石块,还算稳当,身子往一旁措了措,蹲了下去。

    这一细微的小动作哪能逃过无忧敏锐的感官,她看了眼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略带不满,“我是什么瘟神吗?”

    树枝在土堆上画圆圈,“就算我得了猫瘟,也不传人啊......”

    陆吾不明所以,但能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快,于是停下手中动作,疑惑看着她。

    无忧撇撇嘴,没好气地说:“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这话更加莫名其妙了,不喜欢从何而来啊?他一早就过来挖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还怨怪上他了。

    好大的起床气,眼看着无忧的脸气成一只包子,陆吾绞尽脑汁,尽力反省到底哪里得罪她了,莫不是开工太早把她吵醒了?

    又发现她眼底有乌青,好大的两团,顿时深感愧怍。歉声道:“是我的错......”

    “你的错?你得猫瘟了?”无忧一惊,立马用手捂住口鼻。

    俊朗的五官完美诠释了错愕二字,陆吾突然觉得玉帝点化成人的能力并不怎么样,智力层面没跟上,点化再多人又有何用。他的太微玉清宫寂寥冷清,偏要凡间人潮拥挤。

    “你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陆吾心底吁了口气,省去弯弯绕,还是单刀直入更能切入问题关键。

    树枝横在二人之间,一头抵着无忧的脚尖,但另一头碰不到陆吾。无忧闷闷不乐,“神君在有意避着我么?本来咱俩肩挨着肩......”她拿手比划了下,“我一蹲下你就往旁边躲。”

    原来是因为这个,陆吾心里笑她小心眼,但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多心了,我并非是避着你,而是那边没挖出泉眼,我到这边试试。”

    听了这话,原本蔫蔫的无忧又欢欣起来,十分豪迈地对着他的肩膀拍了一掌,“错怪你啦,我的好邻居!”

    陆吾摸着隐隐阵痛的肩胛骨,侧目望她,看来恢复得不错,小小的人竟有如此神力,身强力壮,堪比金刚。

    但好邻居这个称呼不太顺他的耳,邻居能为了你千里背鱼?

    误会解除,无忧拉着他一起挖土。两个人灰头土脸地蹲在土坑中,无忧想起昨晚奇怪的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吾说起来。

    面具人的暴行仅仅用几句话带过,倒是谈到蓑衣公子,无忧激动地拽住陆吾的袖口,连说带比划,不落任何细节地重现出英雄救美的场景。

    淡淡撤回袖子,陆吾问道:“你可还记得梦中救你之人的长相?”

    无忧思忖半天,摇头晃脑,“差一点我就看见他的真面目了。”舌头吐了吐,“哎,醒得太不是时候了。”

    陆吾沉吟了一歇,“梦而已,别想太多,过几日我带你去找周公解梦。”

    无忧也定下心来,眼前的男人总令她感到无比踏实。但心说是你想太多,怪梦压根不会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点点头,差点忘了问,“神君为何要挖泉眼?”

    小铲子蓦地停住了,深深陷在土里。

    日头升起来了,无忧抬起手臂遮阳光,眯着眼睛看陆吾。这天气也不热啊,怎么他的双颊上飘着红霞,额头也沁出点点薄汗。

    秉持关爱邻居的原则,她从袖筒里抻出条水红色的巾帕,没绣完,凑活用吧。探身上前就要帮陆吾擦汗。

    每一次亲密接触都是毫无征兆,陆吾慌乱中侧身,又担心她再误会自己是有意躲避,无奈转了回来。

    一张圆圆脸近在咫尺,连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皮肤白里透粉,小巧的鼻尖下是天天对他勾起的嘴唇。

    他目光带着探寻望向那双水杏似的大眼睛,但无忧并没有与他对视,只顾向上瞟,紧紧盯着他的额头。

    很好,两人的视线完全错开。

    美人关没过去,陆吾的情窦单方面宣布它初开了。甚是遗憾现在艳阳高照,不是花前月下。

    气温逐渐攀升,陆吾陶陶然闭上双目。

    不知道二人中是谁冷不丁哆嗦了一下,额角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刺痛。睁开眼,下意识攥住无忧的手腕。

    无忧缩头缩脑,捏着巾帕,赔笑道:“半成品,比较粗糙,神君别介意……”

    旖旎绮思荡然无存,忽然觉得喜欢归喜欢,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改天她要是绵里藏针……被小猫咪刀掉的可能性绝不为零。

    “无妨,继续吧。”

    无忧说好,重新换了巾帕的另一边,小心翼翼擦拭陆吾的额头,咦了声,“明明擦过一遍了呀,怎么汗珠反而多了呢?”

    “白日潮热,夜间盗汗……”怜悯地看看陆吾,脸上绯红未褪,当真坐实了病症。“神君您这是精气不足,肾虚亏空了呀。”

    一语惊人,陆吾歪倒又正回身子,表情特像被雷劈了。他什么都能忍,被扣上肾虚的帽子绝对忍不了。

    扬声道:“本君的肾,是三界最好的肾!”

    赶来传话的诸怀远远听见陆吾大放厥词,先是为他如何自证这件事感到忧虑,随后又不服气地摸了一把腰,他的也不赖好吗?

    放眼望去,两个人蹲在土坑边探讨有关肾的医理话题。

    无忧苦口婆心劝陆吾趁早治疗,别拖到最后药石无医。陆吾气得七窍生烟,坚称自己的肾完美无缺。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行了吧。”无忧是个拒绝内耗,凡是向前看的姑娘。

    结果这态度令陆吾更生气了,又不忍心大声同她说话,只能无声暴怒。把脸一扭,再也不想理她了!

    无忧见他真的动怒了,忙又腆着脸道歉。陆吾不理她,于是伸手戳他脸皮。

    冰冰凉的触感,陆吾心中气焰消下去不少,哼了声,手指可比那破布软和多了,掀起眼皮觑觑她,“以后能动手就少动口吧。”

    诸怀笑看小两口打情骂俏,纵然四周的景致并不太美,土堆土坑土山坡,但并不妨碍景中的一男一女佳偶天成,多像一幅自然淳朴的画儿。

    看看他家神君,满眼都是无忧姑娘,那拉丝儿的眼神,犹如今早吃的拔丝地瓜,他一个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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