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般年纪了，为何要上战场呢？”苏宛有些想不通。

    李亦靖扶了扶额角，道，“师姐上回来陇西时瞧着姑母身子还好吗？”

    “看不出来什么，还好吧。”

    “大师姐久不行医，一身的本事也生疏了。”李亦靖道。

    “怎么上来就怼人？”苏宛心头念道，不愿跟她发作，回，“阿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有话慢慢说，你现在跟我生气，我都不知道你这气从何而来？”

    “上次给你的天山雪莲还有吗？”李亦靖问道。

    “还有。”

    “极品的天山雪莲很难得，姑母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些，本来是要自己用的。年轻时太过辛苦，最后那两年姑母身上总是疼痛。那年你来这里，眼见你心情不佳，怕要郁积成病，便把雪莲给了你。”李亦靖红了眼睛。

    “师父疼我，怎能不顾自己呢？”苏宛心下大痛。

    眼见如此，李亦靖情绪才舒缓了些，“后来姑母总是念叨，她这辈子会得个怎样的收稍呢？她的一生很圆满，她自己功成名就，女儿幸福，徒弟也给她长脸，此生无憾了。以老迈之身病死于床榻之上，实在不符合她游龙刀的威名。想来想去，江湖中人，理当亡于大义，为国捐躯才是军人最好的归宿。当年她有愧于那位卢姑姑，如今多杀几个敌人，来日也好见她。”

    苏宛心道，师父还是放不下过往，她是重情义的人。

    默了会儿，李亦靖突然问道，“你的情郎，可是叫张轩？”

    苏宛大惊，“我跟他早不来往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阿靖，你怎么知道？”

    李亦靖对她的样子始终不冷不热，苏宛心里有介怀，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是还不熟，再等等吧。

    李亦靖微叹息了一声，终于是不再那么冷硬，有了些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不成熟和躁动。

    “我去兵部和刑部调出了这个人的记录。”他本是李家家奴，当年投靠宇文护做了同州别驾，后来又到军中立了些功，他自以为要飞黄腾达之时，不想宇文护被诛，他没了依靠，不得已，只好逃离，成了逃兵。再回长安，在郊区做了盗匪。

    仗着人高马大，强掳民女，先后强占两个女子，生下两个儿子，后来孩子全部夭折，不知道那时候他会不会想这是他的报应，还是仍旧在想，命运对他不公？”李亦靖脸上有着嘲讽，有着看到恶人倒霉后的欢喜。

    “后来两个女孩子一死，一逃，逃跑那个报了官，留下这些档案。再后来张轩再回军中，这回不是为国效力，而是再次当了叛徒，凭着对陇西地形的了结，给突厥带路，姑母在一次巡查时抓到了他，吩咐我把他带回京城教给你。我细细问了，便知道了你和他所有的故事。”

    苏宛面上发红，“如此丢人之事，我也不想跟别人说。”

    “可是这些年，你还是放不下他。两年前来陇西时，你就托姑母打听他在军中的情况。陇西军和太师的嫡系军队各有管理，姑母也查不到细节，只查到宇文护在时，他的日子过得还好。师姐，此人猪狗不如，你实在不该这些年还念着他。如今既已找到，我把他关在一个空院子里，只要送去廷尉府，以卖国罪论处，判他一个千刀万剐就好。今日来这里，只是跟师姐说一声，这是姑母遗愿，你可以去见见他。”

    苏宛狠起心肠，道，“不劳廷尉，师妹，我去处置。”

    十余年不见，苏宛再见他时一时间没认出来，细细琢磨了会儿，这才笑了起来，她知道他最怕嘲讽，她就偏偏笑他。

    苏宛本就不是个善人，这些年与刀剑相伴，更是冷了心肠，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游龙刀苏宛，比师父李青游出刀更狠，比起当年的卢阎王卢子君更让人害怕。

    苏宛把他绑了起来，拿刀一寸寸划他的肌肤。庖丁解牛，分筋拆骨，张轩痛苦大叫，“疯女人，苏宛，你就是个疯女人。”

    “当年你就说过我疯了，阿轩，我可是精通人体经脉，我的刀想进人几寸便是几寸，我可以让你不死，只是痛苦。”凌迟之刑知道吧，我这就让你受。”她剐过他全身，还留着他的一口气和意识，拿过一根绳来，绑着他，拖拽着他从大街上走到了廷尉府。

    路上许多人看着，笑话他，张轩在嘲讽中断气。人们指点着这个疯狂的女人，苏宛面部改色，只是受着。

    到廷尉府，来人立马迎接，道，“苏姑娘，这是什么犯人，怎么不叫上兄弟们同去捉他，苏姑娘一人太危险了。”

    苏宛大大方方道，“李家家奴，我曾经的男人，背主忘恩，奸杀良民，我自己处置，就不劳烦兄弟们了，再有案子，再来找各位。”说完轻巧离开。

    李亦靖见她一路淡然过来，心里这才对这个大师姐有了些敬佩，她是见过世面的人，那日对师姐无礼，是因为她还不服她。如今才认了她。

    李亦靖到跟前从腰间掏出块令牌。

    眼前衙役见令牌，纷纷行礼，叫道，“郡主殿下有何吩咐？”旁人有人不解，有人悄悄跟他解释，“是李家的女儿，圣上新封的郡主，这李家姑娘可是不一般，她是正经游龙刀的传人，李青游的侄女，李家长房长孙，李亦靖，她比刚刚那个疯女人还厉害。”

    说完后，不敢再说话。

    李亦靖回道，“圣上许我到廷尉行走，把最近的案卷拿出来，我要看。”

    衙役拱手听命。

    “今天这事，记档，此凶犯尸体，悬挂三日示众，让京城各官员和百姓听着，以儆效尤。”李亦靖吩咐。

    “属下遵命。”众差役齐齐答道。又有人私下议论，道，京城的捉刀人又多了一个，这李姑娘是要和苏姑娘一起杀恶人吗？这样好，免了我们劳苦，有李家保护，京城百姓更安全了。

    这次李亦靖除了自己外，还带来了陇西很多高手，大隋才立国，朝政不稳，需要李家襄助。军队守边，江湖高手在李亦靖的带领下镇守京城，可保完全。

    听着很多人都在夸李家大义，夸李亦靖少年高才，李亦靖心里很受用。

    李亦靖抬步进衙门办公去了。

    休息几日后，又来苏宛这里，这回她神色舒展很多，带着礼物前来，正式拜见过大师姐。苏宛此时心里才明白，这个小师妹绝非凡人。心里感叹，李家真是出人才呀。

    李亦靖道，“我要在京城开游龙一派，招手学生，委屈师姐当代课先生。

    来人报名，通过筛选后，师姐先教一些基础刀法和人体经脉之学，三年后优秀者正式收徒，到时我会教他们身法和用法。”

    “好。”苏宛答应。

    默了会儿，苏宛笑道，“阿靖，上次见你玩刀好些日子了，想来这几年又有进步吧，我想看看你的身法。”

    李亦靖一笑，“师姐，我会的，姑母都教过你。再说，你也见过姑母的身法吧。”

    “游龙惊鸿，天外飞仙，好看的身姿看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师妹正当年，最是朝气蓬勃时，此时的身姿最是好看。”

    李亦靖一笑，道，“好。” 脱去外衣，整理衣服，便给她耍了一套拳法，带着身法，无穷变化，苏宛看得是心满意足。果真一个人一个样，李亦靖的身姿更胜师父。游龙后继有人，苏宛欣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敏领着几个伙伴来了，跟她一起的闺中密友，进门也不说话，悄悄看了会儿，各各折服。

    崔敏本来是不喜欢李亦靖的，觉得她夺走了母亲对自己的宠爱，就连母亲临终都是她送走的，本来生气。但看眼前众人称赞，倒是不好发作了。

    想着是自己表妹，总是给自己争光的，便主动上前，叫了声表妹。

    李亦靖听到，上前拜见。

    如今的李亦靖是郡主殿下，大家对她客气，李亦靖性子也冷淡，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崔敏和一帮姐妹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他们来请求苏宛给看诊，有些就是美容调养身体，有些是为了孩子，便有一人悄悄说道，“这苏姑娘这般年纪，没丈夫，没孩子，会不会寂寞。”

    崔敏心向师姐，忙道，“你知道什么，宛姐姐不缺男人。她想要男人就去找小官，又漂亮又会来事，洗得干干净净的送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可比那不听话的郎君强多了。”

    一人笑她，“女孩子家，说的些什么话。”崔敏回答，“我说的是真的。诸位妹妹，听姐的，这辈子，一定要找自己爱，同时也爱自己的男人。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吃穿，断断不能为了男人委屈自己，要么合适，要么就不找，快快活活过才好。像宛姐姐这样自由自在过日子多好。”

    李亦靖刚到门口，外面听着，心道，“这个表姐娇气了些，倒是心不坏，也直爽，可以相处。”她毕竟是崔家嫡女，这样家世的人有几分娇气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