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一个评选“菖蒲市最美校花校草”的帖子在菖蒲市所有学校中疯传。
投票小程序一经推出，便迎来众多学生围观讨论。
候选人可自荐，可他荐，得票数每日刷新。
每日“前十榜单”的固定推送引得大家翘首以盼。
菖蒲外国语大学。
新生军训第一天，还没集合之前，王晓忽随便找了间教室打发时间，埋头写军训日记，想法来了，可谓下笔如有神助。
旁边的季葱神神秘秘地靠过来说：“王哥，今天的榜单你看了吗？”
王晓忽专心写字：“什么榜单，去去去，别吵我！”
季葱锲而不舍地抓住他的胳膊：“就那个评选校花校草的榜单，几乎每个学校都有人参加，咱们菖外真没用，一个上榜的都没有。”
他说完最后一句，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王晓忽一掌拍开他的手，将写好的日记收到书包里。
“说明咱们学校学风严谨，大家都好好学习，多好。”
“好什么好，别人的学校争奇斗艳，咱们清汤寡水，我现在要质疑一下自己当初执意报考菖外的决定了。”
王晓忽将军训服的外套披上，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把他叫起来。
“走啦走啦，军训去了。”
田径场上，大一新生们顶着烈日完成了早上的训练。
王晓忽将帽子脱下，拿纸巾擦了擦寸头上的汗，远远看见去食堂吃饭的季葱，大老远把人喊了过来。
“你今早说的那个榜单在哪里看啊？”
季葱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干吗？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王晓忽挥挥手否认道：“不是我感兴趣，我帮我们家阿唯看看。”
午后田径场，训练继续，一列列纵队在场地上铺展开。
国际关系学院的女生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喊：“教官，有人晕倒了！”
穿着军绿色迷彩服的教官赶忙跑到队列中，扶起了一位面色潮红的女生。
她虚弱地抓住教官的手臂，额头涌出大量汗珠，气若游丝。
“第一排那位女同学，出来带一下队伍，我送这女生去医务室。”
话音刚落，队伍中就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头发梳成了蝎尾辫，腰带圈住纤细的腰肢，走到教官面前后，张口说了一句：“我不会带。”
教官皱了下眉，抬起头看了看她：“你就按照今早的来练，在队伍前喊喊口号，看看整不整齐就行了。”
女生依然淡淡地回复道：“报告教官，我实在不会。”
教官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难道网络上传言的“本升小”不是笑话？
可能是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过分认真，戳中了大家的笑点。
队伍中接连响起窸窣的笑声，然后是一阵爆笑。
女生没笑，细细打量了下那位晕倒女生的身材，比她要稍微瘦弱一些。
“但我可以背她去校医院。”
女生料想她应该背得动，便蹲下，试图将教官怀里的女生背到背上，可那女生似乎有些抗拒，往教官怀里躲了躲。
教官见状，表示不需要她了，从队伍里找了其他人带练，自己送那女生去了校医院。
下午的训练结束，夕阳西下，天边挂着一抹橙红色的晚霞。
“‘报告教官，我不会！’噗，阿唯，你笑死我了。”
王晓忽有样学样，动作滑稽，学完了自己先忍不住捧腹大笑。
慕容唯坐在台阶上，弯腰将鞋带系好，听见他笑得叮当作响，抬眼看他。
“别笑了，你总不能让我一个正经起来就顺拐的人去带队伍吧。”
“是是是，但你当时拒绝的口吻过于严肃了嘛。”
王晓忽笑着坐到她旁边，顺势将手机掏出来，手指滑动两下，打开了一个小程序。
“你看看这个？”
慕容唯探身看了眼，看清楚后评论一句：“无聊。”
王晓忽慌忙辩解道：“这可不无聊，有我的无敌助攻，一定能让你成为菖蒲市的最美校花。”
他拍着胸脯跟面前的人保证。
晚上训练完后，夜色渐深。
慕容唯和王晓忽都是菖蒲本地人，家离学校不远。
开学后，就向学校办理了走读手续。
他们一起坐地铁回家，走到地下商业街时，王晓忽说要请客，屁颠屁颠地跑去买奶茶，慕容唯坐在另一家店铺门前等他。
坐的是一张高脚凳，双脚晃悠来晃悠去，脑海里忽然划过一幅画面。
地铁站外，跪着一位穿着横条衬衫的中年男人，低着头，不敢看人。
他面前放着一张白纸，用红笔写了字。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时会好奇地张望一眼，但没什么人驻足停留。
当时来往行人太多，看不清白纸上的字，她便站到男人面前看。
原来男人行李被偷，手机、身份证一概丢失，身无分文，求钱回家。
她望了眼奶茶店外长长的队伍，打开手机给王晓忽发了条信息，然后拎起书包跑回了地铁站外，发现男人还在，周围依然很多行色匆匆的人。
她打开了书包，拿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金额，然后不由分说塞到男人怀里。
“早点回家，一路平安。”
中年男人愣住了，抬头看她，满目沧桑。
慕容唯神情冷淡，见他颤颤巍巍抖动身体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当他觉得钱还不够，数了数钱包里剩余的几枚硬币，一并塞到男人手里。
王晓忽买好了两杯奶茶，来到地铁站外，望见她蹲在地上的背影，低头笑了。
这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背影过于熟悉。
他想起高考后那段时间，慕容唯因为母亲离世，悲痛欲绝，孤身前往英国。
他收到慕容家的嘱托，带着人去英国找她，见到她在一处广场上，背对着他，白鸽振翅而起，她撒了一地纸币，直至身无分文。
他还记得她用英语朝广袤无垠的天空喊了一句——“Hope everything goes your way”。
——希望你万事如意。
慕容唯到家时，奶茶已经喝完了，她随手丢到了门外的垃圾桶。
谁知，先前没有一丝光亮的别墅突然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了灯。
她思索了一下，大概猜出了背后的原因，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回来了？”
屋内响起一道冷冽的男声，她径直进门，没有理会。
慕容九州换了身家居服，拿着份报纸，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两人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诡异的默契，她不回答，他便不再追问。
“阿唯。”
慕容唯正想提步上楼，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道声如蚊蝇的男声。
她抬头看上去，才发现楼梯中央站着一个人。
这人与她年龄相仿，戴着金丝框的眼睛，站姿拘谨，不太敢直视她。
慕容唯停下了上楼的动作，回身问了句：“他怎么在这里？”
慕容九州将报纸翻过另一面，稍显冷淡地回复：“你褚师阿姨刚刚过世，他又没有其他亲人了，我就把他领过来了。”
慕容唯听完，略带嘲讽地笑起来。
“您真是个大好人！什么时候，菖蒲市要评选道德模范了，我肯定投您一票。”
说完，她踏上楼梯，与那人擦肩而过，还不忘问他一句：“你不会录取到我们学校了吧？”
慕容九州仰头看她一眼，抢先替他回复：“他在霁大，霁宁大学。”
隔天早上，吃完早餐坐到车上后，慕容唯如往常般塞上耳机听音乐。
快到菖外的校门口时，她突然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胳膊，力道不重，似是在小心地试探。
她没好气地摘下耳机，看向旁边的人。
褚师益撞上她的视线，顿时有些无措，手抖着将一个保温瓶递给她。
“泰……泰华阿姨给你带的淡盐水，小……小心别中暑了。”
她看了眼，没接。
“你的呢？”
褚师益一愣，没反应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他手上拿的保温瓶，又移到他的书包上。
他随即恍然大悟，拿过书包翻找，果然没有。
不禁涨红了脸，几乎要把头塞到书包里去。
“我不需要，你拿着吧。”
说完，她往车窗边靠了过去，闭目养神。
褚师益紧紧攥着保温瓶，失落地靠到座椅上。
大一新生的军训圆满地落下帷幕。
慕容唯因身娇体弱，受不住训练的强度，从医院开了证明，未参与后半段的军训。
没有了“她摆着张冷脸顺拐”等诸如此类的笑料后，菖外的大学生活还真是清汤寡水、平平无奇。
“菖蒲市最美校花校草”的投票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竞争非常激烈。
目前在校花榜和校草榜中名列前三的学生都来自霁宁大学。
这是个有些古怪的学校，小程序刚推出时，校友间争得不相上下，火药味特别浓，可临近截止时间，他们又团结了一回，将本校的种子选手顶到了三甲位。
反观菖外，将佛系贯彻到底，讲究的就是个云淡风轻。
这个活动还一度上了新闻头条，但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
好不容易熬到军训结束，各方角逐终于偃旗息鼓。
“什么？！”
王晓忽看着结果，一脸难以置信。
“我昨晚熬夜奋战，那么努力给我们家阿唯拉票，怎么可能前十都没有？这什么破榜单！黑幕，绝对有黑幕！”
季葱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安慰：“没用的，王哥，别生气了，我听说那小程序就是霁宁的人做出来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暗箱操作呢！”
“来，看看这个，看看美女，消消气。”
他不知从哪里加载出一张照片，递到王晓忽面前。
王晓忽眉头紧蹙：“许沐薇？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季葱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你认识我的‘呆毛女神’？”
王晓忽摸摸鼻子：“不熟不熟。”
“哇，你不知道，许沐薇真是太给咱们菖外人长脸了，半路杀出来，还能拿到校花榜第一，最后统计的总票数竟然还能一骑绝尘，果然大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
王晓忽对他的忘我陶醉表示无语。
是谁刚才说背后有很多暗箱操作的？！
手机振动两声，他们两人拿出手机查看，发现是班群消息。
慕容唯：【各位同学，开学考的时间和教室安排已经出来了，请大家自行登录教务系统查阅。】
看完这条消息，两人同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众所周知，开学考是菖外最让人愤愤不平的传统。
正如坊间传闻的那样，菖外开学“尸.横.遍.野”。
课都没上呢，考什么呀，再考一遍高考试卷吗？！
【大家好好考，考完我请大家吃火锅。】
慕容唯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这一句话引得班群内一阵欢欣鼓舞，大家轮流刷出“班长威武”四个大字。
令人唉声叹气的开学考在淅淅沥沥的阴雨天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