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头撒下的曦光透过马车帘摇晃泄了进来，闪着马车里睡梦人的眼睛，琉璃眼皮颤了颤，回了会儿神，撩开帘子。
马车外几十人轻手轻脚，连交谈都跑远才出声。
眼看着时间不早，京城大门也该开了，几人正商量着准备启程出发。
明辞摆手，状似稍显歉意地想要开口，眼神向琉璃这边看了过来，向几人点了点头，随即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一晚上没睡，明辞的衣服没换却也不显皱巴，依旧是一派清风明月，出尘之姿，眼神也神采奕奕。
明辞：“琉璃，睡得好吗？”
琉璃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还行。”
一夜无事，由此她警戒意识降到最低，得以睡个好梦。
“我们准备出发进城，先收拾一下吧。”说罢，明辞在车外拉下了帘子，遮挡住了琉璃的脸。
相比于普通的马车，车内已经够大了，但依旧和床差的远，琉璃更习惯躺着睡。昨晚靠在车壁而眠，她不自在揉了揉肩膀，还是酸。
她自小金尊玉贵地捧着长大，修炼也比其他人要散漫自由，比一般人娇气得多。
她的睡姿不算好，更何况是睡在车里，现在肯定让她的头发乱糟糟的。
琉璃随便收拾一下便下了马车。
自顾自想是自己霸占了别人的马车，睡得这一觉舒舒服服的，而其他人只能在外面顶着风沙寒意，靠着木桩石背入眠，真是委屈了别人。
“琉璃。”
明辞叫了她一句，还未走近细细打量着她，她转过脸没等到什么，倒是明辞的脸色舒缓了几下，好像努力忍着。
琉璃疑惑，感觉到其他几人也投来奇异的目光，琉璃对上眼去众人纷纷慌张转过头去。
琉璃：“你们干什么？”
杨蓝三人异口同声：“没事没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
琉璃：？
“准备好就出发吧，昨晚没休息好的上马车休息会儿吧。轻语想下来走走散……”方天元从远处走来，视线由远及近，说话的线头忽地断了，人愣愣怔住。
见此情景，琉璃感觉有点不妙，用手扯了扯明辞的衣角，明辞更是过分，整个人连带着衣角都一颤一颤的。
她一脸迷茫看着此人，脑中飞快思考着明辞在笑什么。
“再笑？”琉璃不客气道：“给我解释。”
明辞“噗嗤”一声没忍不住笑，对众人道：“稍等，我处理一下。”说罢就拉着琉璃在一旁找了块光滑平整的石头坐下。
明辞笑着摸她头发，问：“琉璃，喜欢双马尾？”
琉璃：“这个扎起来最方便，你们笑这个？”实话是金尊玉贵的琉璃殿下，根本不会梳头！
打小梳洗打扮自有侍从来做，即便她自立琉璃殿也从没独自着手过这类生活琐事，她道生最重要的事只有修炼精进。
“并不是……只是有些乱。”明辞斟酌着措辞，何止是有些乱，乱七八糟的手法看起来非常不体面：“想着殿下并不擅长梳洗，我来搭把手吧。”
“哦，行吧。”接受自己合理的不足是明智的，琉璃安安静静地任凭明辞收拾她的头发。
只须臾，琉璃的身前便多了两股整齐的辫发，她的眼眸总含着一目寒霜，极具攻击性，玉质淡拂的面容配上清丽的发辫，又冲击着这份冷意，变得柔和。
墨发佳人，姿色天成。
两人回到马车旁，杨之筎正笑着说话，身旁还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想必这是昨晚在马车上未出现的姑娘了，琉璃斜着眼眸细细打量着她，发丝偶有一两段落下，眼眸微瞌，眉却是皱着的。
她在努力保持清醒，想必即便她待在马车里也没休息好。
蓝姓二人在马车一前一尾，腰间系着灵剑，和众人离得远。
倒是方天元靠得很近，低声安抚着那个姑娘。
两人一走近，杨之筎转过脸笑得开朗：“明哥哥回来了，还有嫂嫂。”
琉璃眨了一下眼，一副淡淡的表情。
一晚上，两人的关系都好到称兄道弟了，果然是巧言善辩。
明辞道：“各位见笑了，为琉璃梳发这些琐事该是我来做。”
他一副理所应当做主的样子，引得一旁的众人反应热烈，打趣着他真是疼夫人。
琉璃默默道：“刚才你们全在笑吧。”
“没有没有，”杨之筎明显地朝琉璃这边快速瞥了一眼，表面强装镇定：“啊对了，这是轻语，方兄的妹妹，唤我也是哥哥……”
话题转的真是生硬。
方轻语像是不善言语，跟方天元的性格很像，没等杨之筎在介绍就偏过头了。
琉璃二人倒是不尴尬，杨之筎显得有些无奈，话题不了了之只好上路了。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商队百姓排起了长长一条队伍，其中商贩运货过检最为严苛，倒是布衣百姓只拎着一两袋的行李衣物进出倒是容易。
杨之筎的队伍可谓是这里最长的，人数最多，琉璃二人也是顺利过了城门搜检。
却不巧，城门口有人叫住杨之筎。
守城兵员一眼认出了：“杨公子，几个月没回来了，老丞相念着你，让我一定劝你回家。”
杨之筎道：“我会回去的。你忙着吧，不用管我。”
守城兵员没办法答应：“杨公子，这……至少让我派个人送您进去吧。”
“此番我和朋友一起回京，自然不会再出走，要是想走也不会大摇大摆回来了。这也不行？”杨之筎稍显不悦。
无论杨之筎怎么争论，守城员言辞不休不肯放行，说是要等杨府的人来。
不过几句言语，琉璃便通透了：“我说杨公子这般少年，又是富贵人家竟能入仙寻道，原来是离家出走啊。”
“是啊，真是叛逆。”蓝呈音在一旁附和道。
他转过脸对蓝承画道：“不如我们现在悄悄走吧。反正杨府的人快到了，只要他全须全尾地回到家，师尊也不会怪我们了。”
蓝承画：“好了好了，发现我们不在他要闹的。”
听到争执声，方天元下了马车看了一眼便心下了然上前递了呈书：“大人，请放行吧。”
守城兵员本想等到丞相府的人到，看了方天元的呈书顿时改了主意：“自然是方大人，想必杨老丞相也是放心的，请。”
见势，杨之筎愤愤地横着眉毛，双手抱胸一脸不满：“方兄，你已经比任何人都要深受我祖父信任了。”
方天元回一句：“你离家出走十三次了。”
众人汗颜，事出有因杨之筎果然是任性妄为啊。
一入京城，喧哗四起，街道小贩叫卖声像雨雾般从城门口一路蔓延至街巷尽头，呼拥着各家摊贩前的顾客。
京城内最高的酒楼摘星楼，一入眼便是。四五层高，外装华灯繁盛，内分雅间数十。往来酒客进进出出，把酒承欢。
明辞只瞧了一眼，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杨之筎：“杨府啊。”
琉璃：……
明辞微愣：“那刚刚在城门……”
蓝呈音：“他啊，娇蛮脾气呗。”
杨之筎仰着头道：“本少爷去哪，用得着旁人安排？”
琉璃想，掰扯半天，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这股子怎么都不服的劲还真是跟某人一模一样。
琉璃和明辞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辆马车，和浩浩荡荡几十人。
马车行至街巷岔路口，队伍分成两波。
方天元把方轻语从马车上带下来，方轻语的状况更差了，若说当才只是一脸颓丧之色，现在看起来眼圈红红，像是哭过。
同时，方天元也是情绪不佳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安慰她，转向杨之筎：“之筎，拜托你照顾轻语了。”
杨之筎道：“你放心。”方轻语听话地站到了他旁边。
方天元便带着一波人往另一条路走了。
没什么好隐瞒的，在前夜明辞就已经这一干人的行程都套出来了。
打探别人的行踪过于失礼，琉璃没开口问明辞好像一清二楚：“方公子去方家老宅收拾屋子，轻语姑娘先和我们进去杨府修养。”
杨之筎也道：“嫂嫂不必担心，方兄办事很有章程的。先去我家吧。”说罢便让方轻语进马车，但方轻语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