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者

    将荣飞霜从小院子里送出去之前,白愁飞有些忧虑地拉着荣飞霜的手安慰道:“霜儿,有关于你母亲的事,我非常抱歉。你若是……罢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在你身侧,需要我的话随时都可以。”

    夜幕已经降临,似乎这喧嚣的街巷里暗藏着刀光剑影,哪怕是走在这繁华的京城街道之上,荣飞霜都已经无法提起兴趣来。

    她还记得在岛上娘亲的灵位和墓碑上写着的是“爱妻荣氏阿骊之位”,若不是今日遇到了沃夫子,她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娘亲竟然是柴荣将军的后裔。

    爹爹为什么不愿意出岛?这个理由她心里如今也是明了的:是怕她复仇。

    可是,有仇不报,那还能被称作是爹爹的女儿吗?

    关七,金风细雨楼……

    她原本还没有打算与金风细雨楼扯上关系的,不过……既然牵扯到了娘亲,她就有必要在这里好好探个究竟了。

    “闪开闪开!”后方传来蛮狠的开路的声音,正好砸在了她的点儿上,原本这肚子里的闷与火无法发泄,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有个来撞墙头的。

    负责驱赶路人的下人在几乎将所有人都赶到一边后,看着这偌大的街道之上只剩了荣飞霜一个人,便朝着荣飞霜吼道:“喂,那边的,侯爷出行,闲人避行,你是没有听到吗?”

    荣飞霜默默地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小石子,捉摸着什么时候将这石子打向那个人的身体里。

    就在她要将这石子从手指之间弹射出去之前,忽然间在这下人跟前出现了一匹马,马上有一青年,青年直接用手中的扇子挡住了这石子。

    荣飞霜心中大惊,她就算没有爹爹这手艺的十全十,至少也有七成的功力了,这是何人,竟然能够挡住她的暗器?

    她抬眼望去,却只见这是一个与她出岛以来所见完全不同的人:这人样子十分俊朗,浓眉星目,脸若冠玉,衣着却十分随便,神态间自有一种贵气。

    那人将扇子收回了手,一双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荣飞霜,眼里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同时也皱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蓦然,像是释怀一般,下了马,叫这下人将马牵了回去,自己一步步地行至荣飞霜的跟前:“下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县主,还望县主见谅。”

    县主?那是什么?荣飞霜抱胸谨慎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下人无礼是你这个主子没管好,至于县主之名……我等江湖儿女不贪这虚名。”

    面前的男人笑道:“这名号非是本侯想说便能说的,而是……官家。官家可说了,柴郡主的后嗣,男儿则封侯,女儿则为县主,当年在京城里已然赐了封号‘荣安’,显然……姑娘之母,该是当年的柴郡主。”

    听这男人的攀附之言,荣飞霜莫名觉得心中烦闷,心下骂了一句背时,趁着面前的男人不注意,直接以轻功飞向了夜色之中,消失在了男人的面前。

    方应看,字承意,年方二十二,官家亲封的明昭神通侯,看向了荣飞霜消失的夜色,笑了几声:“宋尧,明日备下厚礼,随本侯上门拜访县主。”

    说是拜访,其实也因着朝廷里的一些事情耽搁了不少日子。等方承意真的上门拜访荣师曌的那日,已经距离这次会面过了三月之后。

    住在苦痛巷与诸葛正我下棋的日子在荣师曌来看算不得快,但是也如同白驹过隙一般。

    其实荣师曌心里也是有私心的,他不喜欢白愁飞,从第一眼看就不喜欢。看着白愁飞那股子傲气,就如同看见了十六年前的自己一般,太像了。那日在画摊之前看到的雄鹰展翅气吞天下图就挂在自己的房里,这画笔精巧,可与当年的自己相提并论。

    当年为了这名声,他失去了妻子,若非是女儿还在世,他得要沉船自尽才是。

    白愁飞……他如今能容忍白愁飞的原因全然便是女儿喜欢。

    这般傲气,最后还是得以死别做分割,尝尽这世间苦处,方才得知这真情来之不易。

    若是女儿在此期间移情,那这事儿便简单多了。所以一向高傲的他选择与诸葛正我打交道,当然,他们二十年前就是朋友,如今不过也是故友重聚罢了。

    好就好在,诸葛正我膝下有四个徒弟——俗称这京城四大名捕,随便挑哪个出来,都是能与白愁飞相较高下的。

    哑仆以手势来禀报方承意来的时候,他还好生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是否有这样的一个人。搜寻无果之后,只能想着该是这京城中贵胄,新起之秀。

    但等到真的看到方承意本人后,荣师曌强压下心中的那股不喜之意道:“我等荒岛野人,疏懒成性,未曾想到还能惹官家之人高看一眼。”

    方承意不是空手来的,相反他的的确确带上了厚厚的礼物,抬了足足三大箱子,但这箱子上都用红纸贴上了一个大大的“囍”字。

    方承意笑道:“前辈莫要妄自菲薄,本侯还在幼时便听闻过前辈之名,当年前辈在京城之巅论武之时,小子有幸窥得前辈英姿。”

    “套近乎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再啰嗦,连人带箱子都给扔出去。”荣师曌最厌烦的就是这官腔。

    方承意从怀中摸出了一道明黄色的绢布,在荣师曌跟前缓缓展开:“本侯久等十六年,终是在今日与前辈相会,劳烦前辈顺应官家圣旨,将爱女荣安县主许配与本侯早日成婚。这是当年官家的圣旨,请前辈过目。”

    ……

    此时此刻,荣飞霜帮着白愁飞收拾了画摊子:“明日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白愁飞踌躇些许,缓声道:“霜儿,我……我怕是要离开京城了。”

    闻言,荣飞霜收拾的手顿住了,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忽然要走了?”

    “我昨日,见着了雷媚,她……我本来想瞒着你的,但是这对你不公平。”向来牙尖嘴利的白愁飞如今在荣飞霜面前也像是失语了一般,不知道下面的语句如何说才好。

    荣飞霜有些哽咽:“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她爹如今跟着她找来了京城,她也得知了娘的死因,短时间内怕是不能离开京城了。

    白愁飞赶紧否认:“不,我会与你写信的,每到一处落脚,我定会告知与你。一年,你且在京城与荣前辈一道,等我一年时间,等到明年此刻,我定杀回京城,许你一个未来。”

    荣飞霜叹了口气:“你得快点,一年后我年岁也不大,但是……得防着我爹把我嫁给别人。”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爹真的将她强嫁之后的逃跑法子。

    还有雷媚!

    那日在石楼小看了这个女人,她今晚就是夜探六分半堂也得去找她一遭。

    将白愁飞送回小院子后,两人相拥许久,终是彼此都不舍得看这貌似最后的一个晚上,荣飞霜坚定地走出院落门,随后眼里像是淬了毒一般,朝着六分半堂的方向飞去。

    雷媚刚从雷损的房中出来,就察觉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一种近乎与寻仇的视线,在这幽暗的巷子里像一条毒蛇一样牢牢盯着自己:“是何方朋友,出来见个面可好?”

    “不亏是六分半堂三堂主,功力果然了得,只是这行事手段,未免过于阴暗。”荣飞霜本来也没打算藏匿许久,和明白人说明白话才是最重要的。

    雷媚原本想着如何去应对的话语在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之时,防线就这样轻易地被击溃了:“你不该来这儿。”

    瞧瞧,这如同长辈似的语气:“三堂主是我什么人?有什么理由来劝我?”

    “你若是想安安稳稳活过一辈子,就该与白愁飞王小石一起离开京城,这里不是个好玩的地方。”雷媚神色焦急,紧皱眉头。

    荣飞霜不理解,雷媚为什么会以一个规劝的口吻来面对自己:“你在怕什么?要说这六分半堂里与我最不对付的男人,你才从他房里出来不是?把白愁飞和王小石逼走,是怕他们进金风细雨楼吧?你们这两个门派之间的斗争我不想知道,但是你若是想知道荣氏的手腕,尽管来。”

    天下人都知道,六分半堂的创始人乃是雷媚的亲生父亲雷震雷,可是最终不是雷媚这个继承人坐上堂主之位,而是雷损。原本“六分半堂”的继承人,成了雷损见不得光的情妇。

    “我以我仅有未曾泯灭的良心起誓,我雷媚不曾也从来不想,未来也不会做任何加害于你的事。”雷媚朝着荣飞霜走近了些,似是为了将她这张脸看得细致些。

    荣飞霜不喜欢她这样:“不许再靠近了。”

    “你娘亡故那晚,我在,我看见过你娘的惨状,所以我来劝你。你若是还不走的话,不止是江湖恩怨,便是这官家之人也会找上你,那一日你与明昭侯的事,京城里已然知晓,离开这里,离开之后,方承意便不会以官家和婚约来要挟你们了。”雷媚急声说道。

    荣飞霜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婚约?你说清楚?!”

    “方承意,蔡京之下有桥集团的首领,官家亲封的明昭神通侯,也是官家为你亲选的未婚夫婿,在你出生之前,圣旨就已经下了。你若是不逃离京城,你便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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