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37.

    明明让人觉得艰苦难熬的高中生活也在不经意间来到了最后一年，教室墙上用大字报张贴着倒计时的天数，仿佛抬头的瞬间就能窥到最后的光阴。

    高三带来的压迫感让每个学生都低头苦练题海，课间站在走廊外闲聊说话的人很少，在班里小打小闹的人也很少，大家都在为了老师们口中所说的“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的未来所努力。

    在接连不断的学习生活中，她们迎来了最后一次的运动节。

    朱涵身为体育委员，拿着学校下发的运动会文件在讲台上方讲各个项目的报名时，底下原本绷紧的心才得以舒缓。

    课后交报名表的人却不多，大家都不想为了跟学习毫无关系的东西投入时间，所以按照每班规定报名的人数还差得很多。

    朱涵托腮长叹，坐在唐菁菁座位前面说：“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放松的机会，结果报名的人那么少，就这点人数，我也没法上交。”

    唐菁菁刚做完一道数学题，一边对答案一边回道：“现在都高三了，大家肯定觉得任何事情都是以学习为主。”

    “可一口也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朱涵视线移到她对答案的动作上，说，“趁这个活动放空一下大脑多好。”

    唐菁菁把错的习题划上圈，抬眼看着她说：“难，你没看最近把你的学习氛围很浓厚，平时上课打瞌睡的人也少了，”

    “哎，”朱涵直接趴在桌子上，随意拿起手边的一张试卷说，“要不，你先报名凑个数，等我拉的人多了，你再退出怎么样？”

    唐菁菁停下手中的笔，摇摇头说：“我可不去，我最近刚整理的数学错题还没看，”

    朱涵直起身来，带着撒娇的语气回：“就是报个名，又不是直接让你参赛，而且这次学校的运动会主力点也不在我们身上，帮帮我嘛，”

    她说完，还晃着唐菁菁的胳膊，不肯松开。

    被她闹得实在是干不了任何事情，唐菁菁点点头，才勉强点头答应，还特意跟朱涵重复说自己不去参加。

    朱涵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本来报名只有零散的两三个人，后来竟然也凑够了人数，而至于她跟唐菁菁保证过的只是报个名不去比赛的话也变了。

    周末休息的时候，朱涵还一直在跟唐菁菁道歉，

    “我求了好多人，但这个项目几乎就没有报名的，而且学校还一直在催报名的人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把你的名字填上交过去了。”

    唐菁菁幽幽的眼神盯着她看问：“你给我报的什么？”

    “也不是太难，”朱涵讪笑着摆手说，“ 3000米长跑。”

    “我去，”本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孟浩啧叹道，“你是光害怕菁菁她精神上被学习折磨得不够，还来个身心折磨。”

    “你一边去，”朱涵把他推到了一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唐菁菁说，“你别生气，这个项目报名的人也不多，重在参与就好，你要是跑不动了我们就弃权。”

    报名表已经交上去，唐菁菁说再多也没用，她只能被迫点点头，答应了参加长跑的项目。

    孟浩在一边给她鼓励道：“你别担心，到那一天我们去给你加油，陪你一起跑。”

    朱涵看着他问：“你们没参加吗？”

    她话中问的是你们，除了孟浩还有旁边的章之阳，

    自从她们体育课上一块打球后，四个人的关系感情增进了不少，周末出去吃和玩时，孟浩和朱涵会特意喊上章之阳，都把他当作好朋友。

    章之阳嘴角微微一动说：“没报名，”

    “老师让他那一天去办公室帮忙改卷子，”孟浩把话说得更明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完。”

    “这样啊，”朱涵点点头没问什么，嘻嘻笑笑着又和唐菁菁讨论起了在网上听到的那些闲聊八卦。

    唐菁菁说话间隙余光会瞥到一旁章之阳身上，自从上次她去家里庆祝生日后，她总感觉两人之间总有种微妙的感情，打羽毛球时默契增加了不少，闲聊时话题也很广泛，而藏匿其中的喜欢也日渐增多，但她也清楚两人间仅靠成绩就间隔不少的差距和未来，她不求有结局的回应，只想多和他说几句话，聊几次天，目送几次背影，这样就足够。

    高三运动会开始那天，先是按部就班的开幕仪式，领导拿着手稿长篇大论讲了半小时后，才宣布正式开始。

    唐菁菁报名参加的长跑在下午，上午先进行的是耗费时间比较短的跳远、短跑、铅球一类的，朱涵身为体委，一个人参加了不少项目，唐菁菁就在聚堆的观众席旁为她加油。

    在众多比赛呼喊的声音中，唐菁菁的视线被一旁跳高比赛所吸引，参赛的大都是身体灵活或者长腿瘦高的人，而之所以这么受欢迎的原因，是因为有不少长相出众、身姿优越的人参赛。

    梁森和许宗景，

    梁森是高二转来的体育特长生，被讨论的次数和常年位居第一的章之阳一样，所以他能出现参加比赛唐菁菁不觉得奇怪，但许宗景就不一样了，以往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比赛他都嫌麻烦，不参加。

    上次两人一起画板报闲聊时，在他听说唐菁菁要参加运动会时，他还用不屑的语气说都是形式主义，没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在跳远比赛上那么尽力？

    唐菁菁挤到人群里，找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周围还有同学议论声不断，

    “这个许宗景身体好灵活啊，以前都不知道他跳远那么厉害，”

    “我觉得还是梁森更有机会，人家是专业的运动员，”

    唐菁菁向比赛场上看去，看到人群两侧梁森和许宗景分别在拉腿热身，即将决出最后的胜负，而在最中央，沈巧雪手拿着摄像机，不断抓拍留念。

    裁判哨声开始，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上场，绰约的身姿像海中灵活翻滚的鱼一般，围在一起的人群中也随着两人在竹竿前的不断翻涌和擦过爆发出时不时的惊叹声和鼓掌声。

    但毕竟差距在那里，一个是专业的有过不少技巧和经验，纵使另一个人拼尽全力，但也杯水车薪，

    梁森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举起双手，结果也不言而喻。

    沈巧雪拍完最后一张照片，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往后走，正巧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面的唐菁菁，

    她好奇问：“你也在看比赛？”

    “嗯，刚路过看这里人多，就过来凑个热闹。”

    “那正好，”沈巧雪把手上还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了她说，“你和他不是认识？”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蹲在一边面目冷漠的许宗景，唐菁菁和许宗景说过几句话，但不懂眼前沈巧雪递给自己这瓶水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要自己替她给许宗景？

    沈巧雪见她没接，眼神朝身后望了望说：“刚才路过就顺便拿了一瓶水，等会儿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拍照，”

    她话说得很含蓄，唐菁菁也明白了这个意思，接过去拿在了手里。

    胜负已分，跳远比赛也已经结束，围在一起的人也逐渐散去，许宗景坐在垫子上，身边跟着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给他扇风祛热。

    唐菁菁走了过去，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给，有人要我给你送的水。”她对许宗景说。

    许宗景抬头，汗珠已经把他的浓眉浸湿，他眼神闪动，没去问她话中的那人是谁，伸手接了过去说：“谢谢。”

    “这水也不是我拿的，不用对我说谢谢，”

    唐菁菁看他拧开了瓶盖，仰起头来咕噜喝了一大口。

    “嗯。”许宗景没了原先不羁冷漠的样子，垂落的眼神中藏着难见的温和，他低下头盯着握着的那瓶水发呆，

    唐菁菁好奇心驱使，对于他跟沈巧雪的关系，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好久以前就认识。”

    “嗯。”

    又是低哼一声，唐菁菁略懂哦了一声，转身刚要走，身后的人开口又补充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

    唐菁菁扭头看去，视线看到许宗景刚才陌落的眼神中突然陷进一股柔和。

    -

    下午长跑比赛开始的时候，天气阴了不少，对于跑步唐菁菁没有经验，以往练习最多的是八百米，那也只是因为中考体育要考，上了高中后除却体育课上惯例的两圈，跑步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身上用回形针别号码牌时，朱涵就一直跟她说，不要强撑，跑不动的时候就慢走，千万别强求，唐菁菁也点头说知道，可真当裁判吹哨，身边的人都一股劲的向前冲时，唐菁菁也不甘落后，卯起劲来就冲刺。

    她不懂长跑的技巧，不知道循序渐进保持体力，在跑到第三圈时很明显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大口喘着粗气，两只脚就像是绑上了石袋一样，千斤重。

    朱涵身上也绑着号码牌，快要去参加跳远比赛的她在前几分钟还陪跑在唐菁菁身侧说：“菁菁，别跟她们比，要是实在没有力气，我们就放慢脚步走就行，这只是个比赛，跟学习还有成绩不沾边。”

    唐菁菁累到嗓子像被人堵住了一样，难以开口说话，她挥挥手暗示朱涵快去比赛，脚上的步伐已经慢下了很多。

    “我一会跳完就给你送水，陪你一起跑。”

    朱涵留下这句话后就去参加了跳远。

    唐菁菁不敢人自己慢下来，也没像朱涵提供的建议那样，停下比赛然后弃权，她觉得做一件事情就该有始有终，既然自己参加了，那就要跑完这三千。

    可三千哪是一步就成的事情，凉风此刻打在她身上就像灌了铅的石头，一步又一步，沉重又费力。

    已经有人提前到了终点，唐菁菁此刻还差两圈，其他人都在为第一欢呼，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们，

    要不实在就放弃吧，

    唐菁菁内心一沉，脑海中那个疲惫不堪的声音对自己说道，她迈出的步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慢，正当她停下片刻休息时，手上来了一股力又拉着她往前跑，

    “按我说的做，平复紊乱的呼吸，让跑步的步伐跟着呼吸的频率一块向前，还剩最后一圈半要加油，”

    唐菁菁挣扎着步伐往前迈，看到拽着自己手的那个瘦高的背影，

    是不是跑得太久了，都出现幻影了，

    她甩甩头，通红的面容再次向前看去，

    好像不是幻想，眼前人的身影逐渐在她酸涩的眼神中清晰起来，

    眼前的章之阳头发被风吹得微乱，面容模糊也好认，他迈着极慢的步伐，拽着自己，视线还不断向后望去，

    唐菁菁咽了咽干涩的口水，从冒火的喉咙里吐出字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