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会是你听错了吧，”朱涵也支起耳朵，努力去辨别那边的动静，“我只听到了他们打架的声音。”

    朱涵看着唐菁菁说：“是不是因为下午的事情你心里还在害怕，所以就听错了，”她又问前面的两人，“你们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吗？”

    孟浩摇摇头，章之阳也没说有。

    “真的有！”唐菁菁急着证明自己，抬脚就向身边的巷子走去。

    “菁菁，”朱涵喊住她说，“你没听到刚才的动静吗，里面的人他们在打架，你现在去了万一他们打你怎么办？”

    孟浩也说：“是啊，指定你刚才听错了，那里面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赶快走，别管那些了。”

    可是……里面刚才那句呼喊声唐菁菁真的感觉到熟悉，

    她停在原地，巷子里又传来惊喊呼叫的声音，那声音隔着风声传到四人的耳朵里，像寒风凛冽的冷风一样，压得人心颤。

    孟浩和朱涵都在劝她赶紧走，唐菁菁往身侧那个小巷子里又看了一眼，心里面也暗示自己，说不定真的是自己多想，听错了。

    章之阳看唐菁菁脸上纠结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孟浩，你刚才去找许宗景时，他还在网吧里吗？”

    “没看到，”孟浩说，“但是他校服还在桌椅上面挂着，人我是没见到。”

    “那就对了。”

    章之阳眼神突然严肃了起来，转过身来，看着三人。

    朱涵也回过神来说：“你的意思是说——”

    孟浩口快说：“里面的人是许宗景！”

    孟浩移过身子又说：“淦！我怎么没想到，今天下午那帮人肯定是找回来了，一帮人打一个，真不是人啊。”

    “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章之阳说。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许宗景确实为了他们四个人得罪了那帮人，临走前还放了狠话说要来找他，也可能是他的想多了，里面被打的那个人不是许宗景。

    唐菁菁刚才脑海中的那抹熟悉的声音也与许宗景平时说话的语气重合了起来，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起码一半以上的几率可以判定里面的人就是许宗景。

    眼下四人手无寸铁，如果现在贸然过去，别说是救他了，说不定那帮人连着他们也一块挨打。

    章之阳和他们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说：“我和孟浩两个人先去里面看一下，你们两个人赶快跑出巷子里面去找电话报警。”

    “那你们记得注意安全，”唐菁菁说。

    章之阳点点头说：“放心，我们不会跟他动手，人命关天，你们快去。”

    朱涵和唐菁菁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跑出了巷子口。

    就剩章之阳和孟浩两人，两人眼神交换，蹑手蹑脚地往那个地方走去。

    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的许宗景现在脑子里的片段都是断断续续的，身上的痛楚不知道是因为麻木还是因为习惯，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难以忍受。

    对于时不时的拳打脚踢和言语谩骂，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身体上没了反抗的力气，明明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蚂蚁，任人蹂躏，但他一点也没觉得难过和痛苦，他始终在笑，被人打时在笑，被人骂时也在笑。

    章之阳和孟浩在街角躲着看时，还听到了许宗景的笑声，那笑声不像他说话那般有力气，他笑声是断断续续的，那帮人脚踢得越狠，他笑得越大声，有时笑中还夹杂着时不时的嘲弄和挑衅，

    “你们打啊，只要你们今天打不死我，等到有机会我会双倍奉还。”

    声音确实是许宗景的，孟浩在一边看到发怵，说：“许宗景都被打成这样了，他怎么还是故意说话激他们，章之阳，要是再被打下去许宗景一定会被打坏的，我们怎么办，要冲上去吗？”

    章之阳眼神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摇摇头说：“我们现在过去打不过他们，要是惊动了他们，他们就跑了，到时候警察来了抓不到人，许宗景身上挨得打就全白费了。”

    孟浩说：“那我们现在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许宗景因为我们的事情挨打。”

    他从原先躲着的地方慢慢起身说：“不管如何，他下午都帮了我们，我不能看着他这样一直被人打下去。”

    “你别冲动，”章之阳理智劝他说，“你要是贸然去没什么好处，孟浩！”

    “我不管这些，”孟浩像是自言自语鼓励自己的话，又像是说给章之阳听的，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平时打不打游戏，我以前在江湖游戏中做任务的时候，因为一个人也总是被一帮人取笑，甚至被围着打，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有人跟我一块儿就好，或者来个人帮助我……”

    他说到最后，语气坚定了很多，目光也直接不露怯的盯着那帮人看，

    “许宗景在我们受到威胁的时候一个人站出来和那群人对峙，现在他被那群人群殴教训，我不能坐视不理，或许你觉得这叫冲动，但我觉得不是，这叫义气，也叫朋友。”

    他说完会心一笑，站在街角口，身上像是披上了某件用勇气织成的战袍，他一点也不畏惧，甚至多了几分坦然，他双手插着腰，平添了许多信心，

    面对着距离十几米的那群人喊道：“喂！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尝尝我的厉害。”

    章之阳身靠在墙边，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上，月亮即使被乌云遮住了全部，看不见全貌，但它还是发着光，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丝丝缕缕的月光，是它在天上存在的痕迹。

    他握紧拳头，缓缓起身，原先内心那些计划和筹谋在此时全都被抛之脑后，

    章之阳承认他没有孟浩那样勇敢，也不懂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江湖义气，但同样他也不想退缩，可能是因为他内心还留有一份信念，

    既然是朋友，那就有难同当。

    在孟浩尽全力和那群人厮打的同时，章之阳也站了出来，他没说一句话，拿起旁边街角不起眼的细条小棍，扔给了孟浩，两人相视而笑，虽然没有之前打架的经验，也没有说话的技巧，但少年身上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气，这股莽气没有源头，但此刻却被赋予意义，叫伙伴，也叫哥们，更是朋友。

    许宗景眼神看着人群中被围殴的两人，眼神也从冷漠变为了不解和紧张，他张口就大骂：“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你们过来干什么，我跟你们又不认识……”

    没有人回答他的喊叫，他的话，

    除了那群人对他们不自量力的嘲笑和贬低，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挨在身上的棍棒闷闷咻咻在作响，没有人喊疼，也没有人求饶，更没有人退缩。

    “你们真是没有脑子，活生生挨一顿打，现在好受了。”

    许宗景盯着和自己一样抱头蜷缩在地上的两人，心里却不是滋味。

    孟浩对于身上的拳打脚踢，丝毫没觉得有多吃亏，他憨憨笑道：“下午你帮了我们，我们现在也来帮你，这算不算朋友，等会儿结束时我请你吃烤肠和棒冰，你还去吗？”

    许宗景听完又笑了，现在的笑不像刚才一般，他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他从没觉得自己会笑得如此开心，笑着笑着就闭上了眼睛，因为眼底有些有湿润，

    他又对两人说：“就为了这个，你们真是个傻子。”

    “你也差不多，”章之阳回，“我们都很傻，傻子跟傻子也确实像同一种人。”

    三人同时哈哈在笑，打人的那帮人见状脚下的力道又狠了几分，但即使是这样，几人也丝毫默不作声，不会喊疼。

    警察来的时候，朱涵和唐菁菁也跟着，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原先说要救人的两人，也被按在地上被打到鼻青脸肿，唐菁菁看着身上都是伤口和淤青的两人，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吓到不知道说什么，坐在警车上的她因为晕车难抑才反应过来。

    唐菁菁看着坐在身侧的章之阳衣服上都是鞋印，原先白净的脸上被人打到不忍直视，她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疼，眼眶红了，眼角也落了泪。

    她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啜泣和抹眼泪。

    章之阳脸上表情依旧平淡，看到唐菁菁哭了，才慌了神，问：“怎么你还哭了，被吓住了？”

    唐菁菁摇摇头，攥在一起的手心感受着指尖的冰冷，她带着哭腔问道：“不是说你们去救人吗？怎么身上还被挨了打？疼不疼。”

    “刚才是没感觉到疼，”章之阳说，“你突然问了之后才觉得确实很疼。”

    看着章之阳嘶嘶喊疼的动作，唐菁菁哭得更伤心了。

    “怎么越说你哭得越狠，别哭啊。”

    章之阳不懂她这突如其来的哭是为何，忍着胳膊上的疼，从棉服的衣角拿出了一小截纸巾递给她说：“擦擦吧，鼻涕泡都出来了。”

    唐菁菁接过去，眼神和章之阳平稳的神情对视，没了哭声，眼神瞄着他身上的伤口，心间隐隐作痛，

    他和孟浩也真的是太冲动了，救人也不是一块儿去挨打，他脸上被打到青一片红一片的，当时的拳头和棍棒该有多狠啊。

    警察把他们带到警局后，五中的学校和领导还有他们班的沈巧雪和老班都在，当然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还有许宗景的家长。

    唐菁菁不知道那个脸上有道长疤的男人是不是他的父亲，他长得凶神恶煞，身长体胖，除却脸上那道长疤，有更让人有些害怕的是他说话时的声音，

    像火车那样轰隆长鸣，嗓音中气十足，嘴角咬着一支早已软掉的香烟，拿着手机在耳边，吧啦吧啦在和人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