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紧绷着身体，好在刚刚万妮妮的动静并没有引来注意。

    湖泊中的海盗军肃穆地站在湖泊中心，整个队伍的气氛严肃紧张，这支海盗军也在这时展露出他们作为军队应有的素质。

    扫视一圈，眼熟的两位负责人和一个陌生人站在湖岸边似乎在争执些什么。

    主要是个子更矮的皮套头指着那位眼熟的纤细高个男人，表情无比狰狞，嘴巴不停张合似乎在咒骂；而纤瘦男人只是无辜地摆手，将手上三根皮绳露出。这个举动引得皮套头更加气愤，张牙舞爪几乎要跟他干起来。

    那位穿着整齐盔甲的陌生高壮男人似乎是整个队伍的第一负责人，只见他皱眉看了他们一眼，无显便老实下来。

    无显隔着皮套头狠狠瞪了米阳一眼，把我精心养的三只狗全都弄丢了，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米阳委委屈屈地看向指挥长羌直，却只得到他的0反馈。

    “行了，无显，不要在这种时候闹脾气。”

    听到羌直警告的话，无显胸膛剧烈起伏一瞬，被他极力忍了下去。

    “是，指挥长大人。”

    “只是一个杂兵犯了错，等事情结束后，回去你想怎么处罚他都可以。”

    羌直语气冷漠，并不关心这个小队长之后会受到无显怎样的折磨，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被替换的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被一句话安抚的无显显然气顺了，他不再去管白了脸的米阳，而是和羌直一同看向挤满人和“渔人”的湖泊。

    羌直表情冷酷，给人却是正直、严肃、强大的领袖形象。

    直到最后一个提溜着渔人的士兵进入干涸的湖泊坑洞中，他才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吸引了全部敬仰的目光。见他如此威风，无显有些不服气地哼了哼，身体却诚实地跟了过去一同享受万众瞩目的视线。

    而米阳却垂着头，接下来的一切没有他参与的资格。恭恭敬敬地退到角落，正好是那处关押着女性渔人和孩童渔人的地方。

    身为小队长的米阳在普通士兵面还有两分威信，他一一笑着朝向他招呼的士兵点头示意，丝毫看不出刚刚自己的脸面被队伍中的最高领导人踩进泥底。

    听不到几人对话，但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孙月发现了三人隐秘的小摩擦。她眉头轻皱，这个男人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虽然看似温柔却丝毫没有可靠之感。

    不过当下还是那两位明显作为头领的人更加令人忌惮，特别是此时正在说话、气势磅礴的高大男人。他一开口，低沉浑厚的声音在片区域激荡，字字清晰，连她们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勇士们！祝贺我们，这次，我们又为群岛赢得一场胜利！”

    士兵们面红耳赤，他们知道是谁带领他们赢了这一场战斗，纷纷激动呼喊：

    “羌直大人！羌直大人！羌直大人！”

    羌直冷静地压压手，欢呼的百人平静下来，他才接着道：“各位，相比知道我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我们为了群岛的伟大使命赴汤蹈火。今天，我们伟大的道路上不幸倒下了18位勇士，让我们怀着崇敬的心为这几位牺牲的勇士送上祝福。相信不远的将来，他们会保佑我们踏上光明的未来。”

    36个士兵两两搬出一个担架，总共18个担架一一摆放在他羌直面前的空地上。

    担架上的人并不是全部死去，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被整理好了遗容，仔细看身体都有针线缝合的痕迹，他们双手交握安详躺在简陋担架上；未死去的人外表极为凄惨，很多人身上都有利爪撕扯后的伤口，绽放的红色腐肉鲜血依然潺潺直流，最惨烈的那位下半身和上半身已经分离，上半身微微起伏的胸膛表示他并没有彻底死去，他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憋着一口气迟迟未散。

    抬着担架的人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见好友如此凄惨，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

    站在那位身体分离的男人担架身旁一个小伙子眼睛充血通红，看到哥哥到这个时候还不愿意闭眼他痛苦极了，用力擦去眼角泪珠，他三两步走到指挥长面前。

    直视这位以往最敬畏惧怕的首领，他恨恨地带着哭腔说道：“大人，不让他们血债血还，我哥哥哪怕死去也无法安宁。”

    羌直定定地看着年轻人，一时间没有说话。诡异的气氛令皮套头有些不安，这什么愣头青，怎么这个时候还敢招惹这头杀神啊。

    没想到半晌过后，羌直却突然一笑，他的笑容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他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你，很不错，有血性，我的卫兵，我的弟兄就该如此！待会儿告诉我你的名字。”说完他不再看他，而是看向那些担架上的士兵，沉痛道，“这场战役是我的失误，情报不足令我轻敌，只带了这些弟兄，损失了这些跟了我多年的兄弟！”

    他用力一闭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担架上几位还未闭眼的士兵大多跟着流下眼泪，更有两个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闭上眼睛。

    深深自责的羌直猛地睁眼，杀意从他眼底浮起，语气嗜血：“当然，这场仇恨不会轻易结束，我们的血也不是白流的。虽然此行任务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但我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

    “一队！二队！三队！”

    “在！”

    “动手！”

    指挥长一声令下，坑洞中每一个钳制着渔人的士兵用随身长剑利落地割下渔人的脖子。

    喷射的鲜血令这片湖泊的泥土更加湿润，岸边上被俘虏的弱小渔人看着这幕瑟瑟发抖、大声痛哭，死去的渔人都是她们的妻子丈夫、兄弟姐妹啊！

    干净利落解决掉这些强壮渔人俘虏，羌直走到18个担架面前。湖泊底的卫兵也纷纷上岸，围到他身边。

    皮套头落在最后沉默地没有动弹，似乎被刚刚血型的一幕吓住，他的眼睛藏在皮套头下，看着那些失去脑袋的渔人尸体傻了一般。

    “兄弟们，这一路以来辛苦你们了，我羌直再次多谢各位！”

    他拔出腰间别着的匕首，率先走到身体断成两截的男人面前。

    将死男人在渔人被割头的时候便释然了，撑着他的那口气将散不散，他的弟弟在一旁失声痛哭，没人嘲笑他此刻的软弱。

    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海盗们在此时，面对牺牲的同伴，竟然仿佛生出了些人性。

    羌直半蹲在他面前，眼睛通红地俯身抱住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辛苦了……多谢。”

    等他再直起身，又成了那带领他们仿佛无所不能的魈岛首领，只有匕首在他手边滴答落下鲜血。

    他言简意赅道：“尽量给他们复原。”

    有人低声应答，专门处理尸体的人开始拿出准备好的针线，将已经死去的半身男人尸体拼凑整齐。羌直下手简练精准，死去的人完全没有更多感受痛苦，也没有造成身体表面过大创口。

    一一送了这些只剩半条命的士兵最后一程，收拾完好的同伴尸体之后要带去海边进行水葬。

    所有士兵默默看着这可怖的一幕，画面没有比杀死俘虏血腥，但亲手送走朝夕相伴的同伴更加挑战人性。在场的人却并不觉得诡异害怕，士兵们看向做出这一切的羌直，眼底狂热依旧。

    只有其他“正常人”看到这一幕对这些海盗军有了更充分的了解，孱弱的渔人俘虏们几乎吓瘫，本就薄弱的逃跑欲望几乎于无。

    而另一边，孙月捂着嘴巴胃部翻滚。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少女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哪怕再成熟冷静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而已。

    这些海盗军的所作所为，完全践踏了她本能对人性的认知，那个首领用忠义掩盖残酷的血腥真相，就像在洗脑一般做出不合理的献祭行为。

    虽然生理不适，但她瞪大眼睛让自己看着——这就是她将要生存的世界，她不知道这个海上有多少这样的人类，但若不适应，下一个被俘虏杀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对这个世界有了如此清晰的认知——想要活下去，她需要实力，需要无比强大的实力。

    而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滋润，活得惬意，将任何规则踩在脚下！

    害怕和压力竟驱使她生出一种离奇的想法，而这样一个崭新的世界，她不必遵守以往的条条框框，任何故事都可以由她书写，甚至由她来制定规则。

    此时此刻，这具并不算多么强大的少女身躯里，一个朦胧的想法雏形在少女心中发芽成长，那是少女的冉冉升起的欲望！

    这种欲望，可能是他人得知只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痴心妄想。

    而在现在的孙月心中，那只被她当作一种因惧怕而生出的自我保护。

    海盗军举办完他们的独特“葬礼”，恢复了他们特有的松散，三三两两分散在湖泊附近暂时没有了紧迫感。

    似乎来到岛上就是为了抓捕这些鱼首人身的怪物？

    眼看那些士兵松懈下来，头领也前往休息的帐篷，杂兵开始准备饭菜。一看时间，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已经没有那条会循着气味追过来的恶犬，她们相对安全许多，所以孙月准备留在这里观察他们什么时候离开。

    借着海盗军们吃饭的契机，孙月他们也准备简单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