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5

    事发的时候是深夜，神无月像往常一样打着哈切处理文件，正要再喝点咖啡提提神，突然敏锐感觉到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这是不正常的。

    横滨的夜晚不应该这么安静。夜晚是混乱的保护色。更何况她现在正在横滨的风暴中心，夜晚，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除非风已起，但是还没来得及延展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波及过来。

    “……”

    试着联系太宰治，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回应。

    神无月叹了口气，已经确定了大概。

    ——首领那边肯定出了事。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了，太宰治也在那边，大概率正处于处于风暴中心。那么接下来的结果应该已经定了。

    “……”

    一瞬的功夫，足够她列出无数的可能，最后从中挑出答案来。

    “丑丑。帮我把这个带给乱步。”

    必须得把现在港口mafia的第一情报传递出去。在现在这个封锁严密的浪口尖上，她得用不平常的办法。

    她撕下一页纸递出去，突然对着空气说话。

    墙边角落里空气扭曲一瞬，从阴影处走出来了什么。

    然后，她手里的纸不见了，古怪的变动也消失了。

    神无月看也没看那张消失的纸，她站起身神情冷淡地看向窗外。

    夜晚的横滨灯红酒绿，可是谁会知道，不久之后这座城市会迎来大变动。

    “真麻烦。”

    神无月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这样混的日子不长了。如果是他的话，上位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启用新人了。

    现在缺人缺的厉害，总要抓人干活的。

    一想到太宰治要抓着自己压榨，她就头疼。港口mafia的麻烦本来就是一堆跟着一堆呢，但是朋友陷在旋涡里，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可是总不能一直跟在这群混蛋后面收拾烂摊子吧。

    她再一次思考：“我能不能辞职啊。”

    不想努力了。

    16

    收到消息的时候，乱步正在看报纸。

    里屋落了锁，今晚家里来了客人，社长正在跟客人交谈。

    乱步对此并不感兴趣，直到他收到那张纸条。

    纸条正漂浮在半空，在视野的中心飘荡着，可以说非常明显。

    他没急着接过，只是盯着面前的扭曲空气。

    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确实存在着什么。那种东西，他调查过，不过此刻介于神无月的关系，他勉强对此有点信任。

    “月让你来的？她还好吗？”

    等不到回答，乱步也不需要回答。

    他喃喃自语：“不好吧。或许现在还行，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港口mafia现在人心浮动，各方角逐，但是最有可能拿到首领位置的……是那个混蛋啊。”

    乱步拧眉，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对于这个结果他一点不开心。“而且还有月的朋友太宰治在那边……”

    那是个聪明人，会跟着那个混蛋，大概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如果首领是月就好了。”

    月要是打败那个混蛋，他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不怕阴谋，就怕阳谋。

    他叹着气接过纸条，又递了之前就准备的东西过去，“去吧，把这个带给月。”东西一递出去便消失了，空气再一次扭曲，房间便重回先前的状态了。

    这样不寻常的一幕，每次看到，江户川乱步看到都会啧啧称奇，但是现在他并没有多少心思落在这上面。

    他起身走到门前，敲了两下房门：“社长，出事了。”

    “你那个师弟，终于出手了。”

    “月如果再在港口mafia待下去，就要有麻烦了。”

    “……”

    房门悄然无息地开了。

    乱步走了进去，“晶子明天最近一定心情很不好。社长。”

    明灭不定的光跳动在他脸上，睁开的碧眸冷静清醒。“港口mafia的未来……就看月的选择吧。”

    此时他们面前的港口mafia，正站在一条岔路口上。

    首领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但是毫无疑问，神无月并不是没有当首领的能力，只是不想罢了。她现在明明已经是横滨那群咒灵的首领了。可是她却不愿意朝港口mafia首领努力。

    江户川乱步也不想逼她，但是见她虽然嘴上抱怨，可是身体却很诚实，死活不肯走是铁了心就要扎根在港口mafia……如此，他也不得不为她谋划一二。

    谁当首领都好，可若是太宰治的老师森鸥外当了，等他站稳首领之位的时候，第一个猜忌的就是太宰治了。那时候的太宰治唯有离开。

    上一个这样被森鸥外逼走的，便是现在栖身于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与谢野晶子是被他们从牢中救出来的，到现在，森鸥外留给她的阴影还很深。或许太宰治离开的时候能比与谢野晶子那时候潇洒点，却也只能逃。

    但是，他能走，月却不能走。

    可为了太宰治，神无月只会与森鸥外对立，那么还是要从首领这个位置下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上。但是如果到那时候才开始谋取首领之位，相比现在就麻烦许多了。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在对方尚不成器时抢先一步！

    太宰治是个聪明人。希望他能自觉点。不要让月为难。

    江户川乱步想着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想。

    17

    传信的不知名生物，完成了一次快递员的职责后，正要功成身退，回到主人身边，顺便再当一次快递员。

    然而离开主人的它没有敌过天性，不可避免被这座城市里那些罪恶吸引。

    混乱的横滨，夜晚的横滨是欲望的摇篮。人类的欲望，对于它来说，是最好的食粮。

    主人在时，尚可约束一二。

    可此刻主人不在……它的行动便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香、太香了……”

    它大摇大摆地穿行在人群里，向着灯红酒绿去了。

    它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很快消失。但是还是有幸运儿听到了。

    山元直见这个幸运儿直打哆嗦。他拉着同伴，“我们快快快——回去吧！”

    山元直见今天跟朋友聚会，他的富二代朋友说要带他们见识一下，便来横滨最大的赌场来玩一下。一玩便玩到了现在。赌场里的人大概是认识他朋友，特地留给他们这一行人专门的包厢。

    山元直见没来过赌场，却听说过这家赌场的许多传闻。没有见到传说中赌场里见到的那些，他真是松了口气。毕竟有人捧有人陪，就这样玩也确实玩得开心。当然，他知道他自己过来就不会有这个待遇了。

    这些都是看他朋友面子。

    已经很晚了，他们在赌场门前正要分别。

    他突然听到空气里传来的不知名呓语，下一秒又感觉什么恐怖的东西跟他擦肩而过。

    咕嘟。

    这瞬间他想起那些骇人的都市传闻，他吞了口口水，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不过，事与愿违，他的身体突然间冷得也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这反应，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他抓着身边的同学急匆匆就要走：“我们快回去吧。”

    然而他的同学在之前赌瘾大起，却输得一塌糊涂只能一直被迫灌酒，现在醉醺醺得神智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也因为他们俩的家在一个方向，便由山元直见送他回去。

    山元直见也没指望得到醉鬼的回答。

    他抓紧同学的胳膊扶着同学闷头跑着，他加快了速度，决定赶紧回家。他再也不来了。

    早知道碰到这古怪他就不来了。

    希望到家好点吧。

    虽然山元直见对此抱有怀疑，但是还是没忍住这样期盼。

    “啊不好意思。”

    这样快跑的后果就是撞到人了。

    这里是居民区，这条路上晚上人并不多，特别是现在深夜了，有人才奇怪。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山元直见捂着额头撞出的包，嘴里连连道歉，他忍着头晕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情况，却差点一个趔趄又要摔下。

    “这是我要问的，你没事吧。”

    一双手拉了他一下，等到山元直见站稳才将他松开。

    他撞到的这个倒霉鬼还穿着家居服，虽然身后背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但是看起来就是在散步。

    虽然深夜散步有点奇怪，不过他在心里确定，他撞到的这个人是个好心人，还是个练家子。更重要的事，对方脾气真好。真是太幸运了。

    对方的力道很大，哪怕刚才扶的时候，山元直见全部重力压在他身上，甚至扑棱了两下也不动他分毫。

    “谢谢谢谢……”山元直见实在感激他这一搭手，他想起自己的怨种同学，“对了，你看到我同学了吗？”

    刚才摔了的时候，就是说，他好像把朋友摔出去了。

    “你是说他吗？”

    山元直见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到他的怨种同学摔了之后正瘫在地上呼呼大睡。

    “……”

    这副半点不忧愁的样子，山元直见此刻居然有一点羡慕。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救命恩人真是好人。

    山元直见感动得要命，“谢谢！不……”

    一抬头，恩人就不见了。

    “……人呢？”

    空荡荡的街道上此刻只剩他和他失去知觉的怨种同学。仿佛刚才碰到的是一场梦。

    18

    月色下，小巷里。

    两个醉鬼搭着肩路过，手里还紧紧攥着酒瓶。

    一个酒鬼打了个酒嗝，对着高空悬着的月亮举起酒瓶，“月——亮——！大！”

    另一个酒鬼眼睛一晃，盯着那个被举起的酒瓶就挪不开眼了：“酒！酒！是酒！”

    他朝眼中那个酒瓶扑了过去。

    两个酒鬼就这么打了起来，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空气扭曲一瞬。同时又有一道白光斩过。

    危险在如此近的地方，两个酒鬼却恍若不知。或者说，他们是真的察觉不到。

    酒鬼们玩笑似的打了两拳，之后便停战，他们又搭着肩哥俩好地晃晃悠悠走着。

    走出那个巷子后，其中一个酒鬼似乎听到身后什么动静，突然回头看去，却见一道令人胆寒的刺眼白光闪过，快如闪电。

    这瞬间他神思突然清明，在横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混得久了，他对危险几乎有种直觉。他头冒冷汗，只觉不妙，抓着同伴朝远处飞快跑起来。

    之前宝贝的酒瓶也在慌张中丢在一边。

    他心里开始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另一个酒鬼还在醉醺醺中，“酒、酒……慢、慢点……呕、呕——”

    生死关头，逃跑的人能带上同伴就算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同伴的感受，“闭嘴！”

    他又加快了脚步，心中暗暗祈祷后面的杀神不要跟上来。

    19

    小巷中，乙骨忧太收起长刀。

    一击击空，却没什么必要再继续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咒灵。

    上一秒的时候它要对那两个酒鬼下手，也是在那一秒钟，他也在同时出手了。

    乙骨忧太晚上四处走走，偶然在路上撞上被咒灵影响的两个学生，帮他们趺除咒灵残渣后他便一路追踪过来。

    好在赶上了。

    不过，却没想到，或者说超乎他预料的——

    他的杀招空了。

    很简单。

    这个咒灵想要袭击人的时候，被一条凭空出现的绳子绑得半分不能动弹，更古怪的是这绳子一出来，这个被压制的咒灵就不敢挣扎半分。

    乙骨忧太看着这个咒灵，感受着绳索里这份多出来的咒力，心里确定了这份咒力的主人。

    毫不夸张，正是这份及时而来的力量，才能遏制住这个咒灵刚才的恶行。

    “……真是命大。你的主人救了你一命。”

    “感恩吧。”

    乙骨忧太轻声道。

    如果它的主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的话，纵使有这道规范咒灵的契约在，他也定会毫不犹豫将它祓除。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又一次拔刀。

    雪白的刀背倒映出他锋芒初绽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