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红缨茫然。
李落霜又道：“我的腿……”她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像是被什么东西锢住了，抬不起来。”
红缨双目渐渐瞪大，她看着一动不动的李落霜，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身拔出腰间匕首，指向封离：“你们做了什么？”
封离觉得莫名其妙：“我们能做什么？”
李落霜没理会二人的争吵，使出浑身解数，想往前迈一步。
“咚”的一声，一个重物摔倒在地的响声从后方传来。
三人一齐回头望去。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姜域此刻从榻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
封离下巴直接合不上：“公子你……”
怎么摔了个狗吃屎。
姜域迷茫地眨了下眼，他清楚的记得刚才这小女娘往前奋力挪动时，自己的身上出现一股强大的吸力，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摔下榻了。
他站起身，不理封离在一旁的问候关切，看向李落霜。
“你，”
他目不斜视，“再动一下。”
李落霜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忙又想迈出一步，腿依旧抬不起来，等她再次奋力往前时。
姜域急喊：“停！”
他可不想再摔了。
封离见姜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头雾水：“怎、怎么了”
姜域又对李落霜道：“你别动。”
话音落，他转过身朝前方挪步，果不其然，挪不动，姜域又朝李落霜走去，轻而易举。
姜域走到李落霜跟前，低头看她。
李落霜仰起头。
“少、不是，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封离见二人面面相觑，跟着干着急。红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站着。
李落霜不信邪般，愤愤转身朝前迈步。
一步，二步……到第六步，一切都还正常，李落霜深吸一口气，抬脚。
抬不动。
似乎有股力道把她困在了原地。李落霜紧皱着眉握起拳头努力抬脚。
“别费劲了。”
后方传来声音，姜域已经懒懒在原地坐下，他头靠向后面的木榻，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我们应该是中了什么道术。”
而后对封离道：“你去找找看附近是不是有什么道士，带他过来解了就是。”
“啊？是！”封离反应过来，应声便往院门口跑去。
封离走后，姜域闭上眼不再说话。
李落霜环顾一圈，这间屋子有些简陋，除了那人身后的木榻，也只有一把圆凳能坐。
那圆凳刚好在离姜域的不远处。
李落霜从刚才到现在都处于一种懵的状态，加上折腾了这么久身体早已疲惫，也没有客气，直接走过去坐了上去。
于是，包括红缨在内，三人一同等着封离回来。
李落霜干脆面朝门口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姜域也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安静得诡异。
红缨性子开朗，受不了这股闷劲，率先开了腔：“你怎的知道我家小娘子同你是中了道术？”
显然是对姜域说的。
姜域没睁眼，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有些中原道士喜欢在自己的住处研究各类稀奇道术，偶尔失控会波及到附近的邻里，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怎的会不知？”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李落霜和她孤陋寡闻。
其实这些中原的事，也都是他从姜伯那听来的。通常像这种情况，被道术伤到的人不严重，则让施术法的道士解开，然后双方私下调解；若严重，那么只能告到官府解决。
听了姜域的话，李落霜倒是懒得理他，红缨却气恼：“不准你这样说我家小娘子！”
“谁说她的不是了？”姜域洋装无辜，“我哪个字眼说了？”
红缨正要反驳，外面传来动静。
封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色布衣道袍，道袍上好几处都缝上了补丁，腰上挎着许多布袋子，旁边还别着个木葫芦。
脸上笑嘻嘻的，一双狗狗眼，这里瞧瞧那里望望，最终目光定格在姜域和李落霜身上，在两人之间徘徊。
“想必就是这两位小友了吧，”他看起来很是兴奋，眼眸发亮，“没想到真给我弄成了！”
“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封离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姜域面前，对姜域说道：“找到了，就是他。”
姜域拍了怕身上的灰站起身：“这位道长，你的术法落在了我二人身上，我们无法离开彼此半丈距离。”他瞥一眼李落霜，“道长解开我跟她身上的术法，其余的我也就不追究。”
他又道：“哦，她怎么想我就管不着了。”
李落霜没吭声。
布衣道士嘿嘿憨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瞒两位，这术法我解不了。”
姜域和李落霜同时皱眉。
红缨惊呼：“为什么解不了？你自己的道术自己不会解？”
封离眼看就要上手打他。
布衣道士忙道：“这是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残篇断简，我一直在研究，还不回运用，而且上面只说了点如何施展，没说怎么解。不过各位先不要着急，我虽然解不了，但天下之大，肯定有人知道怎么解不是。”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两位可以随我去趟玉真观，我师父乾元真人肯定会解。”
“在哪？”
李落霜开口。
姜域挑了挑眉，从封离出门到现在，这人终于舍得说话了。
“北都……”布衣道士有些心虚，打着哈哈道：“禹阳离北都挺近的，不会浪费两位太多时间。”
北都，李落霜记得在酒楼时那两个书生曾说到方有望是从北都来的，他既已离开禹阳，说不定此刻就在回北都的路上，横竖去趟北都都不算快。
她答应：“好，我去。”
姜域没想到李落霜答应的这么干脆，在一旁默了半天，这才开口：“来回需要几天？”
“路程估摸着也就十来日，加上解开术法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来回撑死一个月，不远不远。”
封离跳脚：“这叫不远？这段时间要我家公子跟这小娘子一直待在一起，这怎么能行！先不说男女有别，沐浴睡觉都成问题，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姜域沉着脸，还没说话，却见旁边少女启唇，她看向他：“你不是会使传送的法阵吗？”
可以将他们直接传送到北都，省时更省力。
布衣道长顿时两眼放光：“你竟然会布瞬移的法阵！”
要知道这种法阵只有他师父这样的道士才可能会。
封离看着姜域，一脸不可置信。
那法阵乃一张符纸所化，只能用一次，是他阿爷姜颂给少主的，按理来说，少主用来赶路了才对，这小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姜域轻咳了下嗓子：“我何时会了？”
“你！”
这人怎如此无赖！
李落霜秀眉紧蹙，抬眼瞪着姜域，模样却毫无威慑力，眼眸水灵灵的，脸颊憋得通红。
姜域撇过脸，不去看她。
布衣道长及时插话：“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会的话，我们明日一天就能找到我师父解这术法了。”
“不会。”
“那我明早租辆马车带你们去北都找我师父？”
姜域看向他，颇有含咬牙切齿之意：“最好快点。”然后转头看向封离，示意他凑进点。
封离耳朵凑了过去，却听姜域是让他留在禹阳继续调查线索。
他一脸着急，小声哀求道：“少主，离那日越来越近了，没我在你身边怎么行？阿爷要知道了不得扒我一层皮！还有那个小女娘，她问你关于韩新的事肯定不简单！”
姜域睨他一眼：“念岐那破咒还要不了我的命。方府现在虽然没人，但我怀疑方有望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你留在禹阳盯紧方府的动向，还有韩新的那个相好，也留意下。”
“可是……”封离还想说些什么，姜域一记眼刀过来，他只好蔫巴下去。
*
一番折腾，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被云雾挡住，星光稀疏。
屋内灯火昏暗，仅一盏如豆。
李落霜坐在圆凳上，手肘支着膝盖，掌心托着脑袋，望着门外的无尽夜色。
一天没怎么进食，她早已是饥肠辘辘，红缨便去附近的夜市买吃食，现在还没回来。
姜域在离她刚好半丈远的地板上坐着，闭着眼。虽说解了毒，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但他现在仍是有些乏力，只想好好睡一觉。
只是现在的情形他又不好躺在榻上，他脸皮再厚，也没厚到在一个小女娘面前卧榻而眠。
“喂，你那千鹤香到底是什么毒？”坐着也睡不着，姜域干脆开启话题。
他发誓，他绝不是好奇，而是呆坐着实在太无聊。封离被他派去云水阁监视韩新的相好柳娘子，那个聒噪的女婢也不知去了哪里，屋里只有他和旁边的少女，他俩现在还被“绑”在一处，什么都干不了，他不找她说话找谁说话。
只是这么一问，姜域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李落霜没看他，淡淡道：“普通的迷香。”
“……”
那他怎么会那么难受？
“你确定？”
“你真想知道吗？”
李落霜突然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带走韩新的尸体。”
姜域：“替方老爷办事而已。”
听他这么说，李落霜也不意外。
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她不再理姜域，眼睛继续看着外面。不多时她眼前一亮，整个人“唰”地站了起来，跟刚才垂头垂脑的蔫蔫模样判若两人。
院门口，红缨手里拿着几袋纸包走了进来。
“小娘子，买回来了。”
红缨笑着将纸包放在案几上，然后一一打开，里面热腾腾的热气瞬间直往外冒，带着诱人的香味。
云片糕、糖藕、玫瑰酥，都是她爱吃的，李落霜抬脚就要往木案前走去。
旋即又顿住，她回过身，看向姜域：“你，吃吗？”
她也不是真的想请他吃，只是姜域不过来，她就没法上前。
姜域盯了她一会儿，没有起身，嘴角却微微勾起：“不了谢谢。”
李落霜忽略他一脸的狡黠得逞，转头看红缨，红缨会意，拿起一包递给她。
李落霜坐回圆凳上，膝盖并拢，将皮纸摊开垫在上面，拿起一个云片糕吃了起来。
从姜域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李落霜圆鼓鼓的侧脸，一口接着一口低头吃手里的东西。
昏暗灯火中，他半边身子没在阴影里，眼眸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