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花酿默默翻了个白眼,“看你精神挺好的,我送你回去。”

    樾白拽住她的手,“别急,才第一轮,好些厉鬼还没出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花酿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难道我们要坐等他们发起第二轮攻势?”

    她急色上脸,“没人来帮我们吗?没有术法能将地狱的结界加固一下吗?我还年轻,胆子又小,来到地府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再死一次。”

    樾白被逗笑了,他将手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酿。

    花酿抹了一把脸,“我脸上有东西?”

    樾白将笑容稍稍收敛,漫不经心问道:“方才有几只厉鬼冲你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酿老实摇头。

    樾白指了指她佩戴的腰牌,“他们想要这个。”

    花酿摩挲小巧精致的骷髅架,茫然不解。

    “腰牌是通行证,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每一块都按照鬼差等级设好了禁制。按道理来说鬼差正式上任才能获得登记在册的腰牌,可你身为新魄,不仅提前拿到了,而且拿的是一块没有禁制,能帮助厉鬼脱离地府,逃往妖魔界的腰牌。众所周知,地府连接妖魔两界的出口隐秘,长期被封闭,除了殿主以上官职和持有无界腰牌的鬼众,其他神鬼人皆无法通过。你身上带的这枚,正是无界腰牌。”

    花酿握紧骷髅架,吞了一口口水,讪笑道:“是不是搞错了。”

    樾白扬眉,“无言判官乃经年老资历,怎么可能弄错。”

    他悠悠加了一句:“他明知你是新魄,明知这是一块无界腰牌,仍然给了你。”

    花酿对无言判官的印象挺好的,尽职尽责又善解人意,年纪一大把还拥有年轻人的冲劲。可是,听樾白的话锋,有点不妙。

    樾白看她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忍不住逗她,故意寒起面容,“结党营私要入舂臼地狱。”

    花酿脸色煞白,顶着一口气,抖着声音据理力争:“和我什么相干,我被你们莫名其妙拘来,好好的千金大小姐当不成。被厉鬼攻击,你又说我结党营私,我连你们地府有几个鬼都没搞清楚,怎么结党?人家判官大人每天比老黄牛还忙,忙中出点小错很正常。犯错纠正过来就是,何必时时地狱地狱挂嘴边。不就是一枚破腰牌,还你还你。”

    花酿将腰牌杵到樾白手里。

    樾白瞧她眼波流动,吓得泪花快要浸出来,绷不住噗嗤笑了:“知道怕了?”

    花酿僵住,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纨绔公子。

    樾白将腰牌挂回花酿腰间,漫不经心道:“无言判官确实故意将无界腰牌给你,是因为,”他故意停顿一下,“你无册可登,无禁制可设。”

    花酿眼里的湿润干了,心又提到嗓子眼:“为。。。为什么。”

    樾白很满意花酿一惊一乍的反应,大方解释道:“在生死簿上,你还活着。”

    花酿彻底晕了,九转十八弯,每个弯都大喘气是不是。

    她压制急躁的内心,压低姿态,嘴角咧出一个弧度:“公子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凡间了?”

    “当然不是。”樾白否认的果断又无情。

    “人死不能复生,但你阳寿未尽,魂魄被生生剥离,所以生死簿上的你还活着。生死簿改不了,你的腰牌没有地方可登记,没有禁制可设限,此乃因果循环。”

    “捆我来的那两个小鬼说他们奉你的意思。”花酿心道这个公子置身事外的样子,就不怕我拆穿吗?

    “我虽日日盼着地府错漏百出,有朝一日被取代,但我不会拿凡人性命开玩笑。那两个小鬼将脏水泼在我身上,无非是拿准我不在乎多一盆脏水。”

    “既然不在乎,为何解释?”

    樾白若有所思地看着花酿,轻描淡写道:“想说便说了。”

    静了一会,樾白接着道:“他们发现天道法则的漏洞,利用你获得无界腰牌。所以你不是碰巧倒霉,而是被他们特意选中。”

    花酿目瞪口呆:“我的死不是过失,是故意杀人?”

    得到樾白肯定回答,花酿愤怒异常,“为什么,凭什么,我跟他们什么仇怨?”

    樾白摊手,“兴许因为你的魂魄质量好,容易勾走。”

    花酿咬牙切齿:“我定要报仇,将他们千刀万剐。”

    樾白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拍两下花酿后背,“剐了剐了。”

    “地府会惩罚他们吗?”

    樾白道:“等等看。”

    “等什么?”

    “等他们送上门。”

    孽镜地狱的围墙变回白玉的颜色,无声无息,一个岩浆泡泡没冒。

    花酿觉得自己像春天躺着晒太阳的干鱼,愤怒在等待中一点点被消磨。又像一只银头小虾米,被风浪推着往前走。

    耐心即将耗尽时,樾白神秘一笑,“数十个数。”

    花酿渐渐习惯他天马行空的说话风格,老实数出声:“一,二,三,四,五,六。。。”

    刚数到第六个数,嗖得一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朝他们飞来。

    樾白伸手轻轻一挡,那团不明物咚地落到六丈开外。

    “樾白,你什么意思?”一个沉厚的声音响起。

    花酿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形状如小山,满面髯须,头顶流苏冠旒的官差,怒气冲冲。

    那坨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两个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活鬼。

    鼻青脸肿,模样凄惨,看不清五官。

    樾白拍拍衣袖站起,轻笑:“力深殿主,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

    他指向那两鬼,“你派他们两个勾走活人魂魄,构陷于我,意欲何为?”

    花酿脱口惊呼:“好啊,原来是你俩小子。”

    怪不得看着眼熟,不要脸的,敢勾走姑奶奶的魂魄。

    花酿眼露凶光,撸起衣袖,握紧拳头。

    那一坨被拆穿恶行,抖得厉害。

    力深殿主神色岿然不动:“凭什么说我指使?有什么证据?小鬼下作,胡乱攀咬,话不可信。”

    樾白不跟他废话,喊道:“无言。”

    “公子。”无言判官突然现身,拽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小鬼,一把将他掼倒在地,“跪下。”

    花酿愣住:“沿水?”

    “公子,沿水妄图偷取还未登记在册的无界腰牌,被下官抓住。”

    沿水直挺挺跪着,神色平静,不反驳。

    力深殿主神色微变。

    樾白问沿水:“明明有一块无界腰牌近在咫尺,为何冒风险偷库房里的?你当库房里三十六道禁制是摆设?”

    沿水看了花酿一眼,收回目光,不说话。

    樾白笑笑,“还发现什么?”

    无言判官呈上一本厚厚的书册,花酿看见封面,心里咯噔一下。

    樾白随意翻看,“寅之阴阳本纪,呵,这本书都能被你找出来,不错。”

    花酿抖了一下。

    他将书递给花酿,“你看看。”

    花酿吞了一口口水,“看。。。看什么”

    樾白扬眉:“此书素有地府百科全书之称,记载了地府地理样貌和机要关卡,可谓是隐遁逃跑指南。被用特殊术法封藏在隐石阁里,就算是我,也得找上好半天。借你看看,长长见识。”

    花酿扶住额头,虚弱道:“小女子方才受到惊吓,头晕,看不清字,请允许我先行退下。”

    说着,拔腿要跑。

    “慢着。”樾白喊住她,似笑非笑道:“既然不舒服,旁边坐下休息。”

    听到这话,花酿的头真的晕了。

    她一手遮住脸,一手摸索着扶着白玉墙壁,娇弱弱坐下来,抱着膝盖将头别过去,避开公子樾白探究的视线。

    樾白收敛笑意,转过头同脸色青白不定的力深殿主继续周旋:“沿水是你招进来的,虽身在无言判官府,对你一直忠心耿耿,很不错。”

    被点到的沿水冷不丁坦白:“是我一人主意,我想离开地府,所以偷了地图,本想偷花酿的腰牌,可她的警惕性很高,几次上手失败后,我不得不铤而走险转向判官府。谁知无言判官故意留出漏洞,引我入套。全怪我自己贪念过剩,又蠢又笨,愧对力深殿主的教导,愧对无言判官的提携。”

    说罢,磕了一个硬邦邦的头。

    花酿原本埋怨沿水隐瞒真相利用自己,可他方才一番话将自己摘除干净,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樾白一点不吃这一套,冷冷道:“舍己为人的词你用不了,恶人之间互相遮掩,叫沆瀣一气。”

    力深殿主脸色难看:“沿水已经承认全是他一人所为,那将他罚进地狱,此事就此作罢。”

    樾白冷哼一声:“殿主真乃成大事,不拘小节,心腹的前程性命说不要就不要,你的那帮追随者知道你的这幅德性吗?”

    力深殿主面泛红紫,“乱喷些什么?”

    樾白反而收起刻薄的神色,宽慰他:“别紧张,你的所作所为,我十分理解。你在地府几千年了还是个殿主,我呢,一个无知后生,就因为是地府君的儿子,同你共占一方殿主之位,你心里不平衡,换我,我也不平衡。”

    他负手踱步,仿佛没有看见力深殿主恼羞成怒的面孔,自顾自道:“妖界勾连上你,许你一个山头,你眼看能自立门户,称王称君,十分动心。于是扇动地府里心思不定的小鬼跟你一起走,成为你第一批建国臣民。你开始做局,计划很周全,先利用殿主办公差的由头带出一批鬼,剩下的再利用无界腰牌破开关口的结界,挑起地狱动荡,按照地图中隐秘的小路,趁乱互相掩护逃出去。无界腰牌的事前半段进行得很顺利,你选中的阳魂顺利离体,你算准了无言判官身为法例守护着,会严谨地按照地府条例将阳寿未尽的魂魄留下,并赐予无界腰牌。可地府突然戒严,所有计划被打乱,沿水没能将新魄的腰牌带回,为了不让藏匿在出口附近的小鬼被发现,他只有铤而走险,去无言判官处偷块新的。可惜无言判官早有防备,守株待兔抓住了他。”

    樾白停下脚步,气定神闲问道:“你猜,为何无言判官能有所防备?”

    力深殿主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樾白惋惜地啧啧两声:“你实在不该在我的兵器里做手脚,借我的手毁了炎火山。我想啊,炎火山毁了,地狱之火就会熄灭,地狱之火熄灭,厉鬼要出,厉鬼出来,地府要乱,地府乱了,谁能受益?一番苦思冥想,细枝末节串联起来,一张巨大的罗网清晰可见。”

    力深殿主哈哈大笑两声,恨恨道:“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拿证据来。勾魂小鬼的一面之词乃孤证,孤证不立,不可信。沿水偷窃是他一人之责,与我无关,就算告到府君大人面前,我至多担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你凭什么说我是主谋。”

    樾白耸肩,带着几分炫耀:“证据好办,我已经将两个小鬼恶意杀人,沿水盗窃,殿主大人与妖界勾结,三件大事拟成文书,便传地府。文书最后一句有必要讲给殿主听,‘勾结外族颠覆地府之事,上已尽知,自首者既往不咎,知情不报者,祸连三代。’勾魂小鬼孤证不立,双证相符,第二个证据想必很快就能出现。”

    “你有什么权力发文书,又有什么权力祸连三代?你越权了,樾白殿主。”

    樾白眼带怜悯,“地府君,我的老父亲,在天界述职时昏倒,至今未醒。天帝下旨,我,樾白暂代地府君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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