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林屹川依旧策马与马车并排着，丁瑶掀开窗帘对着外面的林屹川笑道：“林校尉真是不辞劳苦，送我们入宫，如今又送我们回去。”

    林屹川微微颔首，道：“无妨。”

    丁瑶放下窗帘，端正身子认真神色对祈棠道：“你觉不觉得林校尉好像对你？”

    “不觉得。”祈棠打断她的胡言乱语，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丁瑶眉心点了一下，“你别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虽我朝民风教于前朝开放，以后在外男面前还得注意些，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可要好好思虑了再讲，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跳进哪里都洗不清。”

    “哦！”丁瑶不情不愿的呜咽了一声，又睁大双眼疑惑道：“若是真如你说民风教于前朝开放，为何如今依旧没有女子为官做宰，连公然招收女子学堂都没有，若是有这么个地方能开门招收女弟子，教授书画，礼乐，齐射，那我朝不就能出更多如谢皇后一般的奇女子了吗？”

    在祈棠心里，丁瑶一直都是娇养在温室中的水仙花，虽美丽聪颖，却不食人间疾苦，如今这番话，倒让她刮目相看，她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世人皆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要求天下女娘，父纲，夫纲，子纲，这三纲如三道枷锁缚住天下女子，女子们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便会坠入万劫不复深渊，希望有朝一日，天下女子能如男子一般自由出入朝堂，人人有书读，人人可经商。”

    “对。”丁瑶拉着祈棠的手，兴奋的说：“你说的太对了，我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最好我们能也看到这一天。”

    祈棠叹气道：“太难了。”

    “为何太难了？”丁瑶不解。

    “如谢皇后这般英姿飒爽，能般驰骋沙场的奇女子，就算贵为皇后，也不得不住进甘泉宫，操持后宫。”祈棠摇着头，为谢皇后的一生感到悲哀，“那甘泉宫再是富丽堂皇，错彩镂金，对谢皇后这样的女子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进的去，出不来。”

    丁瑶沉默下来，她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是啊，谢皇后天纵英姿，恣意飞扬的人生是自己最羡慕的，却从未想过，那样的女子是否甘心困在深宫，蹉跎半生。

    见丁瑶不再说话，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祈棠轻轻的推了她一把，轻声道：“不过，希望总是要有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丁瑶耷拉着脑袋，半垂眼眸道：“我总是希望身边可以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谢皇后，却从未要求自己也成为那样的女子，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我愧疚的很。”

    “噗嗤。”祈棠笑出声，“你愧疚什么？朝堂兴盛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娘能决定的？”

    “我也想为大齐出一份力，虽说我文不成，武不就，可是万一我有能力能发现那些天赋异禀，天资聪颖的女子呢？”丁瑶的想法始料不及的从她嘴里冒出。

    “盼兮，我们来开办个女子学堂吧。专门招收女娘，你看可好？”祈棠还未从丁瑶的震惊言论中回神，丁瑶又丢下一个重磅言论，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祈棠缓缓的摇着头：“你怎么一会一个想法，你说的这事，可不是小事，是要从长计议的，且我大齐从未开办过女子学堂，你若冒头，等着是棍棒伺候你呢。”

    “凭什么男子可以科举入仕，女子却连谋生的手段都没有，若是天下女娘都有一门可以安身立命的手艺来养活自己，那你说的三纲也就不存在了呀。”丁瑶摇着祈棠的胳膊，“盼兮，我知道这事事关重大，但是总得有人去做是不是，我愿意如谢皇后那般，却也不求成天下女子表率，但我若走出第一步，相信后继有人，定能有人将这个事做成。”

    祈棠沉默不语，看着眼前天真却语出惊人的丁瑶，她思索片刻：“你说的对，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但是这件事，不会一蹴而就，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等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你大祖父与祖父皆是南方士林响当当的文坛领袖，如今因科举入仕的朝臣几乎出自弘扬白嘉麓书院，你可听说国子监学政秦熙？”祈棠岔开话题，小丫头一时兴起，若是放任她继续胡思乱想，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惊天言论呢。

    “不曾听说。”丁瑶摇着头。

    “你大祖父曾为他著作一篇奇文，奇文的题叫《送弘扬秦生序》。”祈棠继续说道：“你回去后可先瞧瞧，这篇奇文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早已传遍了。”

    丁瑶疑惑的抬起双眸：“从未听说白嘉麓书院书院中出了一个国子监学政，我回去问问祖父。”

    不一会，马车在赵府门口停下，秋雁在我外面喊道：“小姐，我们到了。”

    祈棠下了马车，林屹川也跟着下了马，走到祈棠身边，两人并排站着，丁瑶从马车中钻出小脸，笑嘻嘻的道：“林校尉不送我回去吗？”

    “在下与县主还有几句话要聊，丁小姐请自便。”林屹川拱手不冷不热的说。

    “切。”丁瑶白了他一眼，看着祈棠认真道：“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

    祈棠点点头：“我会认真仔细好好考虑的，你回去路上慢点。”

    “今日多谢林校尉。”祈棠微微屈膝，扯着微笑。

    “县主不用这么客气，在下仰慕县主，不知县主可否愿意与在下成为朋友？”林屹川神色不变，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语气认真。

    仰慕？祈棠顿时瞪大双眼盯着林屹川，是什么意思？

    “县主莫要误会。”林屹川伸手牵住马匹缰绳：“在下只是仰慕县主才学，人品，并无他意。”

    祈棠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疑虑放下，“能认识林校尉这样光风霁月的郎君，也是盼兮之幸。”

    林屹川的神色始终如一，眼角却略微勾起，点头道：“蒙县主不弃，祖父有一同袍好友，致仕后寂寥一人，祖父来去匆忙，未曾去看望，曾嘱咐我一定要去看望他。”

    见祈棠眼底疑惑，林屹川继续道：“若县主得空，在下想请县主同我前去看望这位前辈。”

    看着林屹川眼中的认真神态，祈棠不忍拒绝，便答应道：“你若定好日期，差人来告知我，我同你前去。”

    林屹川勾起唇角，露出真诚微笑，拱手道：“在下替祖父和那位将军多谢县主。”他摸了摸身边的骏马，继续道：“外头寒凉，县主快些进去吧。”

    祈棠点头，转身迈上台阶，到大门口时，秋雁在后面说：“小姐，林校尉还在看着你呢。”

    祈棠回头，林屹川果然还立在下方，身姿挺拔，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