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良就挺后悔，早知道中州百姓会来这一趟，她才不会花光积蓄去帮殿下立名声呢。这下可好，她钱白花了，还挨了殿下训斥。
昨晚，她依旧要求殿下讲个睡前故事，殿下凤眸沉沉望着她，直言不讳问是不是她传播的谣言。元良良知瞒不住，再则她是担忧心疼殿下，她又没错，于是痛快承认。
再于是，她就被殿下训话了。
这晚上，殿下没讲故事，一直在用严肃的话警告她。元良良想靠在殿下怀里，殿下不让，她就自己靠在软枕上，侧卧着瞧着殿下。
迷迷瞪瞪之际，她就想殿下竟然连训人的声音都这么好听，以后不听故事，就听殿下训她也是不错呢。
殿下就在这时候顿了下。
元良良听不见殿下再说话，睁开眼睛，不满嘟囔：“殿下，怎么不说话了？”
殿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换了别人，哪怕正妃被他训斥都是诚惶诚恐求恕罪，怎么在良夫人身上就没用？不仅没用，她竟然还说喜欢？
什么女人哪。
四殿下有些觉得威严被扫地，他望着良夫人嘴角含笑娇美的睡颜，也不禁弯了弯唇角。算了，总不过他府里就这一个良夫人，扫地就扫地吧。
她说花了好多银钱？
四殿下仰面躺着，有些睡不着。他从前不觉得自己缺钱，直到中州赈灾回来，正妃和王子福几次跑来让他拿主意，他才知道府里的惨状。在中州时，他几次问府里拿钱，正妃不敢不给，他便以为足够，回来才发现不尽然。
他四皇子府竟已是清贫如此。
四殿下从良夫人的脸上慢慢挪眼到良夫人高高耸起的肚皮上。如今他有良夫人以及孩儿要养。孩儿能降生，他要给孩儿最好的，孩儿不能降生，他也要补偿良夫人。看来他要想办法多挣点钱才行了。
第二日早朝时，大殿下就冲四殿下笑呵呵眨眼睛，四殿下不明所以，直到大殿下向陛下提出封良夫人为侧妃的请求。
大殿下理由充足，良夫人陪四殿下去中州及小江南吃苦，如今又即将为四殿下生下长子，可谓功不可没。
陛下想到最近的传闻，一直以来民间百姓都传良夫人是狐魅，中州百姓一来，狐魅竟变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陛下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民心所向。民心所向不可抗呀。反正也不是立储封侯，陛下也不问朝堂的意见，当下就点了头，同意大殿下提议。
四殿下面色无异，然在大家看来四殿下定是欣喜万分的，谁不知道四殿下曾经就为良夫人封侧妃之事求过舒妃，只没成功。这次陛下亲口允诺，四殿下心里不高兴才怪。
要换了之前，哪怕是早两个月，四殿下也不至于心情复杂。良夫人即将临盆，没两天又是年节，在这节骨眼上封侧妃，四殿下心里说不上来的忐忑。
果然，散朝时陛下不忘用恩赐的语气和四殿下说道：“入宫拜年时记得带你那良侧妃一道。”
四殿下很想不给面子的直接拒绝。让一个八个多月的孕妇进宫参拜，亏他想得出。四殿下决定入宫当天再找个良夫人不舒服的理由搪塞过去。
四殿下特意等着大殿下一起出宫，大殿下以为四殿下要为了良夫人变良侧妃之事感谢自己，谁知四殿下竟是问：“皇兄有何挣钱门路？”
大殿下诧异他有此一问：“四弟为何突然这样问？”
四殿下也不瞒他：“缺钱。”
大殿下好奇问：“四弟怎会如此缺钱？”
四殿下要不是十分缺钱，大殿下知道他是决计不会主动操心起这种事的。
“照理四弟也有些置产，如今又是在吏部任职。”大殿下左顾右望后，小声说，“四弟不好做生意，故来钱门路不多，但也不至于太缺钱才是吧？”
四殿下道：“中州回来后，本殿府内一贫如洗。置产挣不了几个钱，往年也只是靠俸禄养活府内人。”
四殿下瞅了近在眼前的大殿下一眼，心道他要是像大殿下那样一后院的女人，他眼下都不知道是何情景。
大殿下恍然，拍拍四殿下的肩膀，毫不犹豫道：“皇兄这里先给你几万两用着，不够你尽管说。”
四殿下摆手拒绝：“皇兄只要告诉臣弟如何生钱即可。”
大殿下想说兄弟之间又何必客气，然他知道四殿下的脾气，强求也无用，沉思片刻说：“做生意真的不考虑？”
四殿下果断摇头：“不会。”身为祁国皇子又怎能自降身份学那些商贾做买卖之事，更何况，他确实也不知道如何去做。
大殿下陷入更久的沉思，后道：“那只有委屈四弟，在太后陛下面前多说好话，讨些赏了。”
这会儿换四殿下沉默。
因着年节将至，宫里各处都忙得不可开交。故良夫人的封侧妃礼陛下应允搁置于年后再办。然良夫人即将被册封四皇子侧妃之事却在京都城传扬了开去。
正妃心道，还是到了这一步。有长子，又封了侧妃，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把她这个正妃取而代之？
而两个侧妃，左侧妃一如往常不悲不喜，许昕蕊却是在得知良夫人是被陛下另外册封，非殿下要取她代之后松了口气。松口气的同时她望着镜中花容月貌的自己，心里又无比酸涩苦楚。
殿下为何会如此偏心，她也没比良夫人差哪儿吧？要她是良夫人又该有多好。
三日后便是除夕夜，菡萏院早几日前就披红挂彩了，画着胖娃娃的福字贴满了菡萏院的每扇窗门。四殿下踏入菡萏院，就被良夫人扑个正着，他吓一跳，紧紧搂住。
“殿下，陛下封我做您侧妃诶，那是不是良儿也能出府也能进宫了？”侍妾被规定是只能呆在后院的，可侧妃就不一样，能有出入权。元良良之所以知道陛下封她的事，还要多亏王子福。
四殿下原先是不打算让她这节骨眼上进宫的，但见良夫人欣喜的模样。殿下想想，犹豫问：“年节时，良儿可要一起进宫？”
元良良眼睛晶亮，点头再点头。
四殿下于是妥协。算了，大不了那天他多看顾着点罢了。
今年的除夕夜，四殿下是在正院和他的正妃及三位侧妃一起用的饭。用过饭后，主子们吃茶聊天守夜。
换了其他皇子府，后院定是争先恐后花样百出，什么歌舞弹唱齐上阵，然四殿下不爱这些，府里也没这条件，四个女人外加一个殿下就干坐着。
元良良不能吃茶，她左顾右盼，觉十分无趣，索性盯着殿下的侧脸瞧。呀，殿下竟连发呆的时候都这样有趣迷人。
四殿下早注意到良夫人的眼神，要说一开始他被人这般虎视眈眈盯着还十分不习惯，如今他已是相当淡定自若了。
正妃及两位侧妃自是也注意到了。都在心里想还有哪个女人如良夫人这般不要脸的，大庭广众直勾勾盯着男子瞧，就算是夫君，那也不该这般放肆吧。反正，她们是决计做不出此等有失身份之事来的。
四殿下突然转头，刚好和梁夫人目光相触，良夫人冲他妩媚一笑，眨巴两下眼。殿下问：“良夫人是否身体不爽，不若本殿送你回菡萏院休息吧。”
元良良自是点头应是。
四殿下于是起身，迎着正妃侧妃的目光，将良夫人从圈椅里提溜起来，扶着良夫人转眼就出了正院大门。
第二日大年初一，元良良早早起身，被打扮一新后，随着殿下出府。
四殿下很是担心：“昨夜都没怎么睡，不会累吗？”
可能是第二天要入宫，良夫人昨晚激动了大半夜，抱着肚子在床上翻身，一直到凌晨起床洗漱就没消停过。
元良良抱着殿下手臂，甜甜说：“不会不会，只有无聊良儿才会累。”
到府门口时，正妃及两位侧妃已然等着了。正妃见四殿下扶着良夫人上马车，还当他会和良夫人同乘，她心下一跳，若是这样进宫被其他女眷看到，她非得丢了正妃的颜面不可。
正妃还想着找个借口提醒下殿下，他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四皇子府的名声，谁知殿下和良夫人嘱咐完话，便转身上了他自己的车。
正妃才放心。
马车抵达宫门，再换软轿，四殿下平日进出宫几乎不乘轿辇，然今日良夫人不便走太多路，他也一道乘轿辇入宫。
与往年一般无二，因着时辰尚早，四殿下先带着女眷去后宫拜见皇后及舒妃。
舒妃娘娘有几日未见到四殿下，她见到四殿下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疾步迎上去。
“那窝小鸟原是皇儿送给母妃的生辰礼吗？母妃不知，还当是皇儿贪玩……”四殿下当年送鸟窝时，并未告知舒妃这是他作为儿子送给母妃的生辰礼。
“母妃不必介怀，那鸟窝确也不适合作为生辰礼送母妃，是儿子当年不懂事。”四殿下被整无语了，他蛮好已经忘了还有这茬，这会儿母妃又提起是何故。
四殿下借口要去太和殿前喝屠苏酒不便久待为由，才让舒妃冷静下来。
元良良在殿下看过来之时，冲殿下眨眨眼。殿下竟然看懂了。
关于“送舒妃鸟窝”的故事，元良良是在某个夜晚听殿下讲起的，当时殿下言辞凿凿说舒妃不喜他送的生辰礼，元良良还在殿下平波无奇的言语间品出了一丢丢委屈。现在听舒妃的意思，原是殿下并未讲清楚鸟窝的用意？
倘若舒妃知道殿下送的鸟窝是生辰礼，舒妃还会拒绝吗？
元良良是想让殿下多问一句，只是殿下迟迟不开口。她琢磨了琢磨，于是向舒妃福了福身，道：“娘娘，若是您当年知道殿下送您的是给您的生辰礼，您会收下吗？”
舒妃看向元良良，一时没来得及说话，等到想说“当然一定”时，她知道有些晚了。
殿内几人包括殿下都看出了舒妃的心思。
元良良想呼自己，要她多什么嘴。这下舒妃该更讨厌她了吧。
舒妃急切望向四殿下，见四殿下平静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们说了什么，她心里才轻松些。只期盼她皇儿是真的什么都没在意吧。
四殿下见时辰将至，便起身向舒妃行礼告退。待舒妃点头后，他又道：“良夫人不懂宫中规矩，儿子带她一同告退。”
舒妃面有不愉，她怎不懂四殿下的心思，他是怕她这个母妃趁他不在时害了他的宠妾吧。舒妃知道，他定是还记着当时她派杀手去暗杀良夫人的事。
元良良在四殿下提出要带自己离开时，便在春雨的搀扶下起身走到四殿下身边，冲舒妃行告退礼。
舒妃尽量扯了扯面皮，道：“良夫人如今大着肚子，跟着你怎是方便，她又不能去太和殿，难道四皇子想叫良夫人站在太和殿外等着你吗？”
四殿下不语，片刻想说“无碍”，却听良夫人清丽丽开口：“娘娘说的是，良儿就陪着娘娘说会儿话，等殿下过来。”
四殿下目光沉沉凝视她，元良良只好伸出左手抓了抓殿下的手心，另一只手摸摸肚皮，意思叫他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四殿下去看舒妃，似乎想通过舒妃的脸看透舒妃是否真的不会对良夫人下手。没人比他清楚，舒妃不待见良夫人，也不会待见良夫人肚里的孩子，舒妃又怎会因为她怀了孩子改变主意。
四殿下还记得舒妃派来的杀手，可是没留一点余地，摆明了要良夫人的命。
舒妃被四殿下的眼神盯得不舒服，她笑容挂不住，只是她必须还要笑下去。“良夫人肚中的孩子可是本宫第一个皇孙，本宫亦是极挂念的。”
四殿下依旧沉默。
“良夫人会在这儿好好的，本宫定不会让她有事。”舒妃心道，她都说到这个份上，四皇子难不成还以为他这个母妃会言而无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