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子

    见到沈岚清走进来,他蹭地站起身,干瘪的脸上紧张又勉强挤出一个笑。

    沈岚清随意坐下,打量了他片刻才问道:“你来此地有何要事?说来听听。”

    这人低垂着脑袋,结结巴巴开口说道:“小人张阔,是叶,叶楼主答应小人一件事,叫小人来此地即可。”

    这倒是稀奇。

    几秒后,沈岚清蓦地笑了笑,问道:“信物呢?空口白牙就想让我相信你?知道你现在所在何地吗?”

    此话一出,空气骤然冷了几分,虽然沈岚清是在笑着,可张阔感觉到此时有寒冰铁刃划过喉间,一不小心便会刺破肌肤,鲜血横流。

    “有,有信物的!”

    张阔有些懊恼自己忘记了这件事,着急忙慌在他那破破烂烂脱了线的衣服里搜寻着,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从藏得深厚的衣兜里拿出个小酒壶。

    这酒壶轻便小巧却奇形怪状,色泽黯淡,如此丑陋,沈岚清几乎在瞬间确定了老头确实许诺过他事情,毕竟这样奇丑无比的物品也不会出自他人之手。

    沈岚清接过递上的酒壶,在壶身某处摩挲了几下,指腹触摸到个由线条简单构成的图案,收回手,说道:“他何时说的?”

    张阔回道:“两三月前。”

    两三月前,差不多是老头刚消失的时候。

    沈岚清又问道:“你与他相识许久?你是何方人士?”

    张阔沉默不言,深吸一口气,半晌后说道:“小人与叶楼主萍水相逢,大概是叶楼主心慈人善,见小人可怜,才大发善心,叫小人此时来这里,小人身份低微在这世道苟延残喘生存,只是活着而已。”

    沈岚清若有所思瞥了他一眼,问道:“他许诺你什么?”

    张阔重重跪下,额头抵地,颤声说道:“求您救我妹妹!”

    “我妹妹被长济侯强抢去了侯府,长济侯荒淫残暴,我妹妹受尽苦楚,性命也难保,求您救她脱离那吃人的虎穴!”

    他双肩抽搐,满眼通红,看向沈岚清,期盼下一秒她嘴里吐出应允的话语。

    救人?

    为何自己不去?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为何要相隔两三月才来?

    沈岚清皱眉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会有人来告知你。”

    张阔踌躇了片刻,几次张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佝偻着身子退了出去,清静了没多久,门又被推开。

    沈岚清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云十,问道:“怎么不进来?”

    “他说什么?”

    沈岚清一五一十告诉他,云十听到最后,蹙眉问道:“你要去?”

    “还没想好。”

    沈岚清靠着椅背,望着屋顶,一脸云淡风轻,看起来并没有将此事放于心上。

    云十转身坐在对面,缄默片刻,平静说道:“长济侯府每隔两个时辰护卫交接,南院守卫最为薄弱,侯府院落分布图之后我会给你一份。”

    ???

    沈岚清不解开口:“我还没决定要去,说这些为时尚早了些吧。”

    云十高深莫测看了眼她,说道:“你会去的。”

    沈岚清气笑,反问道:“理由呢?”

    “昨天你带回来的那车货物你知道是谁的吗?”

    云十自问自答说道:“也是长济侯府出来的,里面是些衣料首饰,金银铜钱,海鬣在京华镖局排行榜里也是位属前列的,数十人只护送这一车无关紧要的物品,这里面并不简单。”

    “再者,师父也想要你去长济侯府看看不是吗?都用了这么拙劣显而易见的暗示,更别说现在身为楼主的你,也应当去探一次。”

    听听这忧思忧虑的“劝告”,沈岚清甚至想给他鼓掌高呼,她这师弟真是得了老头的真传,絮叨的样子真是像。

    “记得你小时候白净秀气很是乖巧,楼内后厨的妇女疼爱你,常常给你衣兜里塞满食物。”沈岚清忆起从前,“后来长大了些,虽然一副古板样,但话也不多,如今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师姐不及你,假以时日,师弟定能胜任楼主这一位置。”

    沈岚清捂着心口,以长辈的模样怀念的语气说罢,又深深看了云十一眼,摇头叹气。

    云十体贴的说道:“师姐过虑了,以师姐的能力,打翻整个千云楼都不成问题。师弟百无一能,日后还要仰仗师姐。”

    屋内剑拔弩张透着幼稚,守在屋外的云卫听到两人以师姐师弟相称夹枪带棒一来一回的斗嘴,恨不得拔腿就跑。

    沈岚清笑着看他,静坐了片刻,说道:“说再多我也不会去。”

    随后又坚定补充道:“绝对不会去。”

    丢下一句话,甩手出了屋。

    傍晚时,沈岚清在门口发现了两张图纸,翻开一看一张正是长济侯府的院落分布图,另一张则是一个梳着垂髻的少女画像,亮丽又俏皮,她应当是张阔的妹妹。

    沈岚清将画像叠好放在书案上,另一张看了几眼,哼了声将纸揉成团随手扔了。

    空中云愈累愈厚重,沉郁郁压下来,片刻后,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穿梭在细雨里,将裹挟的雨滴撒入窗口。

    沈岚清走过去关住窗户,刚坐下,砰的一声窗扇又被风狠狠摔在墙上。

    院外的竹林簌簌摇曳着,沈岚清觉得竹林上好似缺了什么,思忖良久,消失几年的影子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身苍色,头发散乱,提一酒壶,醉倒在竹林间,任雨浸湿衣裳,喝到兴头时,便一跃而上,打一套拳,又醉飘飘倒下。

    幼时的沈岚清在每个雨夜都能够见到师父模糊的身影,直到几年前她外出游历,至此再无见过。

    一声惊雷落下,夜雨唰的倾盆而下,很快地面聚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沈岚清将风吹灭的烛火点燃,抖了抖衣袖的水珠,走过去,再次将窗紧紧闭起。

    几日后,京华长济侯府。

    月黑风高夜,正是幽探侯府的好时机啊。

    沈岚清覆着面身着夜行衣坐在府内最高的屋顶上,将一张皱巴巴的图纸展开,细细记下后,揣回怀里。

    之前,她倒是听了一耳朵传言,说这长济侯府财力雄厚,骄奢淫逸,天子脚下还敢如此,不知收敛,简直是疯狗一个。

    视线向下扫去,这侯府雕梁画栋,后院水池数来都有五六个,沈岚清不由感慨,传言不虚,只是可惜了里面住的不是人。

    坐了片刻,沈岚清动身赶往后院,每跳到一个便屋顶揭开一片瓦片看过去,还未跳到第三个屋顶时,沈岚清早早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耳朵贴上瓦片听得屋里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痛苦与欲望混杂,沈岚清蹙着眉挪开一片瓦片。

    “......”

    下一秒沈岚清嫌弃的迅速盖住了,一团肉球在床上抖啊抖真是没眼看。

    这团抖动的肉球便是长济侯,沈岚清腹诽着他如此辣手摧花,也怪不得街头小巷他臭名昭著。

    说来也怪,沈岚清这一路看过去,后院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房屋有人居住,云十说过这长济侯至少也有二十个小妾的,难不成都塞进一个房间了?

    沈岚清心里疑惑,快步来到最后一个荒草丛生的院落前,一眼扫去,门框把手两旁十分光滑,是有人常常出入使用过的痕迹。

    沈岚清跃下围墙,猫着腰慢慢靠近

    沈岚清提气翻身越过,院里的杂草有一尺多高,将沈岚清淹没其中,她打量着周围小心翼翼向屋子靠近。

    周围寂静无声,杂草簌簌作响。

    沈岚清陡然停了脚步,瞳色深了几分,将手里路过花园时随手折下的短短一截树枝掷出,树枝裹着内力刺向杂草暗处,发出清脆一声。

    这侯府可真热闹,还有别的“客人”。

    沈岚清纵身向前,袖口短刃顺滑流出,轻快如同燕雀,刺向杂草深处。

    下一秒,兵刃相交,铿锵作响,一个身着墨色的少年用剑挡住沈岚清的攻势,用力一挑,拉开了距离,落在了十米远处。

    被乌云遮盖许久的月亮,此时终于摆脱了桎梏,月色如水,倾泻下皎皎月光。

    这少年风神绰约,身姿挺拔,乌发垂顺,眉眼俊秀,衣带处悬挂着玉兔纹饰的玉佩,持剑而立,生得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

    江北洛王世子,陆知予。

    沈岚清江湖游历时曾在江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陆世子面如冠玉,神清骨秀,又出身高贵,待人温和,每当他游船而过时,引得不少江北的女子拥簇在岸边含羞带怯望着他。

    沈岚清那时坐在某户人家的屋顶晒太阳,有幸见过这场面,其热闹程度与五皇子不遑多让。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不语,半晌后,沈岚清将手里方才擦身而过时扯下的面罩丢了过去,一个浑圆的弧度,随后稳稳落在了陆知予手里。

    沈岚清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纠缠,扔了面罩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身后草丛沙沙抖动,直至她站在石阶上,才随之停止。

    沈岚清转身看过去,似笑非笑说道:“这位侠士是与长济侯有仇?”

    陆知予将剑收回剑鞘,眼底清澈,不答反问,轻声说道:“姑娘来此的目的与我相同?”

    真麻烦。

    “我怎会知道。”想了想,沈岚清又说道:“我来此地,只是为了......”

    话到此处,沈岚清倏地停了下来,几秒后,弯了眉眼,指着空中某处,笑盈盈说道:“我是来赏月的。”

    “我随意走到此处,发现这里正是赏月的绝佳地段,既来此地,这位侠士可要用心观赏啊。”

    陆知予望着那双上挑的眼睛,也柔声附和道:“姑娘说的极是,风清月皎,不应错过此番美景。”

    若是忽略两人的夜行服以及面罩,倒是知己相逢的绝佳场面。一番虚情假意客套话过去,两人依旧一上一下僵持着。

    半晌后,沈岚清收敛了笑意,挑开了两人粉饰的假面,直截了当说道:“打一架吧,若是能打赢我,我便让路,不再阻拦你,如何?”

    她本不是习惯逢场作戏的人,与其假情假意互相试探不停,倒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陆知予神色僵硬了几分,打量着她,片刻后,颔首应了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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