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和孟浩坐在了章之阳两边，孟浩很熟络地开口说：“看来这个广场，我们今天来对了，好多熟悉的同学都在这里，对了章之阳，你等会儿急着回家跟我们一块儿跨年吧，正好我灯笼和孔明灯买的多。”

    “可以呀，”章之阳微微一笑，“反正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正好和你们一块儿跨年。”

    “嘻嘻，”孟浩看到他爽快地答应，心里也十分高兴，说：“你原先刚来我们班里时，看着你每天埋头读书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平常冷漠得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呢。”

    孟浩没什么心眼，他说的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话。

    章之阳听完耸耸肩，淡然一笑说：“只是我来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朋友不多，而且你们学习都挺努力也很厉害，我得更加努力才能追得上你们。”

    听到他这样夸自己，孟浩更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他说完，又看了眼唐菁菁手上的糖画说道：“你们也买了？我刚才看到这个小摊的时候，外面围满了好多人。”

    他说话时的眼神盯着唐菁菁，也是在问她。

    “这个是孟浩买的，”唐菁菁把糖画向他那边移过去，她没有偏过头去看他，也丝毫没注意到糖画上的图案几乎快要戳到他脸了。

    即使这样，章之阳神色自若，没什么变化，他头往后面偏移，伸手只是挡了下她还在移动的手，笑笑说：“你再移过来，那我可就不客气吃下去了。”

    唐菁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态，她稍微抬起了头，看着侧面扬在脸上的笑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边不安的道歉，旁边的孟浩则是一脸坦然说道：“你要是想吃的话，这个就给你了，”

    “我牙口不好，”章之阳摇摇头，

    唐菁菁趁着他说话的时候，有了借口可以盯着他看一眼，她看到了远处闪耀灯光在他眼里勾起一抹光。

    在一旁的孟浩觉得他不是那种冷言少语的人，便熟络的和他聊了起来，他问：“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也不是，”章之阳说，“和我爸一起。”

    听到章之阳谈起爸爸，唐菁菁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在商场门口碰到的男人，

    那个冷漠的男人会是章之阳口中所说的爸爸？像又不像，因为他们长得貌似更像亲戚，没什么相像之处。

    孟浩又和他聊了几句关于暑假作业方面的事，唐菁菁的成绩不如他们优秀，她就坐在两人旁边一言不发，听着他们聊，看着他们聊，即使自己插不上什么话，但唐菁菁觉得一点也不枯燥，心里觉得看到章之阳说话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半钟表沉闷的敲响了，广场上围聚在一起的人开始渐渐分散起来，本来比较很少顾客的烟火小摊周围聚起了不少人，快到零点了，很多人争先恐后的去买烟花气球和孔明灯，为最后的新年庆祝做准备。

    看着远处挤来挤去的摊位，孟浩骄傲似的扬起了嘴角说：“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

    “哪是你有什么先见之明，还不是我催你去买的。”

    已经结束唱歌的朱涵走了过来，她手和脸都被冻得僵红，嘴里说话时呼出的寒气就像烟囱的炊烟一样，她站在三人不远处，看着章之阳眯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刚才我在里面怎么也没看到你。”

    “我刚才只是上去吼了一嗓子，不算好听，”章之阳谦虚地说，“幸好你们没听到，要不然就该嘲笑我了。”

    “不会不会，”朱涵搭话说：“你唱得再不好听，也不会像某人一样，连调也找不着。”

    她口中所说的某人就是在旁边一脸气的孟浩，

    孟浩表示不屑，哼哧冷笑一声说：“你能比我好多少，大嗓门。”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唐菁菁早已经习惯，没有劝解，任凭他们这样说下去。

    在一边看得有趣的章之阳开了口说：“他们两个平时就这样啊，看起来关系也挺好的，互相贬低那么多次，还能在一起玩。”

    唐菁菁沉闷地嗯了一声，顺着他刚才的话说：“他们两个从我们一起上初中就这样了，习惯就好，不会太生气的。”

    章之阳点点头，侧眼瞧见了她手中依然还紧攥着穿着糖画的竹签问：“你不冷吗？”

    “什么？”唐菁菁没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我说你手冷不冷，”章之阳再次重复刚才的话说：“我看你手指尖都冻红了，”

    经过他这一说，唐菁菁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捏着竹签的指尖已经被凛风刮得通红，刚才她不是陪着朱涵见网友，就是和孟浩他们一起找章之阳，也没太关注自己此刻有些冰凉的指尖，经过他这一提醒，唐菁菁已经感觉凉意从指尖传到整个手掌，仿佛像是被冻麻了，没了知觉。

    唐菁菁反应过来，手指头缩着赶紧往袖口里面钻。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又逗笑了章之阳，还是说章之阳总是格外爱笑，他嘴角比刚才又上扬了几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双纯黑色的棉质手套，递在了唐菁菁面前，

    他话中还带着些许笑意，但不像此刻唐菁菁手上麻木冻僵的感觉一样，笑意从寒风中却夹杂着温和，

    他对唐菁菁说：“要是冷就带上吧，我现在也不用，”

    看着放在面前那双平平无奇的黑色手套，唐菁菁起初有些呆滞，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后来回过神来，伸手还是把那副手套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把糖画给我，我帮你拿着你带手套。”

    “好。”

    唐菁菁在他的注视下，把那副手套套在自己的手上，手套的这个型号要比唐菁菁平常带的大很多，整个手掌穿进去，指尖那处还留出空隙，甚至手套内部还留有余温，像是章之阳刚戴过的。

    章之阳对她说：“你别看这个手套没一点特色，但里面确是羊绒的，很暖和，”

    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刚才冰凉的手逐渐在升温，唐菁菁问：“要比平常的手套好很多，你是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章之阳说：“这个手套是我姥姥亲手给我做的，无价之宝。”

    唐菁菁在寒假放学的时候，见过他姥姥，很慈祥，很和蔼，手也很巧，之前给她过一个用手工编织的毛线娃娃，她还留着，放在自己的柜子里。

    “你姥姥真厉害，”唐菁菁羡慕说，“从小到大就没人给我织过衣服。”

    她说到这里，眼神有些低落，唐菁菁的姥姥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有一个奶奶，但因为自己从小是女孩的缘故，奶奶很少跟她亲近，更别说给他织什么衣服，弄什么好玩意了。

    “我们是同学，我姥姥也是你姥姥，要是你喜欢的话，等我姥姥下次有空了，我让她织一个手套给你，”

    章之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好相处，无论是孟浩还是自己，唐菁菁都感觉他是一个无比热心且开朗有趣的人，

    “对了，你喜欢什么颜色？就像你身上的淡粉色一样？”章之阳又问。

    “嗯…”

    想到他会看自己的裙子，唐菁菁把棉服又往下拽了几分，以此来遮挡住露出的裙摆和内心深处不停在作祟的自卑和不安。

    章之阳瞄到她这个微妙的动作，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看的，颜色青春，也正适合现在这个时候穿，”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又带着几分鼓励的意味。

    唐菁菁摆弄衣服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她听从了章之阳的建议，没有再去掩盖什么。

    这一刻，两人都没再说话，黑漆漆的天空中已经闪亮起了许多五颜六色的烟花，形状和声响也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烟花在最后结束的那一刻，都像是用尽了全力一样，在这个黑乎乎的大地上带去了最后一丝明亮，明亮到唐菁菁也从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片烟花。

    “你们两个别坐在那里聊天了，马上就要到零点了，我们该在孔明灯上写祝福了。”

    朱涵跑过来，手中拿着那只马克笔，她分别递给了两人，说：“我们快去那边，那边离钟表近，等会看烟花的视角也好。”

    唐菁菁顺势起身，朱涵看她手里还拿着那串糖画说：“再不吃糖画都化了，我看孟浩也不吃了，给我。”

    她话音刚落，张嘴就把糖画塞到了嘴里，边嚼边对身后的两人说：“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

    三人赶到广场中央时，原先空旷的广场，现在都挤满了人，朱涵熟络地带她们挤进了一片地方，刚在人堆里拥着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的孟浩正挥手向她们打招呼。

    他们找的地方视线确实挺好，刚在天空中散落的烟花，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清晰无比。

    孟浩手里提着五六个孔明灯和气球，递给唐菁菁他们说：“气球都是红色的，你们一人拿一个，孔明灯不同颜色看你们选哪一个？”

    唐菁菁选了一个红色的，章之阳选了一个浅蓝色的，四人都挑选好各自的东西后，还剩下三四个铺在地上，旁边的人也都买了，白给人家也不要。

    朱涵边写边说：“你留着这几个，准备拿回家放被窝里啊。”

    孟浩说：“你懂什么，我愿望多，多放几个不行啊。”

    他说是这样说，但过年哪有一个人放六个孔明灯，愿望太多，老天爷是不给实现的，孟浩左顾右盼踮脚去看，想去找没买到这些东西的人，可是来过年的人都是有备而来，眼见周围人都开始写愿望放灯了，孟浩干脆冲着人群中大喊一声：“孔明灯，谁还要，免费的！！”

    他嗓门很大，但回他的人几乎很少，正当孟浩决定把孔明灯带回家时，后面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有吗？！”

    这声音听起来倒是熟悉，唐菁菁也觉得似曾相识，回头一看，这不正巧了吗？

    是孟浩之前提过的沈巧雪，

    她自己一个人挤到了她们旁边说：“真巧啊，”

    “确实好巧，”孟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说：“我还以为你之前买了呢，”

    “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妈逛街，后来就忘记了，幸好碰到了你们。”

    “没事，”孟浩说，“你想要哪个颜色，”

    “就橙色的吧，”沈巧雪说，“我妈他们在后面聊天说话，我还是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且他们还都是同班同学，其他三人都没意见，多一个人一起跨年也挺好，热热闹闹的。

    五人开始一起在孔明灯上写下愿望，

    孟浩的愿望是下次考试能有一个好成绩，朱涵偷看了他写的内容，哼笑他说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呆子。

    朱涵愿望是变美好看，孟浩看了也同样说她俗气。

    两人拌嘴期间，沈巧雪走到唐菁菁身边问：“菁菁，你写的什么？”

    “就学习进步。”

    唐菁菁的愿望很简单，她希望自己在文理科分班以前，能考出好成绩。

    “就一个呀，那你呢？”沈巧雪又问章之阳，

    “身体健康，万事顺意。”章之阳说。

    “看来我们写的都挺官方，”沈巧雪说，“我写的是新的一年顺顺利利、一切平安。”

    章之阳笑笑说道：“那希望我们今年的愿望都能实现。”

    话音刚落，倒计时的钟声就开始响了起来，伴随着沉重古老的钟声，天空燃起了更绚烂更明亮的烟花，周围人群跟着指针滴答开始倒计时，他们五个人手里举着快要冉冉升起的孔明灯，眼神都盯着上面越来越近的倒计时。

    “五。”

    “四。”

    “三。”

    “二。”

    “一。”

    天上传来烟花爆裂的声响，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人群中都是跳跃欢呼和互相的祝福，天上也逐渐开始飘起了带有希望和美好祝福的孔明灯，

    唐菁菁看着身侧的章之阳仰头望着天上夺目缤纷的绚烂盛况，烟花都映照在他脸上，眼眸中夹杂着细碎耀眼的光影，

    章之阳目光一直紧盯着上方，根本没注意到身边人从开始到最后结束，余光都在自己身上，

    唐菁菁也学着他的样子和神态，仰头往上望着，笑着，内心期盼着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其实，她刚才也不止学习进步这一个愿望，

    因为沈巧雪她们在周围，也因为这个愿望过于理想化和难以开口，

    她只能在内心偷偷期望，

    她更希望下一年一起跨年的人，还是身边这些人，身侧还站着章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