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平和春雨还没反应，元良良已经冲了出去。
等到了殿下背后，她才慢下脚步，缓了呼吸。
只听殿下道：“感谢玉秀姑娘的咸鸭蛋，家中夫人和孩子很爱吃。”
名叫玉秀的姑娘嘴角笑容僵了瞬，而后说：“老爷真的不考虑留下来用饭吗？玉秀敢毫不夸张的说，玉秀的厨艺在飞雁山都是一绝。”
殿下神情严肃道：“不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
玉秀心里更加钦佩老爷的为人，她眼含深情说：“玉秀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主动些，失败总比错过惋惜来得好。”
殿下点头：“玉秀姑娘说的十分有道理。家中夫人也这般说过。”转而殿下一想不对，这话她为何要跟自己说？
殿下正想这其中是否有猫腻，被身后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路。
“不知玉秀姑娘可否留夫人我也一道用饭呢？”
殿下转头看去，沉声问：“夫人如何下山不说一声？”
元良良偎着殿下肩膀，没搭理殿下，只瞧着眼前的玉秀姑娘。
玉秀没反应过来，等到那道如画中仙般的身影到了近前，才突然回神问：“你是……老爷的夫人？”
玉秀打量着眼前妖妖娆娆的女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她虽遮着面纱，可一定极美，恐怕这飞雁山都无人能比。难怪老爷面对自己毫无触动。
玉秀又想到自己只是想当老爷的妾，能够每天看着他，每天跟着他。这总能行吧。今天，他的夫人又刚好在这边，也许是个机会。
“夫人要不嫌弃，里面坐吧。”玉秀退到一边，伸手示意元良良进院子。
元良良一扭身就进了人家院子，殿下想拉住她，只摸到她腰间一片翩翩欲飞的衣角。
殿下有些明白过来玉秀姑娘想干什么了，是以他不太想进去，偏偏夫人进院子了，他只好冷着脸跟着一道进去。
玉秀亲自做了几个菜，元良良跑去灶台前围观了，不过她嫌烟太呛人，很快跑出来。
玉秀的厨艺还真是没夸大，但再好吃殿下也没动筷子，他只瞧着夫人大快朵颐，一大碗白米饭竟然吃个底光。殿下刚还想着他们不能接受玉秀姑娘的好，可瞧着夫人这样，殿下心里只剩歉疚和难受。
“这一年，跟着为夫，夫人辛苦了。”殿下带着哀愁说。
元良良招呼春雨和幺平都别客气，又和殿下说：“不辛苦不辛苦，和相公在一起，吃萝卜土豆都可以的。只是玉秀姑娘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要是小胖子在就好了，大人可以挨饿，小孩子却是饿不得。”
殿下想起飞雁山寨百来口人，便感深深挫败：“是为夫没用，从前只知舞刀弄枪，出来后才知过日子艰辛，如今眼下怕是连一个年也没办法让夫人过好。”
元良良摸摸殿下脸，以示安慰。转头示意幺平拿东西。
幺平将装了几个大银锭子的荷包交到元良良手上，元良良再放到殿下手心。并雄赳赳说：“这是我挣的，相公尽管拿去花，不够大不了夫人我再辛苦些。”
殿下想说话，元良良一把捂住他的嘴：“相公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我一条心，这是妾身的本分。”她转而又叹气，“相公，妾身帮你寻摸了几家员外的女儿，想必她们见了相公的脸定是会乐意为妾的。”
殿下一头雾水，想说话，一只小手又飞快遮上来。“相公不必多说。妾身不难过，比起饿死，为相公寻几个有钱有势的丈人家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小胖子不仅不会挨饿，咱们一家子也好过富足些的日子。”
玉秀瞧着眼前的一幕，惊疑不定。她在说什么？
老爷竟然穷困潦倒到饭都吃不起了吗？他不是飞雁山寨的老爷吗？
纳妾？还一定要有钱有势？这是当人家冤大头吗？
玉秀不敢置信，忍不住问：“夫人，老爷不是这飞雁山寨的寨主？你为何说还会挨饿这种话？”
元良良苦着脸叹气：“山寨里人太多了，相公赶不走他们，只好留下来。一个人给一口饭也要上百口饭，如今飞雁山寨里的人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我与相公的孩子年纪尚小，更是饿得嗷嗷直哭，早知有今日，我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殿下霍然起身，面色已是难看至极。
元良良也忙起身，安抚他。“相公不爱妾身说这些，妾身不说了便罢。”说着，掩面似在落泪。
见春雨和幺平将桌上的菜扫光。
元良良在殿下腰间摸了摸，翻出一粒碎银子，转身放到玉秀手心：“玉秀姑娘，今日有劳你款待，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姑娘切勿推辞。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山寨玩吧，到时候让相公带你转转可好？”
“我……可能没空。”玉秀笑容都懒得再维持。
元良良一副那太可惜了的模样。
玉秀将人送出门，罗婶早注意这边的状况，见老爷他们走远，立马跑出来：“夫人答应了吗？”
“罗婶你别提了。”玉秀想起就烦恼。好在她没有嘴快，要不然自己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了。
这话让罗婶更好奇：“什么意思？”
玉秀不耐说：“老爷穷得饭都吃不上，还要靠女人养着。他倒是娶了个好夫人，愿意帮他找小妾，还要有钱有势的小妾。罗婶，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玉秀说完，一跺脚进了院门，院门自她身后狠狠被拍上。
罗婶沉思，老爷怎么看也不像是吃不起饭的人呀？找有钱小妾？这又是什么意思？
罗婶转身，被身后神思不属的崔员外小女儿崔佳吓一大跳。这姑娘向来不爱搭理比她穷的百姓，罗婶也不主动搭话，拍着胸脯回了“罗婶饭馆”。
玉秀的话，罗婶听不懂，但崔佳知道。
老爷缺钱？她有钱哪。就冲老爷的脸和他周身的气度，让她养着老爷也成哪。
再说老爷真的缺钱吗？没钱的人可不是老爷这般的。崔佳有些怀疑老爷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一些原因流落在外，说不定过段日子家里人就将他找回去了。
玉秀竟然嫌弃老爷穷，真是目光短浅。
...
殿下大步走在前，走了一段路才停下，等元良良靠近，他蹲下身。
元良良一喜，跑几步跳到殿下背上。
殿下将她背起，又大步往前。
“相公别生气，你难道没发现玉秀姑娘看中相公了吗？良儿才故意说那些话的。不然相公难道真的想娶她吗？”
“我知道。”
“知道，相公为何还生气？”
四殿下生平第一次有些难以启齿：“为夫只是想到，如果此时良儿才怀小胖子，也许小胖子当真不会出生。”
元良良趴在殿下肩上，瞧着殿下：“不会，良儿那是骗玉秀的。再穷，那是良儿和相公的骨肉。就算殿下照旧不想要，良儿也会坚持的。”
殿下也想起了她怀小胖子时，他几次要求不保小。“那是因为良儿身体不好，不是为夫不想要。这话可不要在小胖子面前提。”
元良良保证，殿下才安了心。
“相公现在是不是越看小胖子越喜欢？”
殿下冷哼一声，没否认。
“要是当时小胖子真的没出生，那得少多少乐趣。都没人陪相公练大刀了。”
殿下脚步顿住：“要是再来一次，为夫还是会那样做。因为不知道良儿会不会真的有事。”
元良良觉得好感动，她忍不住左亲亲殿下，右亲亲殿下。
殿下想着山路上也没别人，随她去了。
身后的幺平和春雨互瞄一眼，笑得龇牙咧嘴。
殿下想起来威严说：“以后下山记得提前告知为夫，要还有下次，定不轻饶。”
“良儿是为了挣钱。”元良良拍拍殿下怀里鼓鼓的荷包，十分骄傲。
“夫人就算挣一座金山回来，也不能够。”
...
为了过好两个月后的年节，殿下挑了合适的人，亲自带他们下山去找活干，而其余人则继续在山上练大刀。
除去老的，小的，合适的一共选出来了十八人。认些字的尝试着去找类似账房先生的活，不识字的只能去干苦力。挣来的钱上交四成，其余自留。
殿下运气极好，下山不久，就碰到一钱庄，钱庄的掌柜竟然把他带去的人都收下了，就连不识字的三个愣头青，都被安排去做了看守。
殿下满意极了，感谢了掌柜，打算打道回府。刚出门口，迎面撞来一身影，殿下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无事吧？”
“小女无碍，多谢公子。”
无碍就好。殿下这就要抬脚，听到身后之人说话。
“感谢公子为小女解了燃眉之急。”
殿下回头，疑惑她的话。
崔佳甜笑说：“钱庄是小女家中产业，可惜山里能用之人太少，小女本想着去外面找些人，不曾想公子今日竟带了人来，岂非缘分。”
殿下恍悟，点头：“确是缘分匪浅。”殿下知此事不归功自己，坦白说，“是我该感谢姑娘收了我的兄弟。本来他们过年节时只能吃糠咽菜，进了姑娘的钱庄，想必到时也能吃上两块肉。”
崔佳听了殿下的话一愣，过后又笑说：“公子真幽默。今日与公子投缘，公子无事的话，可否让小女请公子吃顿饭？”
殿下刚要拒绝，又听她说。
“顺便小女想了解下公子……带来的人。”
殿下一听这话，自是应下。
钱庄有包厢，崔佳又找人送来了一桌精致饭菜。
殿下见包厢内只有他们两人，蹙眉，但既已应下又反悔不是君子所为，殿下也怕钱庄恼羞成怒会将十八人都还给他。
等崔佳落座，殿下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崔佳给他倒酒，殿下拒绝：“抱歉，我自来不与女子同饮酒。”
女人都是麻烦精。数年前，殿下尚未娶妻生子，就被女人算计过。由于女人过于诡计多端，他上当了可不止两回，好在他当时尚未开智，没被她们得逞。
后来他索性再不与女人多废话，更别说一道饮酒了。
崔佳则又是一愣，笑开：“公子性子好生直爽，小女很是钦佩。”
殿下未接话，而是一本正经开始介绍他带来的十八个人。讲他如何挑选的，讲十八人的优缺点，又保证十八人都能为钱庄效力，要是不能，让尽管去飞雁山寨找他。
崔佳听他说是飞雁山寨的寨主，惊喜：“莫非公子就是飞雁山寨的老爷？小女好生钦慕于老爷，一直想一睹老爷的风采，今日竟有缘在此相见，小女真的好高兴。”
殿下再度不接话。被盯得头皮发麻，殿下忍无可忍说：“差不多就这些。崔佳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要没有的话，在下先告辞了。”
崔佳见殿下不为所动，她琢磨着，又开口：“是这样的，小女还有一个钱庄也缺人，想从公子那边再挑选一批合适的，不知可否？”
殿下一听是好事，立马答应。“那明日在下将人带过来给姑娘挑选。”
崔佳为难：“只怕公子挑选的人并非小女想要的，这一批需要的活计比较特别，能否让小女亲自去您那边挑人？”
殿下想想，这样他还省事了，于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