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鱼以为师尊有事外出，草草将乌发用簪子挽起，随便吃上几样填饱肚子就独自前去竹林发呆。
赵灵犀一进入紫竹峰就看到独自入定的白羡鱼，悄悄潜入她广袤无垠的识海里。平静无波的湖面上只有一只亭亭玉立的荷花。虚无的幽蓝从心头缓缓升起，不断膨胀，却在最后轰然消散。
赵灵犀看出这是心魔作祟。
但这孩子自幼就长在紫竹峰个，接触过得外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哪能有那么多的心魔。
白羡鱼入定结束后就起身摘了颗酸涩的野果，打了个哈欠后倒地就睡。明媚的光打在她的纱裙之上，仿佛天穹之上流动的白云。
男人看见后摇头轻叹，无奈地抱起她：“你怎么又到处乱睡，小心被人发现。”
白羡鱼猛然睁开眼睛，四下并无人，只有寂寥的风和飒飒落叶。看来只是个梦境罢了。她从乾坤袋中拿出衣衣给的话本，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兴致缺缺，眺望着远方的山湖畔。
她又想起那就话：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这八个字在白羡鱼脑海里不断涌现，思绪渐渐放空。从前她害怕同外人接触，但上次出去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畏惧。或许她也该下山同书中那些意义风发的少年们，在道中挥出属于自己的一剑。不知不觉又开始小憩。
白羡鱼想得太深，以至于没有发现四下静的出奇，就连对面山头的无忧散人也不见踪影。此时无情峰殿内，诸位长老们正颤颤巍巍站在一处。原本老态龙钟的样貌都变得年少俊逸。
宗门大会都聚不齐的众人，如今齐刷刷站在墙角，听着虞老的训斥。
“几百年过去，都还是这副臭德行，一个个都想去争夺第一。哪里还有作为师长应有的风范。”
金紫衣没想到跟自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这么多人，无情峰底下的暗室满满当当被塞进一堆人，只能听天由命的等待虞老训斥结束。
“还有紫衣，你曾经是我最为看中的弟子，想不到如今为了徒儿竟也做到这份上。也是，写得简直是不堪入目，污了老朽的眼睛。”
金紫衣摸了摸鼻子：“那其实我写得。”
“哼。”雷骜冷不丁的哼了一身。
“怎么可能，你当年的心得我至今还在收藏。文笔斐然，见解独到。”虞老为此对她也改观不少。
金紫衣愣住，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一听虞老开口，就睡意香甜的睡过去。
她接过自己当年的卷子，看这字迹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所作。可却的确写着自己的姓名。
姗姗来迟的赵灵犀这才想起当年的一则旧事，当年她在师妹的身后端坐，看到那青衣俊秀少年趁她熟睡，写上自己的姓名后交换了她的纸张上去。
只可惜有缘无分。
赵灵犀也没料到不过是为了困住师妹，竟然将一大堆的人都关起来。这倒也方便她行事，刚要去紫竹峰，就听见弟子步履匆匆的走来。
少年进门直接打了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喘气道：“师尊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惊慌？”
“北域派弟子前来求救，所管束的地界有妖物暴动，派出数名弟子前去都未归来。”
“我记得他们几十年前就来求救过。”赵灵犀神色凝重，看来这次绝对等闲之辈。
她记得那约莫是百年前的事，北域有一村的子民被屠杀殆尽，魔物肆虐，以至于几位长老前去也束手无措，还是容长老前去封印此事才勉强平定。”
“我记得那地方叫做……”
“白鹿崖。”
“嗯？临川。”
赵灵犀正震惊他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男人拱手施礼，不卑不亢道：“我愿前往白鹿崖探寻此事，只是这次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不如让羡鱼师妹一同前往。”
“这……”赵灵犀虽却有让白羡鱼出去历练的心思，但此行太过凶险，出了事她如何师妹交代。本来只是想让她随外门弟子出去瞧瞧世面。一味待在紫竹峰对她来说是困境。
“此事还是要慎重，当年白鹿崖的事震惊九州，整整一村的人死于非命，哀嚎遍野。我们沧澜费劲半天功夫也只是封印住那地方，防止里面的东西在跑出去。况且……”
有一事沧澜隐瞒许久，那魔物其实并未被困住，而是逃了出来。但是雷骜派人追查很久再未发现对方的踪迹。最后只能返回沧澜，为了防止众人惊慌，只能对外宣称已经解决妥当。
“对弟子一味的保护，未尝不是伤害。小师妹天资聪颖此番前去对她的修行必定有多裨益，还请宗主三思。她的师尊是金前辈，是沧澜唯一继承逍遥剑法的继承人。我也知为了沧澜考虑，金前辈要真镇守于此。小师妹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闻慕临川的话后，赵灵犀神色动容：“空鹤你去唤昆玉过来，顺道让她将紫竹峰的羡鱼带来。”
“是。”
空鹤对于赵昆玉相当抵触，他身为沧澜宗主的弟子，不管是修为还是名气都短于她。就连按资排辈雷骜是诸位长老之首，自己也要恭敬称她一句大师姐。
这辈子注定是要被她压在头上。
空鹤到达紫竹峰，先是恭恭敬敬称呼她一句：“大师姐。”
“空鹤师弟有事。”
“宗主有请，还让你带紫竹峰的小师妹一同过来。”
“让我带她？”
赵昆玉不明其意，但还是前往紫竹峰。这次的阵法被重新修补结实，但终究不似容长老那般精妙。只要是逍遥境界的都可自行出入。
此时天色昏暗，她隐约看到小院内的一抹亮光。四处搜寻却并未看见白羡鱼的身影。
因为此事她人已经前去找师尊，白羡鱼头回大着胆子踏出紫竹峰。那囚住她十八年的小小的结界就这么被轻易跨过去。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跟着一小纸人前往无情峰。
这是金紫衣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特意所做。小小的纸人在空中为白羡鱼指明方向，她慢吞吞御剑来到无情峰。
这里此时热闹非凡，虞老为了以儆效尤。让徒儿将师尊带回，其余人看着白羡鱼眼生。
“那个紫衣姑娘是哪个峰的？我怎从未见过。”
“是不是外面弟子来凑热闹的。”
“她身上的衣物绝非凡品，不如我们上前去问问。”
白羡鱼踮脚也没看见里面的人，她躲在树后，迟迟不敢上前，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你怎么在这里？”
赵昆玉寻羡鱼未果后只能先去找宗主。
赵灵犀开门见山：“你可知道白鹿崖。”
“我记得那地方曾经灵气充沛，是修道之地。后来不知怎地，突然枯萎，以至于成为禁地。”赵昆玉对于道中大事铭记在心。
“那地方又出了怪事，似乎是当年的封印失去效力。我准备让你同羡鱼还有临川带上几个弟子一同前往。”
“羡鱼？”
“是的，她怎么没来。”
“她来了。”
乐喜带着身后的人现身。
白羡鱼点头：“宗主，大师姐好。”
“我刚才去紫竹峰，并未看到你。”
“她刚才跑去无情峰去找金长老了，但是人太多又不敢上前，幸好被我发现，要不然得被围成一团。”乐喜打心底里讨厌白羡鱼，胆小如鼠，还能被大家称为什么道中天才，实属可笑至极。
“羡鱼，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可是衣衣说外面很危险。”
“别人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只能自己亲身去看。对你来说是个磨练心性的好机会，你久未突破金丹，或许是心魔作祟。再说身为道中弟子，不可能永远拘束于沧澜。”赵灵犀看白羡鱼着实可爱，内心也不想师妹荒废了她。
“但是我要先同衣衣说此事。”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要出发点。而且依照你师尊的个性，她不会让你出去的。”
“衣衣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白羡鱼神色平静，缓缓道，“我相信她不会害我。”
“此话让屋内的赵昆玉和赵灵犀都怔愣片刻，她们到现在才发现金紫衣的可怕之处。她用十八年的相处让弟子彻底只相信自己一人，对外人的话完全否认。
“羡鱼，”赵灵犀神色凝重，“我知道你完全信赖你的师尊，我也完全相信我的师妹。但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人好。我不知你的父母同你有何渊源，让她倾尽所有将你保护在沧澜。可是她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我师妹现在对你的爱护完全是错误的。这次白鹿崖一行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
“嗯？”屋内三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白羡鱼鼓足勇气道：“我愿意去。”
“那你们现在就出发吧。”
殿外的慕临川静静聆听这里面的一切，他就知道她会答应的。果然不出所料，她果然还是积德的。
他独自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淡声道：“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路上能够一直取代我。”
虚无的半空出现男人的身影。
“为何？不过是个有些呆傻的小丫头，你跟她之间有过什么事。”乌渊很好奇两人之间的渊源。
慕临川表情淡然，徐徐说：“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神明吗？”
“？”
“她是我的神。”
乌渊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丫头也能被称为神。但是在沧澜待久了，出去松快松快倒也不错。而且他对白羡鱼也很好奇，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还真多。无聊了千百年，总算有点意思的东西，能让他去好好探寻一番。
几道剑影在沧澜一闪而过，乌黑幽深的万仞山峰之下，一道白影在荒芜的山路上踽踽独行。
如瀑的银发在黑夜中显得极为刺目，配上那张昳丽的面容更是一抹艳色，嗓音徐徐：“你们尊上在吗？”
“我们尊上在外云游，已经十八年未归，请您还是回去吧。”
“好吧，他如果回来还请告知于我，我定当重谢。”
白发美人只能转身另找他人。
守门的小妖疑问道：“哎，那是谁啊，身后竟然有那么充裕的灵力。”
“没见过吧，人家曾经可是山神。”
“那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魔气。”
“据说是受了天谴，从前终日找我们尊主一心求死，但死也死不成。”
“死不了，那不是好事吗？可以产生不老。”
“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对于其他人可是惩罚。”
白衣美人自然听见身后小妖的谈论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惩罚。永生活在痛苦之中。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底谁能让自己彻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