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正妃娘娘,妾身亲眼所见,殿下从孟将军那赢回来的那支金簪正戴在良夫人的头上。那日在宫里,殿下还亲自替良夫人放天灯祈福,如今,就连那鱼池,恐怕也是殿下为了讨良夫人高兴才建的。”

    许昕蕊不动声色瞧一眼正妃,继续说,“妾身在鱼池遇到良夫人带着她院里的一干奴才喂鱼,只说了一句下人不懂规矩,良夫人竟直接回妾身‘那又如何’,还有王总管,竟帮着良夫人骗妾身,妾身也是当时才醒悟过来,原来良夫人在这四皇子府已然比之……妾身与左侧妃还要高人一等。”

    许昕蕊惊讶发现正妃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竟无动于衷,与往日大为不同。“妾身气不过就去找殿下评理,娘娘知道殿下如何做的吗?他竟让良夫人面壁思过,说是只要她认错就行。良夫人可是利用殿下骗人,殿下竟然轻而易举饶过了她。不仅如此,您没看到殿下望着良夫人那……饥渴的眼神……”

    “大胆!”正妃一直没反应,直到听到许侧妃口无遮拦的话,她忍不住呵斥。

    许昕蕊低头认错,一会儿又抬头,愤愤道:“娘娘,如若继续让良夫人这般猖狂下去,不论妾身还是左侧妃,包括娘娘,咱们在这四皇子府就永远是个摆设。妾身与左侧妃无话可说,可娘娘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四皇子妃,妾身真替替娘娘委屈。”

    正妃藏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的指甲印尚带着清晰血丝。她扬起笑脸,比往日的浅笑更浓了两分:“昕蕊妹妹,在这四皇子府,我一直把你当做最亲的人。所以不瞒你了吧,前阵子我惹恼了殿下,可能是因为我是太傅之女的关系吧,殿下没把我怎样,那时候我与妹妹一样难过痛心,后来看到殿下对良夫人不加掩饰的那些宠爱,我突然想通了。既然得不到殿下的青睐,至少我是他的正妃,至少我能为太傅府尽点孝,如此足矣。”

    许昕蕊似没料到正妃会说出这番话,一脸难以苟同的神情。但她又没办法继续说什么。

    正妃却突然又说:“对了,那日进宫,舒妃娘娘与我说,殿下想立良夫人为侧妃,舒妃娘娘问我的意见来着。我虽是正妃,哪做得了这个主。更何况,咱四皇子府已经有两名侧妃,如若再有一个名额,除非去请陛下旨,这也要良夫人符合身份才成,要么就只能废掉现有的一个侧妃了。”

    许昕蕊听到这话,脸上恐惧之色尽显。她知道殿下不喜自己,她和左惜儿之间,殿下绝对会选择废了她的。那她就成了侍妾,还是个不得宠的,那她就彻底完了。

    许昕蕊拉住正妃的手,急着说:“正妃娘娘,您可有法子?妾身可是跟您一条心的,您可不能不管妾身。”

    正妃拍拍许昕蕊的手以示安抚,只是皱着眉,似很为难的样子:“舒妃娘娘那边都没有办法,旁人能有什么办法。”

    “舒妃娘娘?”许昕蕊也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知道舒妃对殿下宠良夫人也是不太赞同的,“舒妃娘娘是殿下的亲母妃,怎会没有办法?”

    正妃无奈:“舒妃娘娘正是殿下的母妃才下不去手,毕竟是她儿子喜欢的夫人,更何况良夫人又没做错何事,舒妃娘娘又尤其想抱皇孙,也许良夫人能怀上呢?”

    许昕蕊害怕摇头,为何偏偏好事都落在了良夫人头上。一开始,明明殿下很讨厌元家女的,为什么不继续讨厌下去呢?

    正妃忧心忡忡说:“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在许侧妃转过脸来看她时,正妃才又说,“那日宫内晚宴,我听到殿下和大殿下说的话,不知道妹妹有没注意?”正妃长叹口气,继续说,“我听到殿下和大殿下说,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以后绝不会和大殿下争权。你说,殿下怎会有如此想法?如若让舒妃娘娘知晓,我不敢想,是以这段时间舒妃娘娘召我进宫,我都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漏嘴。”

    许昕蕊恨声道:“殿下一定是被那妖女迷惑的,导致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这回正妃没有训斥她,只是提醒道:“此话在我这里说就说了,出去可不敢胡说。”

    许昕蕊起身,如火在她的周身燃烧:“此事若是被舒妃娘娘知晓,良夫人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正妃劝:“妹妹切不可做傻事,殿下要知道,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许昕蕊冷笑:“是舒妃娘娘动的手害死了他爱妾,与妾身何干。”

    正妃拉着许昕蕊的手不住叹息摇头,嘴角却慢慢有了笑意。

    ...

    舒妃娘娘召正妃入宫觐见时,正妃以身体不适给拒了,此时许侧妃站出来说由她和左侧妃进宫陪娘娘说会儿话。

    舒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莹心心想也不是不行,便带领着两位侧妃进宫了。

    进宫后,许侧妃迫不及待将四殿下和大殿下说的话告诉给舒妃知道,又说了良夫人与殿下的点滴相处。“所以,娘娘,殿下有此想法定然和良夫人脱不开关系。”

    左侧妃听了许侧妃的一席话,吓得脸色惨白坐立难安。早知道许侧妃会说出这番话,她说什么也不跟着一块儿进宫来。左侧妃后知后觉又想,许侧妃拉她一起进宫难不成是想利用她?还没等她想明白,只听一声玉石碎响声在耳边。

    舒妃娘娘挂在手上的一串碧绿玉珠被磕碎在梨花木案上,显见不止是被气到了,还是震怒。

    两位侧妃回到府中,一打听得知殿下被舒妃娘娘很着急召进宫去了。

    舒妃娘娘传召时已是下午的申时,四殿下在菡萏院虎虎生威舞剑,良夫人瞪着星星眼在边上拍手叫好,殿下正练得起劲,传召的人就过来了。

    原想着第二日上朝后再去舒妃那不迟,谁知传召的人说舒妃娘娘很着急要求他即可觐见,他才换了身衣裳,匆匆跟着进宫去了。

    四殿下见舒妃脸色阴沉一动不动坐在那,他也懒得猜,反正从小到大这样的母妃他见得多了。“母妃此时宣儿子何事?”

    舒妃起身,步步走上前,在离四殿下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冷静问:“你是否与大皇子说过,你将俯首称臣于他?还想请他多照拂?”

    四殿下意外舒妃竟然知道此事,但他没想太多,总归也是事实,也总归舒妃终会知道。于是便痛快认下:“是,儿子确与大皇兄说过此话。”

    “啪”一声脆响。

    四殿下左脸被舒妃狠掴了一记。

    舒妃双目赤红,厉声道:“你可知母妃为了你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受了这后宫多少明里暗里的迫害,所有,母妃都忍了下来,只为有一日,本宫的四皇儿能走上那个位置!你如今、如今告诉这后宫的另一个女人的儿子,说要对他俯首称臣?你是不是也打算让母妃对着那辛贵妃也磕头谢恩?!”

    四殿下目光平静看着他母妃,劝慰:“大皇兄仁善,日后母妃当了太妃,大皇兄亦会厚待,母妃无需担忧。”四殿下抓着舒妃的手,真挚道,“何况,母妃不想出宫看看吗?等到时候,母妃可以随儿子出府居住,儿子也会给您生两个孙子,您不必再面对后宫里的糟心事,只要每日带着孙子玩就好了。”

    四殿下想想那画面,完全忘了脸上的巴掌印,他兀自笑开。

    舒妃望着傻儿子,呵笑:“天真,本宫竟生了这么一个天真的孩子。”舒妃将自己的手从四皇子手中抽出来。

    舒妃娘娘过了好半晌,才又问道:“为何突然就下定决心了?”

    四殿下无甚表情回:“怕大皇兄多想,是以挑明了为好。”

    舒妃问:“你府里的良夫人若是知道你这想法,恐怕会失望吧。”

    四殿下笑了笑,答:“良夫人自是与儿子一条心。”

    舒妃心下便瞬间了然。

    四殿下即可想到什么,心内懊恼,他又说:“母妃知晓儿子的,儿子从来都不屑那个位置,并非才有打算。儿子的决定与旁人毫无干系。”

    而四殿下的这话,听在舒妃耳里就有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舒妃没有再提其他话,便说自己累了,让他走。也是因此,四殿下心里略有不安。但知道,此刻他担心也没用,不论他说什么,舒妃一时之间都不会想开。

    回到府的四殿下依旧心事重重。那一巴掌自舒妃打下去后,四殿下便无暇再回忆起。幺平及府里下人猛然看到,也只是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直到四殿下回到菡萏院,元良良乖巧上前抱住殿下手臂,想问他怎么不太高兴,等到和殿下四目相对,她惊讶瞪着殿下的左脸瞧,还上手摸了摸,随即眼眶泛泪:“她怎么打你?”四殿下谁敢打,也就只有那两个人了吧,而殿下又是被舒妃娘娘叫去的。

    四殿下这才想起来,也摸了摸:“做错了事,不对,是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

    元良良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泪眼朦胧中看看殿下,又垂下脑袋兀自伤感,带着惊慌和不知所措。

    四殿下知她误会,十分不熟练的给她抹了抹眼泪,又怎么都抹不掉,索性眼不见为净,将她扣进怀里:“跟良儿没关系,舒妃娘娘还不至于为了良儿一个女人打本殿下。”

    为了她一个女人?为了她一个女人怎么了?

    元良良眼泪掉不出来了。被殿下搂得有些紧,她用了点力道才得以抬起头来。看着殿下脸上带着女人指甲刮痕的巴掌印,元良良决定不跟他置气了,问他疼不疼,殿下说完全没感觉。

    想到他明日还要上朝,元良良赶紧翻出药膏,让他先去洗漱,洗漱完再来涂药膏。又想起他应该还没用晚膳,她叫人简单备碗面。等四殿下洗漱完,面刚好送到。四殿下坐到桌前吃面,良夫人则坐在身边给他脸上抹绿色的药膏。

    四殿下几口吃完面,又吃了半碟子点心,才满意。要是刚认识他,元良良就要以为他一碗面没吃饱才会去动点心,现在嘛,她知道殿下只是喜好在饭后吃点甜食罢了。

    殿下觉得绿色的药膏抹脸上还怪舒服的,就像他的良夫人的手在他身上滑走的触感一样。四殿下怎么想于是怎么就说出口了。

    “是这样?还是这样?这样吗?”

    他的良夫人真是一点都不知羞,四殿下颇为无奈。被良夫人这么几下拨弄,殿下的坏心情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心里眼里便只有良夫人那只冰凉的小手以及她热情似火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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