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妄卿辞 > 无故人

无故人

    翌日清晨,山谷清明,鸟鸣啼啼,云雾散去,但见金光破晓,倾洒而下。

    雨后的清风夹杂着林间浓郁的青草幽香徐徐拂来,草茸茸,柳松松,山间一片明朗。

    陆奺辞倚坐在窗头。

    点点金粉从半斜的格窗投射进来,落在她肩头发梢,如笼上一层迷蒙的水色。

    哑娘敲门而入,满脸愁容,紧张兮兮地比划着手指。灰白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无形无波的线条。

    陆奺辞看了片刻,仍是疑惑。哑娘没由来得一股挫败感,紧皱眉头,指头一顿,丧气地垂落下来。她扯开嘴角微微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泛黄的脸庞闪过彷徨失措。

    陆奺辞眼角含笑,指了指几案上的宣纸笔墨,温柔道:“哑娘,无碍的,画下来吧。”

    哑娘是玉清音给她的人,方便她在外行事。虽不能言语,两日处下来,也见得出做事稳重细心,为人忠心可靠。最要紧的是,懂得察言观色,亦不能向外说道。

    哑娘面上浮出点点感激之色,正欲上前。

    头顶日光一暗,窗下多了一个人。

    江堇俯眉,陆奺辞察觉抬目,猝然与他对视。那一瞬,二人目光皆一凝。

    江堇微僵,撇开目光,掩饰砰砰心跳,侧头漫不经心道:“官道上的巨石还未挪开。衙门的官差正往这边赶来,你们还走不了。”

    哑娘忙不迭点头,她刚想比划的就是想说这个。忽又见来人是江堇,还未扬起的嘴角下扯,诚惶诚恐地退出了屋内。

    陆奺辞呼吸微乱。

    少年逆着光,垂着头,眉梢眼角都泛着极淡的红,精致面容朦朦胧胧,似染着酒意的迷离潋滟。她的青丝蹭到他脸颊,离得极近,这才注意他眼角下方一粒红色泪痣,若隐若现,美得魄人。

    错乱间,陆奺辞回神,半晌才弱弱道:

    “哦......”

    山风徐来,天地寂寂,二人身形交叠,说不清的缱绻旖旎。

    江堇喉头微动,低咳一声,打破静默:“你知今早有多闹热么?”

    陆奺辞怔怔摇头,追问道:“怎样热闹?”

    江堇这下来了劲头,忽而露出一丝痞笑,兴致昂扬说笑道:“那儒生在树上晾了一夜,没穿衣裳的模样被多人围观,被救下时羞愤难当,晕厥了过去。这事儿当成笑料传开了,想来他日后的仕途不会太顺。”

    陆奺辞听得直痛快,骤然噗嗤一笑,眸中层层笑意微荡,明艳丽人。

    江堇愣住,认真道:“你这样笑,真好看!”

    陆奺辞不解:“嗯?我哪样笑?”

    江堇漆黑的双眼直直盯着她,深眸映照出她的样子,语气尽然真诚。

    “以往你也总笑,可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半分轻快笑意。”

    “这次不一样,你笑得很畅快。”

    陆奺辞愕然,绞着葱白玉指,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对她观察细微别致,教她习武,为她出气,而她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地诓他,甚至别有用心......

    心中微微动摇,又很快平静下来。

    江堇狭长的眸子微蹙,笑得灿烂:“阿辞,这个给你!”

    簇簇山间野花开得烂漫,鹅黄色的花瓣漱漱随风摇曳。

    陆奺辞喃喃:“阿辞?”

    江堇颔首:“你既唤我小师父,那我便唤你阿辞,方才显得不生分。”

    少年声音干净清透,带着一点水雾湿润的微哑,分外撩人。

    陆奺辞紧扣住手指,低着头不语。

    江堇不在意地折下一朵,缀于她乌黑发髻边。

    忽如其来的灼热气息掠过陆奺辞的额前发鬓,莹白的双畔隐隐透出一层胭脂色。她双睫微垂,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果真好看!” 江堇啧啧道。他从前见过姑娘头上簪花,只觉寡淡无味,可如今在陆奺辞身上,却觉娇艳动人。

    陆奺辞面颊染得如朝霞,任谁直白的夸赞都不免羞色,何况还是个俊秀少年。

    “我要先走了......” 江堇忽地轻声道,神情有几分落寞。

    雨停了,师兄还在等着他回去。

    陆奺辞微微抬眸,捏着柳眉,嗫嚅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没有愧色的时候,她胡伦乱扯几句的话语信手拈来,可现在......她有些犹疑......

    “好!”

    江堇冲她偏头一笑,眸若星辰。

    她一时恍惚。

    ——

    午后的阳光晒人,斜斜沿着窗棂射入,被镂空细花的纱幔筛成斑驳的暗影,洒在少女白皙的前额。

    陆奺辞恹恹地瞧着案上悄然迎风摇晃的野花,眼底幽光微转,神色晦暗不明。

    哑娘讪讪地在一旁打着花络子,不时瞥过来一眼。她怎觉得姑娘这样看着有些可怕。这念头一冒出来,她便立马打住。

    陆姑娘是她在教坊里见过最是温婉柔静的人了。

    陆奺辞感觉肩头轻轻一拍,抬眼望过去。

    哑娘粗糙的手指指了指窗外,又倒比着两根指头来回晃动,神色期待的看着她。

    陆奺辞抿唇笑道:“哑娘,你是指出去走走吗?”

    哑娘忙点头,眸中露出惊喜之色。陆姑娘居然看懂了她的手势。

    寺内佛音袅袅,钟声悠远。

    陆奺辞站在苍天银杏树下,山风浩荡,风吹落叶,发出簌簌声响,与满树垂挂的红绳荷包、红绢木牌摆动碰撞的“咚咚”声相交。

    这是一颗“结缘树”。

    上京城内未出阁的姑娘大多会到幽篁寺上香求拜姻缘,再往树上挂上所愿,但望所求皆可圆满。除却姻缘,来往求拜子嗣的夫人也颇多,一时在上京城也颇受欢迎。

    而今却寥寥无几人。

    陆奺辞眺望着眼前巍峨殿宇,目光幽长。

    忽地,不远处缓缓走来几人,陆奺辞颇为讶异的望过去。

    待看清为首人的面容,她慌忙拽住哑娘的手腕躲进树后。

    是崔珣。

    她蓦地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她与崔珣,一个是深宫中受欺负的婢女,一个是朝堂中受排挤的臣子。

    一次偶然他们相识。

    那时她爬上御花园一颗高高的梧桐树,替公主拾卡在树间的风筝,却不小心跌落下来。而公主与侍女拿到后,欢欢喜喜地继续放风筝去了。

    那天日头真烈,她靠在树下,脚踝是钻心的疼,硬是咬着牙没哭出声,可眼泪珠儿却不住地往外蹦。

    “擦擦吧。”

    是崔珣递了一方素帕给她。

    陆奺辞闭了闭眼,可现在的崔珣还不识她,而她今世不愿与他相识。

    她不想把他卷入莫名的先帝密诏之事中。

    “是崔大人吗?” 有一阵极快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崔珣回头,见是一位身着青黑圆领袍衫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而来。

    “下官新丰县县丞石松,参见崔大人。” 那人恭敬弯腰作揖。

    崔珣微微颔首,淡淡道:“石大人可有事?”

    石松甩了甩衣袖,正色道:“下官失礼,叨扰崔大人。本是昨夜大雨,巨石砸断了官道。今早得了寺里的报,县里便派了人过去修理。可谁知......谁知竟从旁的草丛中翻出数具尸体。”

    崔珣神情依旧平淡,石松瞟了一眼,敛声继续道:“下官适才从大师的口中得知崔大人来了,便想请您一同查案。”

    石松低着头,心中暗道亏得撞见了崔珣,这死的人不寻常。何况重大命案本就要上报大理寺,如今倒少一番折腾。

    常言道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崔珣十六岁及第,皇帝亲点的探花郎,入翰林院当值不过四年,现即将上任大理寺少卿,可谓前途无量。吏部的调令早已下,只待五日后任职。

    崔珣还未说话,便有一道女子声音传来,声如莺啼,婉转动人。

    “兄长,既有公事,芷兰便先行去了。”

    石松抬头扫了一眼,便立马低下去。崔珣身后站着一位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亭亭玉立,肌肤胜雪,生的极貌美。

    崔珣低声嘱咐几句,那女子便带着人离去了。

    “石大人见谅,今日本是陪家妹上香。”

    石松更加惶恐:“崔大人严重,本是下官麻烦了。”

    崔珣沉吟道:“石大人可有查探死者身份?”

    石松双眉紧皱,一脸不安道:“数具尸体皆着黑衣,所用刀剑亦是平常,可.....可下官方才在草丛堆里捡到了这个。”

    这才是他急于脱手这桩命案的原因。

    崔珣看过去,白布掀开,里面是件青铜箭镞。

    他脸色微不可查的一变,这是金吾卫特用的弓箭,每一件都登记在册,不可私用。

    每个金吾卫出城办事皆要报备在案,若是有人私自擅用,恐牵扯朝中阴私甚大。

    风吹过,“啪嗒”一声响在二人身后传来,一块木牌从树上坠落在地。

    “是谁?” 石松脸色陡变,厉声吼道。

    他眼尖的瞧见树后飘闪过一角杏色裙衫,语气更冷:“再不出来本官可不客气了!”

    陆奺辞压下心中骇意,缓缓从树后走出来,再接触到崔珣的目光后,立马低头俯身行礼:“民女陆奺辞,见过两位大人。”

    石松见是个女子,心里松了一半,冷声问道:“你是哪家小姐?为何藏于树后?”

    陆奺辞微眯着眸子,苍白着脸道:“民女乃教坊乐伎,一直在此处歇息,并非有意藏匿。”

新书推荐: 祈路昭昭 我真的只想种田 我的青梅竹马不对劲 清穿之太平圣女 红线引,烟花醉 替*******下 第五个不存在的季节 寄月 他有点难撩 咫尺未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