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
林诗涵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终于认命般睁着眼，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每当她想要入睡时，脑中就和打开了放映机一样一遍遍循环播放一小时前的那一幕。
看似清瘦的少年稳稳背着她，自己几乎能透过不断摩挲的衣物感受到他身上干练的肌肉，和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相触时传来的温度。
虽然这个想法会有点可笑，但她还是会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他难道喜欢我？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她侧过身，紧紧抱住一团被子，把有些发烫的脸深深埋进去。
不过，他们俩之间好像又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普通朋友”，有些举动于她来说，好像有点逾矩了。
无论是KTV的那个错位拥抱，还是雨天那次并肩而行，又或是……今晚他背着她，带她走到药店。
她眼神微动，烦躁的在床上滚了几圈，心烦意乱的忍不住长长叹出口气。
睡梦中的安德那成功被她这番骚操作弄醒了，它肥圆的身子从奶箱洞口处爬出，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抱怨道：“亲你大半夜不睡觉……是要升天吗……”
林诗涵意识到自己大半夜弄出噪音确实不礼貌，顿时有点尴尬，不过自己的心绪又实在乱成一团，犹豫片刻，她还是问出口。
“小安老师。”
安德那：“？”
它瞪圆了眼，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床上呆滞的林诗涵，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鬼上身了啊？”
“？”
林诗涵面露无语，但还是勉强的牵出一抹假笑，好声好气道：“没有，就是突然想问你一件事。”
“说。”安德那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得先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猜……我喜欢谁？”
少女突然撑臂从床上坐起，借着月色，安德那能看见她脸上微微泛着红晕，两只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它。
她神色严肃，倒不像开玩笑。
安德那不暇思索：“苏谨言。”
“……”林诗涵沉默着没说话，神情依旧一脸呆滞不过心下却是猛的一松。
很好，标准答案，没有问题。
见她久久不说话，安德那还以为自己回答错了，又脱口而出道：“……还是谢书止？”
“不可能是他！！！”
只见它刚问完，床上那人撑床的手臂就一个不稳，险些倒回床上。黑暗中，她那双眼睛瞪的圆圆的，神色带着些窘迫。
“就就就…就是苏谨言！反正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他的好了你别乱猜了！”
见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安德那稍感清晰的思维又瞬间有些混沌，它再次打了个哈欠，懒懒的缩回窝里。
“哦。”一面动作，它还一面嘀嘀咕咕着，“反正未来你又得不到，还不如现在趁早放弃去喜欢小谢同志得了……”
“闭嘴吧你！！！”
林诗涵一下躺倒在床上，拉起身旁的夏凉被一下拉到了身上，只露出鼻子往上的部位在外面。
“我不可能喜欢他的。”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一双眼睛显得湿漉漉的。
“我才不会去喜欢一个……”
“不喜欢我的人。”
最后一句的语气轻极了，很快随着夜风消散在逐渐传来的床下的轻微鼾声中，如同一道难以察觉的呓语。
……
时针马上指向十二点。
犹豫了片刻，谢书止还是解锁了手机屏幕，找到了熟悉的消息栏。
然后抬手，按下一行字。
“在？”
对方不出意料的秒回了，“我去，止哥？”
“你居然大半夜找我了。”
“好开心……开心的快要死掉了……”
看着这些新消息，谢书止嘴角狠狠一抽。忍住一口气，他继续打字道：
“问你个事。”
发完还没几秒，对面的消息就又传来了。
“说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止哥你，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不过明天我可能打不了球了，苏姐说要跟你打几把试试手，一定记得去哦，爱你么么哒！！！”
谢书止长长叹出口气。
然后点开那人的头像，默默给吴华开了免打扰，这才放心退回到聊天界面。
“假设有天，你发现慕芝有喜欢的人了，会怎么办？”
消息发送后，这会对面终于没有秒回，而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就当谢书止差点要以为对面睡着了的时候，吴华终于发来了消息。
“哥你问我这个是不是想试探我！！我对慕姐没意思啊真的！！！”
“你别多想我俩真的正常关系我绝对不可能喜欢她啊……（此处省略400字自证）”
看着一长串消息，谢书止顿感无语，打字道：“假设。”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这次显然比刚才回复的快点，对面的吴华搞不懂他的目的，只能试探般的回复道：“当然是选择祝福她了（流汗.jpg）”
看到这句话，谢书止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下意识抿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还以为像吴华这样的性子，会说几句“我一定不会放手……”诸如此类的话语。
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想的。
犹豫了片刻，谢书止忍不住按下几个字：“你就不想去争取一把？”
谁知字还没打完，那边就又传来了新消息。
他余光瞥去，微微怔住。
“为什么就不能假设她喜欢我呢qwq”
“……”
谢书止还是没发出去那句话，摁灭手机，一把将其扔到一边，脱力般倒在了床上。
因为没有那种假设。
他暗想。
……
第二天。
林诗涵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爬到床头一看闹钟，发现离出门还有半小时，又忍不住要倒回去。
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坐起，看向安德那的方向。
见对方还在呼呼大睡，她还是没忍心叫醒，只得蹑手蹑脚走到书桌旁，轻轻拉开木椅。
随手从文具盒里拿出支笔后，她思虑片刻，下定决心般写下了长长的一段话。
写完后，还忍不住拿起来又自己看了一遍，这才长叹一口气。随后，她起身，又轻步走到纸箱旁，把纸条放置在洞口处，这才放心转身，去卫生间洗脸漱口。
……
教室。
下了早自习后，林诗涵强忍住困意，挣扎着站了起来。
前排正要下去吃饭的王萌见她的动作，有点不可思议的张大嘴，惊疑不定的上下扫了她几眼，匆匆走了过来。
“我的天，我居然能在高中三年之内看到你下了早自习清醒的一次……”
林诗涵：“……”
她露出个困倦的假笑，“那你做好准备，这周之内应该会见很多次了。”
说着，她状似无意的往后排扫了眼，发现后面的谢书止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
王萌看破不说破，呵呵笑了声，踱步到她身边，道：“真佩服咱止哥，没早都坚持去打羽毛球，我的话打着打着都能睡……”
“好了不提他了，跟我下楼去跑步。”林诗涵打断道，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像外走去。
“啊？可是我还想去睡——”
后半句话在看到林诗涵可怜兮兮的眼神后被囫囵吞下，王萌双眼放空，满脸不情愿的被拉下了楼。
这对该死的暧昧期男女，每次都得找个壮胆的苦命人。
造孽啊。
……
清晨操场的人也不算多，除了大部分去食堂吃饭的，还有一部分人选择来这里打球或者散步。
林诗涵攥着王萌的手，两人双双站在跑道上，一时僵住。
王萌有些莫名，问道：“这是要干嘛？”
看着她的眼神，林诗涵沉重道：“当然是为下周运动会做准备……训练跑步了。”
“？”
“我不干。”王萌蹙眉拒绝道，“不不不，我还处于半梦不醒的状态，要跑你跑就好了。”
“还有，你不是来看谢书止的？喏，他人就在那边。”
说着，她抬手绕过林诗涵，指向了操场中央。
听到这个名字，林诗涵猛地想起了早上自己曾给安德那留得那张字条。
〔谢谢你这些天为我做的努力，请原谅我这些天的隐瞒，最近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骗你。〕
顺着她指的方向，林诗涵看到了谢书止。
此刻迎着澄净的晨光，身着夏季校服的少年手里紧握着羽毛球杆，正时不时挥动手臂，努力与对面的人打着个来回。
〔初中的时候，有些人曾经打趣过我们是一对，他脸色很难看。〕
许是费力，他的胸膛正连续快速的起伏着，但看到羽毛球被打回来，又毫不犹豫的跑过去狠狠拍回去。
他初显棱角的脸上忍不住扬起一抹张扬的笑，看起来整个人如同沐浴在光里。
〔那天，他跟我说：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哇哦。”王萌忍不住赞叹道，“打的不错嘛，还怪帅的。”
林诗涵沉默不语。
〔所以，无论未来怎么样，现在的他不会喜欢我的。〕
她的目光静静看向他身前另一道身影，背影倩丽的少女绑着低马尾，正游刃有余的和谢书止打着个来回。
顺着她的眼神，王萌也注意到他对面的少女，“这是谁啊，以前止哥不都和卷毛打球吗……”她的话突然顿住。
“我去，苏婉宁！？”
听到这个名字，林诗涵心下狠狠一抽，有点别扭的别开了眼。
〔我觉得，还是先别跟他过多牵扯了，免得让他现在不喜欢我就算了，还弄巧成拙，变得更讨厌我一点，那感情线还不得直接断了啊。〕
〔我想，先给他点时间吧，让他先去自由喜欢他这个年纪该喜欢的人。〕
〔至于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
“真是桃花泛滥啊……”正感慨着，她突然意识到身边的林诗涵还在听着，连忙改口道：“不过我觉得老林你毕竟和咱止哥青梅竹马，拿下他的几率大一点。”
“拿下谁？？”林诗涵眼皮一跳，回问道。
“哎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就别装了。”王萌斜眼看着她，笑出声道：“你喜欢谢书止吧？”
她的脑子一下有点短路。
“不是！！！”林诗涵下意识回应道，她的神色不变，声音却不自觉放大了，如是听得仔细还能听到几分轻颤。
“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
王萌眨了眨眼，向她凑近了些，“谁？”
“……行了你别问了，反正另有其人。”林诗涵别开眼，脑海中想起了那个送她回家的温柔青年，感到脸上有点闷闷的。
“我去跑步了。”
“哎！？告诉我吧———”
她忽视了身后王萌的叫嚷声，抬脚向前跑去。
喜欢这种东西，谁能说的清呢。
她可以喜欢苏谨言的温柔，又或者喜欢他的样貌、成绩、品行……再者，她甚至可能会有那么点喜欢谢书止对自己时不时的关切。
但无论哪种喜欢，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太浅薄了。
连她自己，也不敢轻易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