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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和他的小莲花(上)

    昆仑玉虚,乃仙界大道。封神一战,再度名扬四海。只需看那《封神榜》上的仙谱神籍,多数都是玉虚宫门下弟子。封神之战后,天下趋于平静,仙门归山,自此有缘人方能窥探天机,拜师学艺。

    而如今,乾元山金光洞里,太乙真人却难得从哪吒之外的另一弟子身上发愁:“仙鹤,为师方才被一阵天雷震了双耳,你且说什么?再来一句?”

    慕仙鹤舍去在凡世的嬉皮笑脸,如今乃是一副恭敬的模样,直直凑到了师父跟前:“师父,弟子向您请婚。”

    对于这个弟子,太乙真人神情甚是复杂,这是他金光洞众多弟子里唯一一个能在浊气浑浊的凡间不受其影响反倒能化浊气为上清之气修行的奇才:“仙鹤,你且想好了?请婚一事后,元阳散落,便无法登之大道,修行再不得往日之悟。”

    慕仙鹤道:“师父,徒儿不求宗法大道,只图人间至味清欢。千年来,唯得此一人相携一生,遍览天下人间。”

    太乙真人挥动了一下拂尘,终是许可了:“既是你所求,想必是深思熟虑过了。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需要你来向为师请婚?”

    就等您老人家这句话了,慕仙鹤心中窃喜,转身朝着洞中那一池已经盛放的金莲招了招手。

    只这一个动作,太乙真人顿感不妙。果然,那金莲群中最大的那一朵在一阵金光闪过之后,化为了一位姣好的仙子,清秀而静谧,洁净无瑕,周身仙气浓郁,典雅芬芳。

    修成了仙身的小莲花一点点挪步到了慕仙鹤身边,太乙真人就这样看着两人的手握在了一处:“师父,多谢成全,成婚后我就与小莲花游历四方了,每年都会回来探望您老人家的——师父?!”

    仙鹤话还未说完,太乙真人直勾勾地往后方栽了过去,直翻白眼,口中念念不止:“孽徒,孽徒啊……”

    幸好仙鹤不止寻人间美味,还与药王学了一手好医术,喂了几粒丹药之后太乙真人又恢复过来了,他一手指着仙鹤,又瞧瞧小莲花:“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从实招来!”

    “这个嘛……”慕仙鹤挠挠头,“就说来话长了。”

    两千年前,太乙真人可以非常自豪地与师兄师弟介绍自己的徒儿们,且不说哪吒,就是金霞童子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只是有的时候因着需要为他们善后而头疼。

    就在那一日,乾元山金光洞前霞光万丈,又引来无数仙鹤徘徊,正在元始天尊那儿做清谈讲座的所有人都瞧见了那里的风光。

    元始天尊对着太乙真人道:“想必是太乙门下又得高徒,缘分呐。”

    清谈会结束之后,太乙真人一股脑地朝着洞府奔去,只瞧见洞府门前蹲着一名男子,头戴清簪,周身仙气缭绕,整个人的面都埋在了膝盖上:“不知道友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落于我洞府前歇脚。”

    那男子闻言抬首,双目放光,做了欣喜状,直接起身,朝太乙真人走来。就在那一刻,太乙真人笃定了此人乃是仙鹤化身——除了仙鹤谁家还有如此修长的腿?

    等将他收入了府中,才知道原来真是自己养的仙鹤修成了仙身:“你既得此缘,脱出真身修得了仙,我便赐你仙鹤之名。你曾随本座遨游天地之下,赏遍地风华,借此机缘,便由‘慕’姓,慕之为往,愿你以此布施天下,好好修行。”

    自此,那只仙鹤便成了太乙真人门下的又一弟子——慕仙鹤。

    至于慕仙鹤得了道的机缘,除了这万物风华之外,就是这一池金莲了。太乙真人注意到了,他这洞中的金莲,千年一盛放,千年结莲子。如今不是原定时节,竟然就在慕仙鹤得道那一日开了花,想必也是有道法在其中。

    只不过也就开了那一日的花,连果都未结便又收敛了去。

    原以为得了个新弟子,是一张白纸,可以肆意挥洒,弥补往昔教授哪吒的不足。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弟子比之哪吒,当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只不过仙鹤比哪吒要好一些:至少在他听来的消息之中,仙鹤不做跋扈反骨之事,就是贪。

    贪的还是那口腹之欲。

    在金光洞修行期间,除了他洞府中的东西,整个乾元山能入口的都被他在几百年间尝了个遍,还做了个甚是精通的点评:

    “这乾元山的仙露,较玉鼎师叔的玉泉山,要甘甜醇厚些。”

    “今儿采了些栗子,撒点儿茱萸尝尝,换换口味。”

    “这凡人怎么能吃兔子呢?改明儿下山去尝尝味儿。”

    ……

    太乙真人不是没有制止过他的口腹之欲,但是他贪吃,修为也不曾落下,尤其在发现他以医术方面的天赋之后,太乙真人寻到了天庭的药王,直接将慕仙鹤送到了药王宫里做学徒。想着他这昆仑山上无拘无束,天庭光是那天条就应该能让慕仙鹤学得规矩些。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因为太乙真人忽视了,天庭还有他另一个弟子——李哪吒。

    天庭有三大反骨——杨戬,孙悟空,最后就是李哪吒。

    同门师兄弟相聚,自是泪眼汪汪,在太乙真人门下学了百余年的慕仙鹤,在药王宫里百年之后就遇到了哪吒,从此哥俩好,有祸一起闯,有美味一齐分享。搅得天王府和药王宫不得安宁。

    至于这天庭的美味,在玉帝王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慕仙鹤在众仙许可的范围内,将其又尝了个遍。

    一直到那一日,他又一次进了食神的府邸,见着食神难得唉声叹气:“上神缘何在此叹息?”

    食神见是熟客,也没得隐瞒,谁叫二人有共同之言:“仙鹤啊,我这天蚕地宝汤,属实是没有到达那个味儿啊。”

    天蚕地宝汤是一道菜肴,用了天上人间七十二道食材,熬七七四十九日才能熬出一碗清汤,但就是这清汤一口能尝出七十二种不同的味道,还能融合在一块儿不冲突,属实不易。这便要求所有的食材都是三界最顶尖的。

    “怎么?又是哪道食材不如意了?”慕仙鹤坐在客座之上,随手拿了仙果就往嘴里送。

    食神叹息:“是莲子!莲子啊!这些年来我用了多少莲子?!天池中的,人间御花园的,就连南海的我也求来了,可就是达不到那个味儿啊。”

    慕仙鹤继续问道:“那你可寻到了更好的?”

    食神回道:“有是有,但是难,难育又难取。”

    “究竟是哪方的莲子,连你食神都无法取来?”食神可是出了名的仙缘人缘和魔缘好,所到之处三界皆奉为上宾,他要什么求不到?

    “就是你师父那儿,金光洞那一莲池里结出来的莲子!”食神垂首,“你师父常年不在金莲池里,自然不知晓那莲子有多金贵。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生子。融昆仑山之仙气,罩大地之灵力,又要悉心培育,才能结出上乘的莲子!”

    说到这里,食神猛地瞧了一眼慕仙鹤,仿佛是再见了生身之父,立马跑到其跟前:“好仙鹤,你可否愿意替本座跑一趟?只要你能好生养着那仙莲,瞧着那莲生出了最饱满的莲子送到我这儿,用这莲子熬出的天蚕地宝汤我头一个让你品尝,如何?”

    想到那传说中美味至极的天蚕地宝,慕仙鹤心动了,应了。遂,连夜收拾行囊,告别了药王和师兄,回了金光洞,专心专意地养莲。

    仙家养莲不似人间,每日慕仙鹤都要将昆仑山的第一缕阳光引入洞府之中,用其沐浴这一池莲花,每晚要在山顶接玉露送至池水中,与师父打坐修行之时更是故意坐在了莲池边,朝着那一池莲修行问道。

    自然,他并不是能顾到所有的莲,而且也并非所有的莲下都能结莲子。所以,千挑万选,他在这一池金莲之中择了那花苞最大的一支,将最好的都给了它,甚至在这洞府之中开辟了一处药室,炼制丹药仙水,就是为了这莲最终培育出的莲子是世间最好的。

    然后,太乙真人再也不用担心外出寻友因为丹药不够而要去求太上老君的事了。

    这千年来,觊觎金莲的也不少,妖兽魔怪无法接近昆仑山,便派了别有用心的凡人来,但无一都被慕仙鹤所识破,赶出了仙山。

    这一养,就是千年之久。

    千年间,昆仑山上也来了不少求仙问道的凡人,慕仙鹤从这些凡人口中得知了人间变换万千,自周后又有秦汉唐等朝,人间美味世代更迭,享不尽也用不竭。人间,成了慕仙鹤最向往之处,仙界虽好,但百年之间一成不变,就如天庭一般,万般变化的只有那食神手中的菜肴。

    于是,仙鹤决定在尝到那天蚕地宝汤后便去游历人间,以绝顶之味为标,纵览人间芳华。

    “小莲花啊,小莲花,我都养了你快一千年了,你可得开个漂亮些的花,”慕仙鹤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最大那朵金莲还未盛放的花瓣,“再为我结些饱满的莲子,这样不负我的养育之恩啊。”

    “小莲花啊,小莲花,都说做神仙好。但真的化了仙身,对这一成不变的仙界神界,呆得久了也是腻了。等你结了莲子,我就去人间了,再见面恐怕又是千年之后你再次开花的时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慕仙鹤的错觉,在他说完这一句起身之后,恍惚间看见了原本无风的洞府里,那朵金莲似是摇曳了一下?等他正眼瞧去时,发现这一池金莲丝毫未动。

    不确定,该是错觉。

    千年之后某个夜间,太乙真人与慕仙鹤在洞府里打坐修行,二人忽得嗅到了一阵扑鼻的莲香,似是越来越浓郁。

    太乙真人率先调息平息了一下,睁开眼,便看到了那一池金莲周遭泛了金光:“仙鹤,千年所育,不负真心啊。”

    慕仙鹤也随着来到了池边:“师父,是小莲花要开花了吗?”

    “是啊,算起来,这金莲也是与你有缘,你当初化形那一日,这一池金莲也是绽放了一瞬。如今由你来滋养着,也是道心所在啊。”

    千年等待终将实现,慕仙鹤跪坐在池边,盯着那最大的一朵金莲,那是他倾注了心血所育,可别让他失望啊。

    可见的,那莲瓣似是被周遭金光所牵引,一点点地朝周边绽放出自己的颜色,最后,在慕仙鹤的期许之下,那最大的金莲在他面前开得如此灿烂:“太美了,小莲花你真的太漂亮了!”他如此赞许。天庭仙山里,他还从未见过像它一样如此高洁亮丽的莲。

    忽得一下,金莲池中霞光万丈,这放出的光惹得慕仙鹤皱了眉,用宽大的水袖遮住了面颊。反观太乙真人,却像是已经预知一般,静静地观察着,一直到这霞光消失,洞中一切归于平静。

    莲香味未散,慕仙鹤放下水袖想要好好再看看小莲花,下一瞬,放大了双眸!

    小莲花?!他的小莲花呢?!莲池里那么大一朵漂亮的小莲花!去哪里了?!就这一瞬就被人摘走了?!

    慕仙鹤一口气未曾上来,就他以为一切都前功尽弃的时候,感觉到肩上被一双手拍了拍,他扫兴地捂住了脸:“师父,一切都完了,小莲花没了,天蚕地宝汤没了……”

    太乙真人觉得无言可对:“你先起身朝后看看。”

    慕仙鹤垂头丧气地起身,那一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仙气儿,转身后的那一刻对上了一双美眸。

    眼前是一女子,瞧这周身的气息也该是个仙子,一袭莲香味从她身上若隐若现地冒了出来,直直冲击着他。此仙子举止高雅、婉约柔美,她的眼睛犹如碧波荡漾的湖水,清澈明亮。

    还不待慕仙鹤开口询问,面前的仙子一开口便震住了他:“仙鹤,你在寻我吗?我一直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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