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鞘

    早就知道这些人要泼脏水,所以刚才在出来之时,白愁飞便已经想好了对策:“那看来二位大人是要白跑一趟了,这王小石劫走的是刑部重犯,你觉得他会明目张胆的回金风细雨楼吗?”

    他谈及此处,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他在哪儿。”

    两人一听,赶忙着急追问道:“既然知道就快说,他在哪儿?”

    白愁飞淡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二位须得先答应我,不再追究金风细雨楼的责任。我就告诉你们他的藏身之处。”

    只不过,任劳任怨可没有那么好忽悠:“你当我傻呢!你们跟王小石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你会供他出来?”

    白愁飞不卑不亢地回着:“刚才你也说了,我现在是金风细雨楼副楼主,所以我做的所有事都,都要为楼里着想。”

    “无妨,白副楼主这么有诚意,我们当然得接着,可是如今白副楼主身份尊贵,我们可得好好护着。”话落音,任怨招呼了后面的人,直接上了手铐,将白愁飞给拷得牢牢的。

    本来还有个不长眼的拿着另一幅手铐要去将荣飞霜锁住,还未踏出一步,白愁飞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直接给他逼退了。任劳任怨反手一人给了他一巴掌:“还嫌死得不够快?!”

    荣疯子当年在京城大闹的时候,他们也是目击者。

    如今荣疯子与郡主就这一个女儿,他们若是想继续活着,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就动不得她。

    当雷损看到任劳任怨将二人带回六分半堂的时候,原本已经铆足了劲儿要去发难的心顿时偃了一半儿,若是眼里能射出箭,那任劳任怨如今一定是万箭穿心了。

    荣飞霜没有手铐锁住手脚,但是她如今却是心甘情愿地被带来的,就是为了身边这个男人:“上次在石楼没瞧见雷老总,今日得见,当真如家父所言。”

    雷损道:“哦?雷某也很好奇,荣兄在岛上是怎么说雷某的?”

    “我爹爹只说了一句话,”荣飞霜目视着雷损,淡淡地说道,“你是个带着手铐脚链杀人的刀。”

    雷损饮茶的手一顿:“荣兄这嘴,当真是无人能敌。不过,这等夸奖,雷某收下了。”比起十六年前的戴着狗链咬人的狗,这的确是夸奖。

    寒暄完毕,荣飞霜立马转变了神色:“时间不多了,雷老总还不肯认罪吗?”

    雷损心下一紧:“什么罪?”

    “怎么?雷老总掌管六分半堂,这天下的生意都要给你们占六分,关七可是从你六分半堂跑出来的,这罪你不认?”荣飞霜冷笑着开口,只是这笑,在雷损看来像极了荣师曌。

    雷损虽不至于被荣飞霜吓到,但是架不住旁边就是官家的人,若是这件事被有桥集团的人知道他窝藏关七整整十六年,他这六分半堂……就彻底不姓雷了:“呵~你说关七在我六分半堂,我怎么不知道啊?”

    任劳任怨得了指令,对于这真相,还只是个一知半解:“关七自然不在六分半堂,这是白副楼主带着县主娘娘为解金风细雨楼之困,把困局架在了自己身上。”

    雷损道:“哦,以身犯险,我喜欢。但是引火烧身就不大好了吧。”

    “我爹说得没错,雷老总有智慧,但不多;刑部的人都蠢,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转向任劳任怨,“帮忙给你们有桥集团背后的人带句话,雷老总的夫人是关七的亲姐姐,谁知道雷老总留着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十六年图个什么?”

    引火烧身?她看着雷损才是引火烧身的那个,将一个罪大恶极的江湖恶人藏在眼皮子底下,若不是用了穿透琵琶骨的法子,根本关不住他。

    不过这样也好,往后爹爹下手为娘亲报仇肯定比当年独身一人追杀要方便得多。

    “你!”雷损脸色大变,傅宗书知道人是从他这里跑的没错,但他们不知道关七与自己的关系。

    见着霜儿递出了话,那么白愁飞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诸位想一想,我们和关七非亲非故,我们为什么要救他?若真的如两位所说,是我们金风细雨楼截走了关七,这关七被关在刑部大牢。这刑部大牢是何等地方?是我二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吗?”

    看见了雷损眼里迸发出的怒气,白愁飞阴阳怪气地笑了:“雷总堂,你就承认了吧。”

    不认,这个打死都不能认:“你说是我让你们去救关七的,怎么着,我六分半堂是没人了吗?”

    白愁飞笑道:“关七失踪十六年,雷总堂得知关七在刑部大牢,又害怕荣前辈,但是也知晓当年郡主娘娘的死与关七脱不了干系,索性卖了我们一个人情。”

    说谎话的最高境界,便是半分真半分假:“雷总堂,您知晓我深爱霜儿,但苦于出身无法得到前辈的认可。若是我能手刃关七,那定是为郡主娘娘报了仇,说不定岳丈大人能容得下我这个女婿。但是你万万没想到,小石头为了不让我受伤,有情有义,自己一个人去了。”

    任劳任怨二人见着白愁飞胡说八道,但的确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们俩今日不能让白愁飞走出六分半堂:“人要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这谎才说的高明,我看白副楼主是病急乱投医了吧。告诉你也无妨,关七根本就不是从刑部大牢里被劫走的!所以你说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哎呦呦呦,我这双过于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终于让着两条狗自己露出了破绽,荣飞霜得意地笑了,“阿飞,你也听到了对吧?”

    白愁飞含笑道:“自然,刚才二位言之凿凿说,王小石从刑部大牢劫走关七,还要封我金风细雨楼,也是一派胡言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雷损自然不能留白愁飞和荣飞霜的命了,大不了将荣飞霜关起来,像关七那样锁住她:“当初啊,我看见你和那个王小石,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就在想,留着你们两个迟早是祸害。还有你,和你爹一样,得意不了太久了,你娘的下场说不定要在你们身上重演!”

    说罢提刀下来便朝着白愁飞和荣飞霜砍去。就在这刀要落在白愁飞头上之时,狄飞惊从旁边出现,挡住了雷损的刀。

    雷损不可置信地望向狄飞惊。

    “总堂!”狄飞惊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儿就没赶上,“白愁飞不能杀!想要收服关七,必然联合苏梦枕,杀了他们,这联盟可成不了了。”当年师娘的事是他一生的愧疚,若是如今师妹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雷损给杀了,那他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师娘?!

    对于出来救自己的人是狄飞惊,荣飞霜有些意外,但是看着狄飞惊那双被遮住的眼眸,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狄飞惊世六分半堂的锦囊,他所说的话,雷损都要听七分进去。

    最后还是狄飞惊将二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六分半堂,就像他之前依靠师父走出了金风细雨楼一样。

    荣飞霜道:“多谢师哥大义,往后欠你一个人情。”

    “师妹见外了,我这条命和武功都是师父传的,若是师父知道我在自己身侧都没护好师妹,那我便是下去也无颜去见师娘了。”狄飞惊柔声道。

    “……师哥,我娘亲,当年……”荣飞霜还待提起当年的事,却被狄飞惊抬手给拦住了:“当年的事,我也未曾调查清楚,做事的特意抹去了行踪,我都难以查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话音刚落,荣飞霜就看见狄飞惊的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

    等到回了金风细雨楼之后,苏梦枕告诉白愁飞,是他与狄飞惊达成了协议: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一道诛杀关七。

    “真没想到,狄飞惊竟敢如此违背雷损的意思。我虽然当时人在刀下,但二人过手真是不容错过。”白愁飞想起了那命悬一刻的一瞬间,对于狄飞惊颇有另一种看法。

    苏梦枕道:“雷损能容狄飞惊,所以有机会得天下,眼前没有比对付关七更重要的事。狄飞惊是个聪明人,他心里明白这一点。”狄飞惊师承荣师曌,但是较师父少了一份傲气,这也便是他能承担得起堂主的本领。

    白愁飞颔首:“那如果说雷损是六分半堂的刀,那狄飞惊就是六分半堂的鞘。”

    苏梦枕不可知否:“嗯。”

    “那我们细雨楼呢?”白愁飞复问道,“大哥你是刀,我是鞘。”

    苏梦枕浅笑:“错了,你行事刀锋险走,怎么做鞘啊?”

    白愁飞思索了一番:“那如此说来,霜儿便是我的鞘了。”

    苏梦枕道:“我想着,若是这个世界上能有一绕指柔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一切,那个人一定是荣姑娘。只是……荣姑娘对你来说是刀鞘,但你对于荣姑娘来说,未尝也不是刀鞘。”

    白愁飞不解:“大哥,此话怎讲?”

    “这些日子你我都瞧见了,荣姑娘虽然才十六岁,但是手段已经较六分半堂里许多人都要狠辣,只能说不亏是鬼邪圣仙之女。她如今安安分分呆在楼里,也是看了二弟你的一份薄面,这点我还得谢谢你才是。这次诛杀关七的行动,若不是因为你,荣前辈也不会与我们一道。”苏梦枕缓声道。

    他这番话,着实温暖了白愁飞,漂泊了二十六年,第一次尝到被人在乎的滋味。

    “阿飞!苏楼主!来个人啊!快来!!”

    远处传来荣飞霜的声音,两人同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细雨楼大门口。而且这声音是用了内力才能传得如此远。

    “霜儿!发生什么事了吗?”白愁飞同样以内力回问道。

    “小石头自己跑回来了,晕倒在了大门口,我一个人扶不起来!来个人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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