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陈子君原定出发的日子不可更改,这是应了圣人的承诺,可陈圆受了惊吓,不宜长途跋涉,陈子君只好先带着罗泽出发。

    陈子君与罗泽离开后,书院便彻底空旷下来,罗绫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家温习功课,参加即将到来的解试。

    云祯抿唇看着罗绫拿着行囊离开,没和他说一句话,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罗绫的身影,他也转身回了云府。

    如此过了几日。

    云祯这几日心情却不是很好,罗家村秋猎风波后,陈子君离开,而罗绫回去自己家里,二人再没见面。

    他前阵子托人去办的事也有了回音,《秋雨山林集》他已拿到孤本,云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罗绫。

    可罗绫自从回了罗家村,竟一次也没来找过他。

    云祯心中有些不快,但他出于男子的矜持,绝无可能主动去找罗绫。

    罗绫离开好几日,云祯面色越来越黑沉,这日,陈茉来寻他,二人坐在厅中,陈茉犹豫片刻,双手手指撑在桌边相互交叉,冷静看着云祯,沉声道,

    “家母这几年一直向云伯母提出你我的亲事,因你一直未答允而不成,如今我想问你一句明话,我今年已二十,母亲在我来接你之前,便已为我相看好几户人家,但我觉得应当来问一下你的意思。”

    “倘若你果真无心,此次回去,我便与旁人成亲了。但若你肯嫁我,我向你许诺,此次省试,我定为你挣一个功名回来,不叫你此生跟了我吃苦受累,你若还有别的要求,我也一定办到。”

    陈茉双目灼灼看着云祯,眼前这个她喜欢了多年的弟弟,她一直在等他,可云祯却淡淡笑一下,“我觉得当陈姐姐的弟弟便很好。”

    陈茉眼中瞳孔一缩,她未料到云祯拒绝得如此痛快,一时竟有些不信地追问,“为什么?”

    云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一口,忽又道,“此茶有些不合口味。”

    陈茉愣怔片刻,明白过来,继而苦笑一下,“既不合口味,那便罢了。”

    她将此事说开,又明白云祯意思后,心中空荡,整个人有些难受在那。

    她想起什么,又问,“倘若那日我没有只顾着救陈圆,而是连你一同救下,会影响你此刻的决定否?”

    “不会。”云祯答。

    “那...若是能影响,但当时去救你陈圆便会死去,你会希望我怎么做?”

    “依如陈姐姐当日的选择便好。”云祯礼貌地一笑。

    “那你...可是因为她拒绝了我?”陈茉没有点出人名,可云祯竟然沉默,她便知晓,云祯果真心里有人,她苦涩一笑,还是决定对云祯说出来,

    “那夜我见你竟要她来你身边坐下,便猜到了你的心思,她为你之心倒是不错,山猪那般凶悍,她还不要命地冲出去救你,可你倘若选的是她,往后日子定会艰苦难挨,不说往后,你阿娘也定不会允准。”

    “男子一生姻缘最紧要,若嫁错人,便是一辈子的事,后面再后悔也无可挽回了,她家家世...”

    云祯垂下眼帘,轻声道,“陈姐姐,你听过结心先生的故事么?”

    陈茉一愣,“听过,前代的名人,结心先生是贫户,却娶了先帝同周侧君的皇子,可皇子病弱,与结心先生恩爱十余年便病逝了,结心先生独活三十余载,最后醉死在皇子墓前。”

    “哪里还算是皇子。”云祯低头笑一下,“皇子岂能嫁给庶民?先帝大怒,驱逐结心先生离开文城,皇子以命相抗,呕血三日,先帝无奈,准他下嫁,却去了他的宗室之名,他早就因此成了庶民。”

    “云祯,你莫非也要选一条难走的路走?”陈茉不可置信,云祯摇摇头,“我只是有些钦佩结心先生与她夫君的生死相依。”

    陈茉呆在那儿,等了云祯这么些年,何时见过云祯如此待自己。

    她终于彻底明白过来,再苦笑一下,起身道,“陈圆心神已大好,近日我们便要出发,你尽快收拾好行囊吧。”

    陈茉离去,云祯转去书房独坐至天黑,康叔担忧地进屋,一进来却见云祯正安静看着桌面上的磨喝乐。

    云祯眼前不住浮起这些日子的一幕幕,心底翻涌起云海迷雾般的疑惑,还有点点茫然。

    他不由轻轻拿起磨喝乐,拇指温柔地摩挲娃娃的脸。

    康叔立在门下轻声催促,“哥儿,该歇了。”

    “康叔。”云祯道,“你进来。”

    康叔忙走了进来,看见云祯神情不对,有些担忧地上前,“哥儿,你怎地了?”

    “我...有些,睡不着。”云祯不觉垂下眼帘,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烛火跳跃,他不知可以跟谁诉说这股不安,只好让康叔进来,

    “倘若,我曾伤害过一人,后来察觉,全是误会,想与这个人修好,或许已然修好,她心中定是有我的,但我始终不甚放心,想叫这个人明明白白对我说出来,却不知这个人会不会愿意呢?”

    康叔看见桌上的磨喝乐,想到今日陈茉特意寻他,却在离开后云祯闷闷不乐,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他坐下来,面上带笑地,“那自然是愿意的呀,我的祯哥儿生得如此惹人喜爱,谁会忍心让你失望呢?”

    “可,可万一她还记着从前,心有芥蒂,她近来便好似有些若即若离的,总不搭理我...”

    “那你就下次,下下次,见到这个人时,对她慢慢亲近一些,不要总疏离人家。”康叔慈爱地看着云祯笑道。

    云祯低下头,“可是,我不愿如此。我为男子,本就该她来迁就我才是,岂能叫我如此不知矜持...”

    康叔笑一下,“原来那个人是位娘子。”

    云祯骤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飞红,不出声辩驳,康叔温和地,

    “你与她自小一块长大,今日陈小娘子特意来寻你,便是肯同你释和了。你们之间有再多不快,我想,陈小娘子也会原谅你的,她这孩子,自小秉性良善,当日也是逼不得已才先救了陈圆,并非不顾你...”

    眼见康叔越说越错,云祯忍不住否认,“并不是她。”

    康叔愣一下,“那是...?”

    云祯转开头,不欲再说,“总之,我不会主动寻她的,她若不肯来找我,那便罢了。”

    康叔越听越迷糊,可云祯拿起女娃娃,不愿再与他多说,只缓缓起身回去自己房里。

    次日,陈茉再让下人请示云祯,她要进先前陈圆在云府的屋内收拾行囊,云祯允准,让康叔跟去一道收拾,康叔笑着,“陈娘子这是提醒哥儿,也快些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呢。”

    云祯面上只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岂料半日过去,陈圆之物收拾妥当后,康叔匆匆来寻云祯,他手里拿着一本不过半张巴掌大的白色册子,将这小小书册递给云祯。

    康叔疑虑问,“哥儿,胡三郎的东西为何会落在咱们府里?”

    云祯接过来一看,翻开第一面,页上果真写有月非二字。

    这二字云祯熟悉,康叔更熟悉,从前在文城时,胡非殷勤给云祯写信时,便是如此落款。

    真真莫名其妙,胡非一日也未曾进来过云府,为何云府里竟会翻出他的物件?

    康叔看着云祯,云祯却看着书册,越看面色越凝肃起来,最后他合上书册道,“此事不要声张出去,你让人立时去为我查一件事。”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胡非怎么知道他在搜他的把柄?真有意思。

    云祯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眼睑,不知在想到什么,手指慢慢摸着小册子,他突然问,“康叔,从前我有一件卷云四出纹的圆领衣袍,此次有没有带来罗家村?”

    “卷云四出纹的圆领衣袍?”康叔却被问住在那,他站在原地皱眉想了一会,“哥儿何时有一件卷云四出纹的圆领衣袍...啊,是了,是了。”

    康叔一下拍掌,“是有这么一件,还是当年云老家主在世时,过的最后一个寿辰,哥儿穿的衣裳,那件衣裳是红色的,是不是?”

    云祯将书册放到一侧边几上,“不错。”

    “哥儿是想穿这件衣衫?可那会哥儿还小呢,如今哥儿长大了,哪里还能穿得下,更别提那衣衫,是冬日里穿的,此次也没带来罗家村...”

    康叔回忆起从前,不住念着,云祯抬手止住,“我喜欢这件衣裳,康叔命人去裁件一模一样的给我吧。”

    康叔笑得满脸皱纹,“这又有何难,我现在就立刻写信回文城,让人找出这件衣裳重做一身...”

    又过两日,陈茉一应准备妥当,将要出发,罗绫还是不曾来云府找过云祯,云祯面色越来越难看,不知罗绫究竟是何意思。

    夜里,他立身庭院中,静静看着云府里的荷池。

    次日,天微亮,罗绫如往常出门。

    她拎着食盒,去为罗桑送食。

    这阵子地里瓜果熟了,地里深夜常有山鼠偷食,罗桑索性住在地里守着,一旦发现鼠贼,便用叉子叉死。

    罗绫一开门,竟然见到站在门外的云祯,天蒙蒙亮,晨露微凉,她有些吃惊地看着云祯,出声询问,“你...云小郎君,你怎么在这?”

    云祯一身蟹壳青色长衣,腰间白色玉带束着,突然出现在罗绫家门前,令罗绫很诧异。

    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双眼看着罗绫,面上神情竟叫罗绫一时琢磨不出,只看到他紧抿着唇站在那,好似在不高兴,莫名有股孤单可怜的意味。

    是谁...欺负云祯了?

    不,绝无可能,云祯性子,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罗绫飞快地否认这个念头,那是...有人惹他不快了?

    罗绫眨了下眼,还未再说些什么,便见云祯将手中一本册子递来。

    罗绫更加惊讶,她低头看去,是《秋雨山林集》,罗绫低呼出声,“《秋雨山林集》?你,你从哪买到的这本?”

    云祯定定看着罗绫的神色,看罗绫如此惊喜的神情,他眉眼忽缓和些许,甚至语气也柔和了些,“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本《秋雨山林集》,我寻到了,便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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