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天前,马匪袭击白帝城郊村庄。

    北大营将士收到线报时,四个村子早已陷入一片血色之中。村中老少,皆被屠戮。

    周长卿带一支奇兵追击时,在城郊百里的湟水遭了伏击。越骑校尉姜成掩护他突破重围,追击马匪头目,被贼人背后偷袭。一支带钩箭射中了姜成。

    这箭矢不知何人打造,射入时与平常箭矢无异,拔出却困难。细钩骤出,勾挎伤口四周的细肉。若强行拔出,伤者必定会损伤巨大。但若不拔,这利刃穿过肋骨,嵌入血肉,引得姜成高烧不止。

    几个军医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贸然行动。

    见周长卿过来,连忙围上来:“少将军,姜校尉情势危急,我等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都知道这支箭必须取出来,但在座几人虽有剜肉治伤的本事,却没有开胸取箭的本领。这带钩箭若非打开胸腔,避开肋骨,根本取不出来。他们谁能有那本事精准地只伤皮肉,不伤五脏内腑?若是这一刀下去,若不慎伤到了心脉。届时姜校尉便是还有命多活几天,也不得不尽早见阎王。

    “伤口血如今倒是止住了,但高热不退。口舌紧闭,药也管不进去。再这么烧下去,不死也残。这可如何是好?”

    周长卿挥了挥手,示意人散开。几步行至沓前。

    姜成的脸烧的通红,嘴皮干裂,大汗淋漓。他此时侧身趴在榻上,那支带钩箭早已被截断,只余箭头嵌在肉中。止血带上鲜血淋漓,因曾试图强行拔出箭头,伤口四周都有些糜烂。

    “药呢?”周长卿皱紧了眉头,“撬开嘴,再灌。”

    旁边立即来人,小心地搀扶起姜成。捏着他的下巴,但就是牙关紧闭。半滴药汁儿都灌不进去,汤药顺着下巴流得满床都是。

    灌药的小兵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灌!”周长卿脸色铁青,“这一碗药不够喂,命人再煎!”

    “是!”

    ……

    与此同时,喻玉儿在简单的梳洗了一番,端坐在案几后看着上面狗都不吃的饭食陷入了沉默。一个干巴巴的馒头,两碟素菜,一碗寡淡的汤。

    绿芜正指使着梁真梁展两兄弟,将带来的东西搬进营帐。

    说实在的,周长卿的营帐外面瞧着大,内里也简单得很。内外三层,最里头摆着一张单人的卧榻。卧榻右手边是做工质朴的书架,连雕花都不曾有,上头摆放着好些书。有些书的边缘都磨了,看得出主人平时读的很勤。

    靠左侧有个桌案,桌案上堆放着些许卷宗和兵书、邸报。一架屏风做遮挡,后头放了一些洗漱用具。

    外厅估摸着是议事的地方,但也不大,堪堪能容纳十来人的样子。喻玉儿垂眸在外厅坐了会儿,咬了一口馒头,喝了半碗汤水便放下碗筷,起了身。

    常嬷嬷见她起身连忙拿伞跟上,一边追一边嘟囔:“主子这是要去哪儿?外头还在下雨呢,世子爷交代了别乱走,说营地人杂事多。不若就在帐中等着,何苦出来惹嫌?”

    “既然来这一趟,便不能白来。绿芜,将我那两坛子酒精带上。”

    她虽然无心跟周长卿再有其他瓜葛,但也不是当真自私得只看个人得失。方才从内城一路赶来,看到了上辈子不曾看过的外面世界。喻玉儿心中有些复杂。

    往日总听旁人赞周长卿如何如何,她耳听不如亲眼所见感受真实。周长卿或许在私情上对不起她,但却从未对不住白帝城百姓。

    全是男子的北大营,突然出现几个女子。尤其喻玉儿又是一幅罕见美貌,立即引来注视。

    不过在得知这少女身份后,再无人敢抬眸多看一眼。

    喻玉儿带着常嬷嬷绿芜在营帐中走动一圈,没瞧见周长卿身影。反倒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侍从。端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忙不迭地就一头扎进不远处的营帐中。

    营帐里燃了灯,灯影之下全是凌乱慌忙的人影。里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声音也是嘈杂的。

    喻玉儿立在十二骨油纸伞下,听见里头有人疾呼,似乎是有什么人不好了。

    她眉头皱了皱:“那里头是谁?”

    身后守帐的将士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喻玉儿在问他。才脸骤然一红,磕磕巴巴地回话:“禀少夫人,里头是姜校尉。”

    “姜校尉?”喻玉儿对军营的事一窍不通,两辈子从未有人与她说过军营。

    那将士估摸着是头一回跟如此身份的人搭话。且清楚喻玉儿的身份,当下也没隐瞒。将姜成是谁,里头发生了何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喻玉儿听。

    绿芜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跟着喻玉儿自幼在喻家内宅长大,还从未听过这么凶险的事。

    喻玉儿听完,眉头皱起来:“高热不退,为何不先退烧?”

    这,守门的小兵便不知了。

    喻玉儿两只手交叠地笼在袖中,手指不自觉地敲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虽说隔了二十多年,但许是临时忆起的原因,喻玉儿脑中某些知识根深蒂固。她听完小兵的话,脑海中下意识地冒出了一些念头。不过转念一想,手术刀,圆针、三角针、PDS-2针,羊肠线……都没有,罢了。

    夜色渐渐降临,天空也越发晦暗。这一场雨没想到下了一下午。

    雨水冲刷下,营地的地面也变得泥泞不堪。喻玉儿穿着大红广袖绫罗裙,裙摆很快便被雨水溅湿,脚边也沾染了一层泥水。

    常嬷嬷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忙去劝喻玉儿:“主子,天凉了,去营帐吧。”

    喻玉儿自幼体弱,一点风吹草动便容易病一场。似今日这般大雨,别说她受不住。喻玉儿再这么在外吹着风,今晚必定会发热。

    “狐裘也没拿上,再多站一会儿怕是要受凉了。”

    喻玉儿没动,只是看着里头一个熟悉的影子,“你们少将军可是在里头?”

    不等守门的将士回答,喻玉儿便又道:“绿芜,将我带来的那一摊子东西给世子送进去。顺便递一句话给他,问他,若是要开刀取箭头的话,可要我帮忙。”

    绿芜手里还举着的伞,喻玉儿已经被常嬷嬷给接过去。她听这话有些发愣:“主子说要把那坛烈酒送去?”

    “嗯。”喻玉儿由常嬷嬷护着往回走,“让他叫人倒一小碗出来,拿布沾着给姜校尉擦身。”

    绿芜虽听不懂,但喻玉儿的交代她从不会质疑。愣愣地点点头便拎着那坛子烈酒送去了姜成的营帐。

    东西送进营帐时,周长卿愣了下。他没说话,让人把东西呈递上来。

    闻着坛中浓到刺鼻的酒味,他命人递送进内营帐。烈酒可快速降热,这是军中人有过急救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她打哪儿弄来的这般浓度的烈酒。

    绿芜看着立在屏风后头,神色冷峻一言不发的周长卿有些害怕,诺诺地蜷缩了胳膊,缩了缩脑袋。

    虽然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要说出那番话,但绿芜还是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绿芜一番话说完,四下里安静了。

    上首周长卿一双锐利的眼睛,冷冽的注视着缩着脑袋的丫头。

    无人说话,空气稀薄得绿芜感觉营帐都逼仄了起来。

    许久,死寂一般的空间才不紧不慢地响起听不出情绪的男声:“她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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