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后宅

    《寒脉药骨集》,传说乃战国时药王所著,药王于燕地故去后此集大成之医术便失传,共三卷。未曾想过魏劭今日出手便是其中首卷孤本。

    秋霜知晓自家女郎对医家之喜好,见燕侯拿此物赠之,兴致盎然:“秋霜便知晓燕侯定会属意七娘子的。”

    “何以见得?”甄七心中雀跃,但对于秋霜之言尚有疑虑。

    秋霜道:“今日之礼乃是世族公卿定亲之势,七娘子莫要忘了先前豫州刺史周家送来的是什么。”

    甄七这仿佛才忆起,似乎豫州刺史送的是一对鸾纹玉杯,尚且精美,但六姐姐对玉无甚兴趣:“或许只是今日我与燕侯谈起这药堂之事,燕侯记得呢?”

    宣娘宽慰道:“如此说来,便是更好了。燕侯尚未爱慕七娘便能赠此贵重之物,七娘子之德行容貌,何人不爱?这未来可见得好。”

    甄七问道:“既是如此,我可需回礼?”

    “这回礼之日却是在过门之后,日子还早,七娘子有甚多时日可准备。现如今却是要筹备大婚之事了,嫁妆从今日起便逐件送入燕侯府内,七娘子这几日也要注意仪态,还需知晓些事。”

    甄七那一双还未曾被这世间糟污的杏眼中显出了不解:“婚事已备,嫁妆将入燕侯府,嫁衣在徐州已经量好尺寸宽度,可还有事未备?”

    秋霜亦不知还有何事未备,将心提了起来,颇为紧张地盯着宣娘。宣娘借口沐浴之水打发走了秋霜,缓声道:“曾听闻燕侯身高八尺而形貌昳丽。今日一观,只更胜于传闻。七娘子娇弱,恐登科之夜不能胜燕侯之勇武……”

    宣娘语未毕,甄七脸如吃了酒般见了红,吐字言语皆如跌跤般:“但,但……请宣娘,赐教……”宣娘见状,更觉心惊:七娘子羞涩之貌,更添了几分爱怜之意,若这姑爷是儒人尚可柔情待之;那燕侯却是武将,怕是巴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欺负了她七娘。思及此处,便从尚在府中的嫁妆箱里取出图册,与甄七共赏,时不时言语析之。

    这夜甄七只待是满脸如烈日甜桃熟透,春寒尚且不能退之,昏昏沉沉之子时末,便安睡了去。

    她且睡去,但渔阳衙署里却是热闹非凡。

    梁朵渠枭四将白日采买归来,便被公孙羊带去了衙署,彼时魏劭正在伏案读公文案牍,四将便衣而来,齐声抱拳恭贺:“末将恭祝主公得此佳人。”

    魏劭已跪坐于踏上多时,见四将而来,示意公孙先生拿出了彭城与下邳两处城池布防图。四将不解,以为主公预攻徐州,直至魏劭将两城印信拿出,四将莫不欣喜如狂:无他,只因江山美人兼得。

    魏劭指着一临江之地道:“我欲练军于下邳,彭城粮草辎重,自是要遣重兵把守,其军备还得劳烦诸位,有欲往两地者乎?”

    四将面面相觑,皆是不语。

    魏劭复道:“大婚之后便启程。”

    如此,年岁最小的魏朵抢先一步:“主公,朵曾往徐州,熟悉民情,该我去!”

    魏梁借着如山之身躯挡在了魏朵前方:“主公,梁不才,但若论练兵行军,其余弟兄无人可出我之右。”

    “梁兄可知此番练的是水军?”魏朵辩道,“要论陆上行军,我不如梁兄;伏路把关,我不如渠兄;临渊山间,我不如枭兄。但要论水军,只我一处便胜过诸位兄长。”

    手下之将有如此分忧之心,魏劭深感欣慰:“你倒是说,何处能胜过其他三人?”

    魏朵这才道:“主公莫是忘了?朵虽是魏家将,但朵母出身东郡会稽将门,会稽周遭江水环绕,多有船只。朵自幼熟识水性,可南下,召集母家守军于会稽打造船只,迎水而上,接管彭城、下邳之军。”

    听了此番言论,其余三人才无话可言,魏家将领大多在北地出生,马战陆战皆是长处,唯有魏朵少年时随母家在会稽习了一身好水性,此番的确比不过他。

    “回去拟一个两城军防部署操练的文书,大婚前夕上交于我。”魏劭欣慰,看来他这魏家最小的将军,也有独立用武之地了。

    魏朵得了令,比吃了蜜糖还欣喜。无他,白日虽是为君侯采买大婚之物,但事务繁琐,不及打仗用兵之熟识。得了此令,徐太夫人便不能令他一道出门采买了。

    其余三人瞧魏朵一脸得逞的容颜就知晓这小子功成身退,暗自叫其奸诈狡猾。

    “如无其他之事,便退下吧。忙了些许时日,明日除了魏朵还要与府中人一道采买,回去歇息。”魏劭语毕,继续瞧这布防图,手里还捏着兵书。

    “末将告退!”

    如今是三月六,大礼之日渐近,今日府中初见,大体可断定是个合格的女君。有她在渔阳打理后宅、侍奉长辈、安抚魏氏家眷、闲暇之余行岐黄医术,倒免了他在前线之忧。

    只是如今在这衙署里思衬着是越发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不过眼下他这后宅之中倒是有一人要有归宿了,再迟却迟不得。

    第二日未时前,侍奉朱氏的郑楚玉与朱氏一道得了令前往北屋。自从嫁作魏家妇,朱氏与婆母徐太夫人的关系可见冷淡,若无大事,两人相安于不同屋内。今日却可见地叫了两人一道,朱氏便忧心是要将楚玉送走。

    等到了北屋,竟是还有一出乎意料之人,魏劭等在原处。朱氏与楚玉行礼之后跪坐于魏劭对侧。

    徐太夫人瞧着这郑姝之容颜:“如若老身没有记错,郑姝该是二九年华了。”

    郑楚玉见提及自己,魏劭在此,纵有百般不耐,只得答道:“太夫人所言极是。”

    “仲麟为大丈夫尚且有三七之年才娶得媳妇,迟了些。总不得叫你也迟了,媳妇,待甄氏过门之后,将你这外甥女选个好人家,念在其服侍你多年的份上,我与仲麟会备好嫁妆,不会薄待的。”

    朱氏一闻便慌了神:“婆母何出此言?楚玉多年来服侍在媳妇身边,屋内人早将其看作仲麟妾室,这要是嫁出去,楚玉有何脸面做人?”

    徐太夫人脸色沉了下去:“下人不懂事,你这做魏家主母之人也不懂吗?仲麟为燕侯之位,即便是纳妾也得过宗祠,行妾礼,由主母得了首肯,吃了妾室茶,才能做妾!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徐太夫人之气势隐约有当年以一己之力撑起魏家之势,吓得楚玉连连伏地,只得一双汪汪泪眼求于魏劭:“表兄,求表兄怜惜,楚玉迄今云英未嫁是为了表兄啊……”

    若无昨晚,魏劭还能勉强看楚玉一眼,如今对上楚玉的,是一双毫无怜惜之意的冷眼:“将你嫁人的主意,出于我之口。我魏家不留包藏祸心之徒!”

    朱氏正要以是甄氏女蛊惑魏劭为由开口,未曾想过就这样被儿子堵了回来:“仲麟何出此言?楚玉之苦,这些年你我都看在眼里。”

    “如若儿没记错,母亲将郑姝留在身边,是因着有巫祝之言,言曰郑姝乃母亲贵人吧?”

    提及此,朱氏不敢再语,她也是有八分畏惧魏劭的。魏劭只一抬手,那山上庙宇中的巫祝却被魏家家将捆着绑到了此处:“开口,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母亲听!”

    巫祝早在途中便被魏家家将告知,定是要说出实情,这朱氏他尚且还能哄骗,但遇上了徐太夫人和魏劭,骨子里却瘫软了,忙跪地磕头求饶:“君侯饶命,太夫人饶命。当初是郑姝给小人一笔钱,要小人言及郑姝是朱夫人贵人,就连那几场生的病,都是郑姝求的药,小人也只是按计行事……”

    “你莫要诬陷于我!”郑姝脸色全无,神志不清,已无当日娴静之态。朱氏跌坐在地上,指着楚玉道:“我且将你看作亲生女儿般,你如何加害于我?!造孽哦……”

    若说这世上有他无法狠下心对待的女人,不会超过三个。祖母当然是一个;母亲朱氏是一个;还有……

    挥散了脑子里出现的那倩丽之姿,魏劭否了最后一个。自从父兄亡故后,母亲也着实可怜,这也是他任由郑姝留在母亲身边看顾,对母亲亲近巫祝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若无此等亲事和昨晚有些荒唐的念头,他定会被蒙在鼓里,致家宅不宁:“郑楚玉谋害魏氏主母,若平日里我定当处斩!但祖母心慈,大礼当近,只得赶你出魏家门,送你做了他嫁,往后你不许踏入我魏家门一步。我魏家中人亦是不得与你有任何往来!”

    语毕,一挥手,家将将巫祝和郑姝都带了下去,屋内剩了祖孙三人。

    徐太夫人较为满意今日之事:“我知你是被蒙蔽,平日里愚钝些倒也罢,这次你若真的将楚玉塞进了仲麟房中,岂不是害了她?难不成只有楚玉是你亲外甥女,仲麟非是你腹中所出?!”

    朱氏吓得全身瘫软,依旧爬起来求饶:“婆母,媳妇知错了。自从夫君与伯功离去之后,媳妇便做了这蠢事,仲麟常年出征,也是为了排解孤寂。仲麟,母亲往后不再做此等事了,你,莫要怪母亲……”

    魏劭叹息,将朱氏扶了起来:“母亲生我育我,我如何怪母亲?大婚至结束,外头不再有大战,儿倒是能留于家中陪伴长辈。只是……母亲也莫要往我房中塞人便是。”

    “可是……”

    “朱氏!”徐太夫人些微厉声,“往日你与我儿成婚,我可有在你成婚之前,或是新婚之日往我儿房中塞人?就是我儿这一辈子,也只得你一妇伴身侧,你好好想想这番做是否过了?”

    朱氏不免思起与丈夫所历时日,自己虽是高嫁,婆母不喜却未曾刁难,公爹更是好相与。丈夫体贴,更有伯功与仲麟膝下承欢。着实没有别的媳妇那样难做:“媳妇知晓了。”

    徐太夫人这才点头:“都是做过媳妇的人,知晓难处。往后仲麟媳妇入门,你也是主母,身子不好,可将中馈托付。你我只待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才是。”

    “婆母,休怪儿媳多嘴。甄氏女虽貌美端庄,但年岁着实小了些……”朱氏懦懦地开口道。

    提及此处,徐太夫人与魏劭相觑,皆是叹惋。的确,那女郎什么都好,就是小了些,仲麟生生长了她八岁:“罢了,当年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娶媳妇又不是难事。这人嘛,最要经得起的就是日子蹉跎,好好备婚,咱们就等着仲麟身披红彩,娶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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