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四方城位处江南一带,可称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其中的酒楼茶馆、商铺客栈,自不在少数。云晏的好友方至深,正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珍品楼之少东家。珍品楼内佳肴美馔正如其名,尽皆珍品。

    方至深与云晏称兄道弟多年,每每待他为上宾,还时常主动相邀,云晏一贯豪爽大度,甚少推辞。

    只是此次云晏约了楚昔,方至深不便打搅,唯有命人好生侍奉,以表兄弟情义。

    楚昔素来不愿张扬,云晏也不便到知府门前接她,只得提早来珍品楼等候,刚到门口,便瞧见特来迎他的少东家。两人互道寒暄,一同进门。不料堪堪迈过门槛,迎面便冲过来一道肮脏污秽的人影,云晏侧身一闪,避开了。

    那人脚下一滑,摔了个大跟头。

    云晏明显听到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可那人几乎未作停顿,爬起来就拼命往外跑,奈何楼中护卫已阻拦在前,包截了他。

    那人被多名护卫钳住,犹在奋力挣扎,怀里的蒸团糕点被甩出来,滚落一地。

    方至深忙向云晏关切道:“云兄没事吧?”

    云晏摆摆手道:“没事,只是这珍品楼的护卫是吃干饭的么,什么人都能来撒野?这撞的是我倒无所谓,一会儿昔儿来了,可不能冲撞了她。”

    方至深颔首道:“云兄说的是,今晚当职的护卫我必定严惩。”转而看向一身破烂的那人,再向一旁的护卫头儿道,“这等人怎能进的来?”

    护卫头儿忙不迭垂首认错:“小人办事不力,请少当家责罚。”

    方至深厉声道:“给我好好教训他,教训完了丢出去,记住,有多远丢多远。若再让这等人出现在珍品楼,你们的饭碗都别想要了。”

    护卫们齐齐高声道:“是!”

    那人听其言语却好似事不关己,眼里只盯着地上吃食,不顾拦阻发疯一般伸手去捡。

    几名护卫一齐发力,竟拖不动他。少东家和许多好事的宾客都在一旁看着,护卫们深怕担上办事不力的罪责,心头火起,发狠地往他身上拳打脚踢。

    楚昔正在此时赶来,见此情景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云晏朝她挥手:“昔儿。”因怕她被误伤,忙上前将她扯到身侧,“别管他们,这人是个小偷,被抓了现行还想跑,活该受点教训。”

    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仍在往嘴里、怀里塞点心。好不容易一口吞进去整只流沙包,怕是嘴里都要被烫起泡,却还来不及咽下就被踹得吐出一大半。

    楚昔看不下去,喝止道:“就算他犯了偷窃罪也该送官,由官府处置。你们要私下解决,也未免下手太重,倘若闹出人命谁来承担?”

    方至深对那人根本不屑一顾,那等人的性命于他而言,还不如一条狗。

    “区区低等贱民,死了又如何。”

    楚昔一向不喜方至深为人,当下更是反感他轻蔑的嘴脸,不由怒道:“何谓低等贱民?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你若打死了他,就是草菅人命,触犯刑法。”

    方至深置若罔闻,护卫们得不到示意,犹在对那人手脚并用。楚昔满脸怒容,正要亲自上前阻拦,却被云晏紧紧抓住无法前行。

    “云晏哥哥,你不帮我倒帮他们?”她实难忍受。

    云晏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外人伤和气。”

    楚昔怒从心中起:“什么自己人!云晏哥哥,你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罔顾律法滥用私刑?”

    云晏与之对视半晌,无奈转向方至深道:“方兄,给我个面子,放这人一马,如何?”

    本就是无关紧要之人,杀与不杀都是小事。

    “既是云兄开口,我便饶他一回。”方至深对着侍卫头儿道,“将此人赶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他。”

    侍卫头儿躬身应了声是。

    那人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眼,看看发落他的是谁,为他求情的又是谁。他眼中只有吃食,有一块云片糕滚得远了些,他竟试图从一护卫裆下钻过去捡回来。

    但护卫们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回应他的是更为激烈的踢打。他骨瘦如柴,破烂的衣袍显然过于宽松,像个大袋子套在了他身上,可他却能在凶狠护卫们的手脚底下生抗至此。

    楚昔不觉心生怜悯:“那些点心已经脏了,丢了也是丢了,不如让他拿走吧。多少钱,我给。”

    侍卫头儿迟疑地看了眼方至深,见方至深略点了点头,便对侍卫们示意停手,由着那人把七零八落的脏点心通通塞回怀里再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钱就不必给了。”方至深寻了个由头离开。

    这约会还没开始就闹了这么一出,看着楚昔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云晏也是心烦得很。

    方至深留了二楼观景最佳的雅座给他们,席间菜色极尽丰盛,鱼虾肉类皆有,汤水糕点俱全。楚昔却对满桌佳肴提不起兴趣来:“只你我两个,如何吃得了这么多。”

    云晏收敛心神,笑道:“昔儿挑喜欢的吃,不爱吃的都留给我。”

    楚昔依然面色不悦:“那你都吃了罢,我没胃口。”

    ……

    云晏替她盛了碗汤:“昔儿还在为方才之事耿耿于怀?那人年纪轻轻,四肢健全却不务正业,以偷窃为生,昔儿何必为了个小偷闹情绪。”

    楚昔气闷地看向他:“你觉得我是在闹情绪?难道你不认为方至深心肠太狠,恃强凌弱,轻贱他人性命?且他自私自利,独善其身,绝非可交之辈。云晏哥哥上回误了月老庙之约,不就是被他拌住饮酒所致?”

    云晏汗颜:“那事不都翻篇了么,那晚他心情欠佳又无人作伴,我才舍命陪君子的。你对方兄弟的怨念太深,评价未免有失偏颇。”

    楚昔正欲回怼,云晏却拍了拍她手背,好颜相劝道:“好昔儿,我们开开心心吃饭,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好不好?”

    楚昔满口欲言,直直地望着他,却心知多说无益,默了半响方道:“日久见人心,你我都等着瞧吧。”话毕端起汤碗,喝了口汤。

    云晏松了口气:“吃菜,有你最喜欢的清蒸鱼。”

    楼下乐音倏忽而起,几名面容姣好,穿着轻纱缕衣的女子在一楼歌舞台上跳起扇子舞来,舞姿婀娜,尽态极妍。

    云晏两眼发光,满脸痴迷,右手一松,筷子掉到了桌上。

    楚昔不悦道:“云晏哥哥。”

    当着她的面,他竟这副反应!楚昔简直不敢相信。

    云晏恍然回神,托了托下巴:“啊…怎么了?昔儿怎么不吃了?”

    楚昔鼓着腮帮子道:“我吃饱了。”

    怕不是气饱了。

    云晏坏笑道:“那就歇会儿,看看表演。”

    楚昔气极,随即就要离席。

    正当此时,歌舞声停,楼内灯火瞬熄大半,离奇的是竟无一人惊慌呼救,四下反而陷入莫名而诡异的沉寂。

    栏杆上不知何时系上了一条长长的白绫,云晏捞起楚昔,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抓住白绫,飞身而下。

    仅剩的几盏灯恰到好处地照在两人身上,楚昔惊愕慌乱地依附在他身侧,双手牢牢环住他。零星烛光下,却看见他露出一抹蓄意已久的笑。

    落地之前,云晏还甚风骚,甚有姿态地抱着她在半空中转了两圈。

    脚踩在实地上,楚昔才稍感安心,松开了手。可她还来不及舒出口气,便瞧见空中有粉白花瓣悠悠扬扬洒落,漫天花雨仿若幻境。她抬手接住一朵,娇嫩的芍药花瓣落于掌心,轻柔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而更夸张的还在后头,云晏原地一个飞旋,至高处解开了一副卷轴。

    当他落回地上,近乎一丈长的画卷“哗啦”展开,那是一副双人游湖图。画中男子牵着女子的手,女子倚靠在男子肩上,形影成双,美不胜收。粼粼湖水倒映出空中青鸟、翩翩行舟,和一对璧人紧密相连的身影。

    楚昔抬首观之,顿时羞红了脸。那画中恋人正是她和云晏,可当日游湖之时,她并不知晓有人在为她俩作画。

    好戏到此还没结束,只见云晏再度飞跃而起,至二楼相应处取过一件红绸。再落回楚昔身边,亲手替她披上锦衣,系上颈前系带。

    眼下是鲜艳夺目的红,眼前是情之所钟的人,视野之外是蓦然响起的一两点琵琶声。

    云晏执起楚昔的手,同她深情相望。

    “昔儿,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吗?”

    楚昔内心的震动难以言喻,木然答曰:“喜欢。”

    花雨仍在飘落,四周灯火逐渐点亮,琵琶声被浪潮般的抚掌哄闹声盖过。

    云晏的声音只有身披红衣,近在咫尺的楚昔能听见。

    “昔儿,今生今世,我只爱你。”

    楚昔在满座宾客的注目下与他相拥,心绪久久不能平复。当中有几分欢喜几分不宁,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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