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师弟此言差矣!”执明嗤笑一声,语气戏谑地反驳了修言的说法,“若真如师弟所言,什么事情都能影响门派百年基业的话,那门派的基业也太不牢固了吧!”

    “你!”修言嗔怒,可执明名义上是他的师兄,虽然不管实务,但也不能明着冒犯他。

    “况且,师弟所言也是你一人的猜测罢了,弟子们究竟如何想的,你又真的了解吗?指不定他们觉得晏临此类招进山中反而更让人惶恐呢?”执明毫不客气,直言不讳。

    “你说谁呢?”晏临的堂弟跳了出来,指着执明痛骂,“你凭什么对我堂哥不敬!”

    “小子,虽然死者为大,可我到底还是晏临的师叔,说不上要对他恭敬吧!”执明没有云宸那么多顾虑,说话也更加直白,丝毫不给晏家留情面。

    “你!”堂弟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执明半天憋不出下一句。

    “你个尚未加冠的小子,指着云仞山二长老的鼻子骂?你又有教养了?见你如此,可想而知晏家对子弟的教养有多么欠缺,不怪我门中弟子会一怒之下误杀了他,想是他咎由自取!”

    执明此言不仅说的足够难听,还将晏临从弟子之列移了出去。

    “你们云仞就是这个态度是吧!那不用再开什么破会了!直接禀报姑母,让她派宫使前来好了!”堂弟虽然年幼,但态度极为恶劣,晏临的叔父自始至终未曾开口,但也没有阻拦一二,可见堂弟的态度是得了其父的授意的,想来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子如此,其父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不过是借着幼子之口说一些自己不方便说的话罢了。

    “晏籍,退下。”叔父终于出声阻拦,只是神情没有半分责怪。

    晏籍该骂的都骂完了,如今再让他退下有何意义,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叶清漪在下方看着,好像明白晏家为何要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了,一屋子大人总不好跟个孩子计较,哪怕他说了再冒犯的话,都能用一句“稚子无状,还请尊长莫要见怪”来一笔带过!

    让人受了极大的侮辱,却无法声张,真是无耻!

    不过叶清漪也料到晏家的人不会那么好对付,毕竟晏临那个样子,此事又久决不下,晏家的态度也能有所预料——虽然还是比她想象中恶劣不少。

    连喜一直站在一侧,低着头,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自始至终就没抬起过头,自然也没看到叶清漪。

    看到连喜这般,叶清漪也颇为气闷,他们这些弟子,虽然并非都是诚心修仙,但多数人都心性单纯,没有多么功利的目的,也有弟子原本并不了解修仙,对其只有朦胧的向往,但在一日日的仙徒修习中也慢慢体会到了修仙的乐趣,也有了自己想修炼的方向,少部分是为了谋个资质,只等仙徒结束就回归俗家,但也没多少坏心思,连喜更是纯粹地安于仙门生活,也从未与人交恶,却莫名其妙沦为他们博弈的棋子,只怕他对云仞的认知已经完全颠覆了。

    晏弘德不痛不痒地斥退了晏籍,才道:“稚子也是思兄心切,言辞难免有些过激,还望各位尊者宽恕一二,不过籍儿所言也不无道理,我们也讨论了这许多时日,也该有个定论了,我还要进宫向长公主复命,不宜再耽搁下去了。”

    “那晏公言下之意?”云宸此时终于开口,相比之下,他比执明要冷静许多,也更沉得住气。

    晏弘德掀起眼皮睨了眼下首的连喜,对云宸道:“我知道这是掌门您的爱徒,但还是希望仙门可以秉公处理,毕竟杀人偿命,自古如此。我也想婉转处理,但长公主那边只怕不好交代,还有我兄长一家,兄长早些年也是为了除妖战死了,晏临是他唯一血脉,如今也没了,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我该如何向长嫂交代,更是无颜面对晏氏全族啊!”

    晏弘德言辞肯切,让人猝不忍听,说完还举袖拭泪,实在是感人至深。

    “父亲,不用跟他们说这么多,他们仙门的人沆瀣一气,联合一起包庇凶手,欺负我们寻常人家。”

    “你们若是寻常门户,那冀州城再没有高门显贵了。”执明嗤之以鼻,丝毫不放过任何一点嘲讽对方的机会。

    云宸开口控制住局面:“晏公的意思我们自然明白,可晏临之死,实在另有隐情。”

    不等晏弘德反驳,云宸又面向另一边:“师弟,你的观尘镜现下何在?可曾修复?”

    戒律侧身回禀:“镜子修是修好了,只是,还是不要贸然使用。”

    戒律面露难色。

    云宸大约明白其意,不再强求。

    晏家的人也没有执意要启用观尘镜,只在旁听着,并不表态。

    叶清漪缓了缓气息,坐直身子,疯狂向云宸示意,极力表明她想出列。

    云宸也看到她了,但还是没有说起让叶清漪上前。

    如此,上方又争执过一轮,说到底还是那几句,最后晏籍愤然表示,实在不行,就用那破镜子照一照,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都不是很赞同,晏弘德也面露难色,但晏籍话已出口,又不好阻拦。

    “不行!”连喜急忙阻止。

    “为什么不行!”叶清漪实在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可因为她站的太远,开口只有微弱的声音,气势瞬间弱了。

    不过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叶清漪大步流星上前,所有人都看向她,连喜转头见她来了,神情复杂不已,眉头也拧得更深了。

    叶清漪不管不顾走上前:“看观尘镜是最好的办法,什么都清楚了。”

    叶清漪此言倒是和晏籍不谋而合。

    “不行!”

    “不行!!!”

    连喜和顾长风同时喊道。

    “为什么不行!”叶清漪不明白。

    连喜欲言又止,没有作答。

    叶清漪见他这般,也看看一脸难色的顾长风,大概猜到一些。

    “若是顾及我的颜面,大可不必,在你的清白和我的颜面之间,自然是清白更重要!”叶清漪倒是很洒脱。

    “不可!若累及师妹声誉才能证明我的清白,那我宁愿不要!”连喜态度坚决。

    “我不在乎!”叶清漪此言一出忍不住提了一口气,话说太快了,生怕连喜下一刻就喊个什么他在乎,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复杂了,是以叶清漪疯狂朝连喜使眼色。

    不过连喜顾及人多,没有言辞过激,叶清漪这才松了口气。

    晏弘德打量了一番叶清漪,对云宸道:“恕我眼拙,不知这是门中哪位仙姑?”

    “她就是前山一个仙徒,也不知怎么混入这沧云殿的。”戒律看她一眼,嫌弃得移开视线。

    修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旁的顾长风也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有些许怅惘。

    “是我带她来的。”云宸抬了抬手,“这件事原本也是因她而起,之前她被晏临重伤,一直在我流云殿疗伤,我想,左右各方争执不下,也该听听她的意见。”

    听完这番话,晏弘德看叶清漪的眼神已经变了,晏籍更是怒指着叶清漪:“就是你害死我堂兄!你竟还躲了这么多日。”

    “听掌门此言,这位仙徒也对我侄儿之死有责,却被你们以伤重之名藏了这么多日,很难说仙门没有刻意包庇她啊!”晏弘德话里有话地说暗示。

    “伤重之名!我去你大爷的伤重之名,合着快挂的不是你!”叶清漪忍无可忍,若按当年的性格,这话她只会在心里说,如今她一转念,就是骂了又能怎样,至少不能憋屈自己。

    “你!”晏弘德很震惊,嘴唇嗫嚅了半天,一个字没骂出来。

    边上的晏籍也傻了,这不在意料之内啊!他该怎么骂?

    “我病的快死了,你看不出来吗?年纪一大把,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吗?也对,你肉眼凡胎,看不出来也正常!但是别在那里拿着无知当勇敢,我们掌门长老们不说你是因为他们宽宏大量,但我不是,我一个仙徒说了什么,你也当我年纪小没规矩不懂事吧!”

    其他人都看傻了,叶清漪这样还真不像病得快死了,反倒是对面的晏家叔父快气死了。

    晏籍看样子想骂,可一看叶清漪这样,还真有些不敢开口。

    几个长老也看傻了,众弟子一言不发,都没见过这样的师妹,也不知内情,都谨慎地选择明哲保身。

    和另外两位不同,执明目光赞许地看着叶清漪,甚是欣慰。

    他悄悄凑到云宸边上,附耳道:“你这弟子还真没选错,日后她要是进了流云殿,可有人替你整治门风了。”

    云宸没有过多表露,不过没有阻拦便已是一种态度了,但他眉宇间还是带着些许担忧,还是之前那句话,也不知过于锋芒毕露,是喜是忧。

    叶清漪也知道这样莽撞了,等于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但她不在乎,前世谨小慎微的日子过够了!最差不过一死,她死都死过,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抱歉啊,这位弟子可能因为被魔气侵体,脾气暴躁了些,你们多多担待。”执明强忍着笑意煞有介事地跟晏家父子解释。

    晏弘德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只是被这女子扰得思路全无,一时乱了阵脚,便选择先不发难,静观其变。

    可晏籍却不知这些,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很快又缓过神来,想起晏弘德嘱咐的,让他只管胡搅蛮缠,其余交给晏弘德自己,便借着执明的话发挥:“你凭什么说体内的魔气是我堂兄所致!如今他人都不在了,自然由得你们随意安罪名了!”

    叶清漪一个眼刀飞过去,晏籍下意识后退半步,往晏弘德身后走了些,面上还继续趾高气扬,挑衅地看着叶清漪。

    “这好办,还需借用戒律长老的观尘镜一用。”叶清漪说得太过投入,忘了如今的处境,只朝着戒律一抬手,无形间露出了几分大师姐的魄力。

    戒律被她的气势所慑,脑子还没想明白,手已经将镜子递出去了。

    茫然坐回位置,看到修言眼中的震惊,这才反应过来——他听叶清漪的话干嘛?他怎么还把镜子递出去了???他刚是魔怔了吗?

    叶清漪拿着观尘镜,左右摆弄了一会儿,镜中便开始浮现一些画面。

    “师妹!”连喜还在一旁试图阻止,被叶清漪抬手打断了。

    紧接着,观尘镜便浮现出当初思过堂内的场景,不过是从晏临最后要攻击连喜开始,画面在沧云殿上空变幻着,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晏临是如何用魔气攻击连喜,又是如何被连喜一剑劈开,最后一部分魔气又是如何击中叶清漪的。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叶清漪覆下镜面,画面又尽数消失了。

    修言脸色阴沉,盯着叶清漪这一系列操作,质问一旁的戒律:“这开镜的方法你什么时候教的她?”

    戒律也摸不着头脑:“我没教她啊!我这也纳闷呢!她怎么会用这观尘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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