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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死矣

    朱雀大街,沿街商铺琳琅满目,行人络绎不绝。

    隔街的深巷里,一矮小身影出现在巷口。待走近了,是一穿着短褐色粗布麻衣的机灵小鬼,手中还端了个缺了口的碗。

    他眼珠一转,嬉笑道:“陆姑娘,姚夫人到了。”

    陆奺辞从腰间摸出一串铜钱,放入他碗中,温柔道:“小木辛苦了,拿去买糖吃吧。”

    小木瘦小的可怜,十岁的孩子看着顶多只有七八岁。他黝黑的小手拿起吊钱,稚嫩的小脸笑得羞怯:“三哥给过了,这怎么好意思......”

    陆奺辞摸了摸他的头,笑得和蔼:“这是姐姐给你买零嘴儿的,快去吧。”

    小木兴奋地甩着头跑出巷口。

    小巷幽黑潮湿,从她站的位置抬眼望去,恰能见得淡淡金光洒在琉璃阁瓦青色飞檐之上,两两明暗、颓败与繁华相交,割裂的泾渭分明。

    “陆姑娘,我有些紧张。”

    玉清音不自在地微微晃了晃头,乌黑青丝别着玉簪,簪尖垂细如水珠的小链,抚过含愁远山黛眉,如雨意缥缈,烟雨朦胧,更添几分怜弱。

    陆奺辞稳稳地搀着她,淡淡道:“玉娘子,成败在此一举。”

    玉清音深吸一口气,褪去眉宇间的愁容,取而一副娇艳欲滴、楚楚动人模样。

    琉璃阁内。

    “夫人请看。” 掌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谄笑着打开锦盒。

    姚夫人从里面挑了一串赤金石榴镯子,仔细观摩一二,眼神才流露出一丝满意:“成色是不错。”

    那掌柜的忙附和:“可不是,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又用的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

    姚夫人放回去,淡淡道:“香儿,收起来吧。”

    身后的侍女忙上前给那掌柜结清余款。那掌柜的收了钱,笑容更深,奉承道: “夫人您眼光真不错,这是宫里娘娘们都再戴的样式。”

    姚夫人敷衍的笑了笑,眼底并未见喜色。

    掌柜的撇嘴摇头。寻常夫人若得了一套不错的头面,定是喜笑颜开,这姚夫人着实有点奇怪。

    陆奺辞二人进来的时候,姚夫人正准备离去。

    她忙欢喜地大声道:“娘子,姚大人可真疼爱您,这琉璃阁价值千两的首饰说给您买就买,真是大方。”

    玉清音娇羞不已,媚声道:“姚大人待我确实不错。”

    姚夫人从二人身旁走过,听到姚大人,眼神不由得往那女子身上窥去。这一看不打紧,她向来不苟言笑的面庞黑沉了下来。

    玉清音腰系绿烟水百花裙,勾勒出纤纤婀娜身姿,走动间环佩之声琅然,一块羊脂玉坠于腰身若隐若现。

    姚夫人当即听了脚步,转身漠然道:“香儿,你先将锦盒放回马车上,我要再看会儿。”

    那香儿面露惑色。夫人一向不喜朱钗首饰,这次若不是为给未来少奶奶添首饰,是不会来这琉璃阁的。

    但她一个丫鬟,只能领命出去。

    陆奺辞眼角余光瞥向一侧,扯唇一笑:“娘子快挑一个,我们还要紧赶着去别庄,别让姚大人等久了。”

    “掌柜的,还不快来把店里好的都拿出来,给我家娘子挑上一挑。” 陆奺辞转而趾高气扬,一副小人得志模样。

    那掌柜的堆着满面笑容,忙迎了上去。

    陆奺辞二人挑着,一会儿嫌颜色太鲜,一会儿嫌样式老套。那掌柜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半晌,终于买了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

    陆奺辞替她插于发髻,吹捧道:“姚大人一定会被娘子迷得神魂颠倒。”

    待二人走远,那掌柜白胖的脸上换上蔑色,啐了一口:“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姚夫人木讷地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首饰许久,这才回过神,神色匆匆地跟了出去。

    陆奺辞缓缓掀开帘子,侧目朝后一瞅。

    一辆青幔马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哒哒的马蹄声交替在官道上回荡。

    “陆姑娘,这真的能成吗?” 玉清音蹙着眉,心神不定的喃喃道。

    陆奺辞沉着声:“成不成,事在人为。”

    她的脑海中闪过前世记忆。

    姚夫人出身将门,自小在边关长大,见惯白骨露野,百姓饥不饱食,与上京城名门闺阁女子不同。

    前世藏尸案一出,姚夫人展露出虎门将女之风,果断和姚齐决裂和离,带着一双儿女自立门户。后来经商小有成就,便开设善堂,接济贫苦百姓,是名奇女子。

    她在得知被姚齐害死的都是贫苦的男子,死时年纪与她儿女一般大,甚至还更小,便一直坚持找到死者亲属,给予补偿,以示赎罪。

    是个心善的人。

    马车从官道下来,驶入夹道,远远便可见得连绵青山下的屋檐瓦舍。

    香儿紧张的地坐在下首不敢发出声响,时不时瞟上姚夫人几眼。她伺候姚夫人不过几年,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姚夫人紧闭着双眼,突然出声问道:“姚府在这还有别庄?”

    香儿小声道:“奴婢不知。”

    姚夫人睁开眼,脑海中闪过玉清音腰间的玉佩,心头涌上怒火,更多是对姚齐的。

    她嫁与姚齐二十余载,育有一儿一女。上京城里的夫人谁不赞一句姚大人洁身自好,府中连一个姨娘都没有,人人都羡慕她。

    可其中苦楚谁人知晓。

    自她诞下莲儿后,姚齐便不亲近她了,说是修道之人不应重欲。她信了,这么多也就这样过来了。

    贺铭快娶妻了,在这节骨眼上若传出公公在外边养着一个张扬外室,看行头还是个风尘女子,她便气得打不住。本就是她家高攀,这让家风素来严谨的亲家怎么看待姚家。

    马车忽然停下,姚夫人眉心紧皱,香儿连忙问:“怎地停下了?”

    “夫人,她们寻过来了......”

    姚夫人一听,脸黑得更吓人了。她本想着若是姚齐真的喜欢,这女子又是个知趣安分的,等儿子贺铭成婚后,再纳进府里。

    可这女子还寻了过来,是来示威么!她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这一瞧,便愣住了,神色十分诧异。

    玉清音一袭素衣,满头青丝无朱钗装点,手高举过额头,上边是那块玉佩,无半分轻浮之气。

    “扑通”一声跪在夹道上,掀起一阵黄沙尘雾,扑了她满身。

    而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求姚夫人救救我的幼弟。”

    姚夫人呆愣半晌,才缓缓道:“先起来说话吧。”

    她也不是傻的,对方明显是故意将她引到此处。

    香儿斟了杯热茶放在小几上,便低眉退出了马车。

    姚夫人看着碗里沉沉浮浮的翠色茶叶,听着玉清音缓缓到来的原委,浑身不住轻颤,心中愈发的凉,骇然之下不小心碰翻了滚烫的茶水。

    “夫人,您没事吧?” 香儿隔着帘子问道。

    滚烫的茶水打在她的衣襟上,她浑然不知疼痛,神色麻木,不知再想什么。

    “夫人?夫人?” 香儿见她没回话,又着急的叫了两声。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

    玉清音拿着一方手帕,轻轻的替她擦拭着衣衫上的茶水。她猛地拽住她的手,厉声道:“既然姚齐行事如此隐秘,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姚夫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仁幽暗阴冷,深沉的可怕,泛着森然的恨意。

    玉清音被姚夫人可怖的面容吓到,哆哆嗦嗦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我来吧。”

    陆奺辞上前,接过手帕,又将姚夫人的手指缓缓掰开,声音温和如涓涓流水。

    “夫人可知三教九流之地消息最为灵通。玉娘子自从知道姚大人对幼弟动手动脚过,便留心打听起来。姚齐时常从南风馆带走男子,为他们赎身,又经常往京郊别庄去。奇怪的是他带走的男子,并无一人回来。”

    剩下的话不言而语。

    姚夫人突然似泄气一般,颓然地靠在马车璧上。车内昏暗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陆奺辞在一侧屏息垂首,眼底是道不明的情绪。

    顷刻之间,姚齐给她构造的一切都毁了。

    他说潜心修道,原来是对女子没兴趣。

    他说京郊有一处道观甚好,原来是这别庄。

    他说一句夫人辛苦,让她辛苦操持府中多年。

    难怪他身边总是年少的书童,不过一两年便换一个。她也不好插手去管他书房里的事,想来应是用的不趁手。

    原来一切都是在骗他。

    姚齐原本儒雅温润的面庞变得狰狞可怖,他在别庄虐待他人,嗜杀成性。

    她不由捂住嘴,忍住胃里的一阵翻涌恶心,沉声道:“去别庄。”

    她还有贺铭和莲儿,不能不顾。

    既如此,她只能选择大义灭亲,还能给一双儿女挣得一丝名声。

    马车晃晃荡荡的停在石墩一侧。

    此时日暮西山,蔷薇色的云绡翻卷天际,别庄内桃花开得正艳,繁茂的花枝伸出灰墙外。

    姚夫人沉着脸,敲开朱红色的院门。连敲了几声,才有人堪堪打开,露出一条门缝儿。

    “谁呀?” 隔着缝儿看去,只瞧得见一双干瘪凹陷的浑浊眼睛。

    姚夫人缓缓道:“我是姚齐的夫人,开门。”

    门”砰“的一声合上,姚夫人面色更加难看。

    陆奺辞跟着柯三从一旁绕到后墙去,那边提前放着一架木梯。

    柯三笑得开怀:“陆姑娘,你行不行?”

    陆奺辞利落地将裙衫挽起到膝盖,打了个结,抬首畅然道:“看好了。”

    她这段时日晨间锻炼不少,比之从前不知强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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