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逐渐响起悠扬的古典钢琴乐曲，侍者安静地在其中穿行，走到她们这处安静的角落，为他们上菜。
姜泽翰摘下眼镜，把它收了起来，没有眼镜的修饰，他的五官看起来好像变得有攻击性了一点，冷脸的时候一定更甚。
江诗瑞看他摘了眼镜也很自如的样子，有点好奇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不戴眼镜看得清吗？”
他回望过来，喉结动了动：“影响不大。”
好像也是，镜片有缩小眼睛的效果，看他没戴眼镜，眼睛大小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应该是属于度数比较低的那种。
江诗瑞专注地研究着他的眼睛，现在她好像已经挺习惯和异性近距离相处了，虽然仅限于她明确知道这是虚假的梦境的情况下。
她顾自发散思维，却没察觉到被她一瞬不瞬看着的人，凝视她的时间也同样之久，久到眸色转深，眼底积蓄起意味深长的情绪。
“尝尝这个。”
姜泽翰打断她的思绪，将刚上的一份料理往她面前推了推，江诗瑞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打量人家了，有点不自然地匆忙拿起筷子，耳朵微微泛红。
余光瞥他一眼，却又被对方平静的双眼捕捉到视线，她下意识垂眸躲避，顿了顿，又改为用力看回去——
“看我干什么啊，吃饭……！”
……都虚拟恋爱了谁怕谁！
姜泽翰望着她变得生动富有活力的脸庞，和闪闪发亮的双眸，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弧度。
江诗瑞有点受不住他这种与现实有些反差的柔和，假装自然地挪开视线……吃饭吃饭。
梦里的姜泽翰怎么动不动就笑成这样……知道你长得帅了。
……
江诗瑞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也会觉得饿，还真的吃得挺投入，在心里暗暗思考这家餐厅味道真不错，如果现实里也有的话，下次可以和室友们去吃。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姜泽翰取了一旁的餐巾纸，伸手越过餐盘，给她擦了擦嘴角。
他的动作太自然，江诗瑞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配合地微微抬起脸。
这好像是她成年后第一次被人这么亲昵地帮忙擦嘴，令她产生一种自己真的是对方很重视的“宝宝”的错觉，有点奇妙……
最后她也没吭声，巴巴地看着他收回手，叠了叠纸巾放到一边：“诗瑞，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有点不解：“毕业后吗？现在说这个感觉太早了诶……”
“你知道我的家庭，大概已经规划到了十年后，”姜泽翰往前靠了靠，盯着她的眼睛，“诗瑞，你愿意毕业后跟我结婚吗？”
说着，他递给她一个似乎是戒指盒的东西，视线一瞬不瞬地聚集在她脸上。
江诗瑞没忍住：“啊？”
随后她看向姜泽翰，他的表情也太专注了，好像是来真的一样。
她眨眨眼，虽然她已经接受了现在是在梦里，一切离谱的事都可以发生，可是这展开未免也太超速了吧？
她大一，他大二，满打满算也没交往满半年，这就已经快进到求婚了吗？
梦境的不真实感越发强烈，她反而态度放松下来，想了想，直视着他的目光：“学长，东西你收回去吧，这种重要的事我现在没法随意答应。”
“……是我的问题。”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弯了弯唇角，笑意很浅淡，把盒子推到她面前，“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只是一份礼物，你打开看看。”
江诗瑞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没说什么，伸手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确实躺着一枚戒指，似乎是铂金材质，挺好看的。
江诗瑞不懂珠宝首饰的价格，只是感觉这枚戒指看起来很精致，下意识道：“这个挺贵重的吧，我不好意思收……”
她把盖子合上，想要还给他，但他没有伸手，只是垂下眼，眼下投射了一块阴影，有点受伤的样子：“诗瑞，你今天拒绝我三次了。”
她算了算……好吧，可能梦境前置的剧情里她拒绝过今晚出来吃饭？
只是他原来是这种性格吗，被女朋友拒绝多了就会受伤委屈……？会长你人设有点崩。
江诗瑞完全应付不来这种画面，想不出来要怎么安慰这种情况下的对象，要是没处理好可能又要闹别扭了。
要不赶紧让这个梦境走完恋爱流程，早点结束？
江诗瑞微微叹气，重新打开戒指盒，取出戒指戴上，竖起手展示给他看：“是你非要我收下的哦。”就算再贵重也是梦里，无所谓吧……！
姜泽翰仿佛瞬间被她哄好了似的，刚才那副有点受伤低落的模样立刻消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目光跟随着江诗瑞的手，毫不吝啬地又露出一个笑容：“嗯，很适合你。”
她有点服了他，感情是个恋爱脑，站起身率先往外走：“……那我们回去吧，今天也有点晚了。”
话音未落，戴了戒指的那只手突然被宽大的手掌捉住，他用了一点点力道拉她，她便往后踉跄了一下，刚转过身想问怎么了，还没站稳，就被揽住腰稳稳地搂入怀中，陌生的气息包裹住了她。
江诗瑞的鼻尖撞上他薄薄的衣服，甚至感受到了一点皮肤的温度，疑惑地从他怀里抬起头，对方却早已俯身靠近——
唇上传来的是一道温凉却特别柔软的触感，跟梦境里的他有点像，依然挺高冷的，却总是流露出仿佛只对她特别的神情。
在她仍在呆愣的间隙，他微微抽离了一点，唇仍贴着她的脸，声音低哑：“明天是周末，要不要去我家？”
江诗瑞不知为何自动get到了这个“我家”应该不是他父母所在的家，而是他校外独居的房子的意思。
暖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柔和得不可思议，她感觉自己有点晕，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好啊。”
“嗡——嗡——”
江诗瑞猛地清醒过来，从淡化消散的梦境里回神，睁开眼，看到的是宿舍床铺的栏杆。
意料之中的梦境结束，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生出了一股遗憾之情……
江诗瑞恍惚地摸索着手机，在它开始循环第二遍音乐之前关掉了闹钟。
她狠狠地吐出一口气，一鼓作气爬起来下床，脸上还有紧贴着褶皱布料睡出来的一点红印，挨到坐在书桌前玩手机的室友C旁边，假装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道：“姜泽翰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没啊，干嘛问这个？你喜欢他？”
江诗瑞刚松了一口气，庆幸不会再被郎才女貌的亲热画面暴击了，闻言赶紧否认：“谁喜欢他啊！性格奇奇怪怪的。”
“会长是不太好相处，我到现在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室友C撑着下巴看她，“有点小鹿乱撞正常，帅哥嘛，追他的女生一直挺多的。”
江诗瑞嘴硬：“我就有点好奇而已，对帅哥我从来都没兴趣的。”
室友C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江诗瑞有点心虚，跑去洗漱了，结果她刚洗漱好换了衣服，室友就准备出门了，临出门突然往退了两步，回头跟她说了一句：“晚上我们聚餐，诗瑞你要来哦，总不能白干活吧。”
“……噢、噢。”
可恶，总感觉她好像看出了什么。
江诗瑞揉了揉手指，先不说梦里，现实里姜泽翰对自己的印象应该还好吧……？上次去帮忙他就挺礼貌的，虽然最后也没再跟她说话。
……
晚上，江诗瑞跟室友一起去了校外聚餐，她还莫名猜了一下会不会是梦里的那家餐厅，结果其实是烤肉店，倒也更为合理。
一条长长的桌子，已经坐了十来个人，上次办公室里看到的几个人都在，江诗瑞也没好意思打招呼，安静地亦步亦趋跟着，心想原来之前并不是学生会所有人。
她挨着室友在对方选的空位坐下，附近都是不认识的人，姜泽翰坐在远处斜对面，修长的身影存在感强烈，有的人在火锅店都坐得端正……
她开始感觉莫名尴尬紧张，有点后悔出来，嘴巴跟上了锁似的一声不吭。
“抱歉，我们来晚了。”
门口传来一道轻柔好听的女声，似乎是还有人刚到。
江诗瑞默默坐着没动，只是看见大家的目光都往门口汇聚而去，而且表情一下子都变得十分热切：“哎哟，大美女来了！”
她没转头看，反正也是不认识的人，视线里看到姜泽翰也微微偏头望向门口，然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江诗瑞只能看到对方乌黑顺滑的长发。
有人拍了拍姜泽翰右边坐着的男生：“哎，你往旁边坐两个位置。”
众人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起哄般的笑，看着女生坐在了姜泽翰旁边，她漂亮精致的脸上微微带着一点红晕，朝着身边的男生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像是害羞了掩饰什么一般，低头理了理头发。
这时姜泽翰才看向女生，目光是令江诗瑞感到熟悉的深邃专注。
她突然开始坐立不安了，非常后悔参加这个聚餐。
因为人太多，桌子很长，对面那头逐渐聊得热火朝天，她们这边则是安安静静，只有室友C偶尔和她或者旁边的熟人聊几句。
她不会主动找谁搭话，也没谁找她，感觉更像是她和室友出来吃饭，和一群陌生人拼了个桌。
这种熟悉的路人观众感反而让她放松了些，干脆抛下杂念，不再看别人，埋头吃肉。
吃过半轮，旁边的人也开始聊起天：
“你觉得颜学姐和会长什么时候会官宣？”
“啊？我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感觉双方家长都会很支持这门亲事。”
江诗瑞想起梦里姜泽翰的话，怀疑梦里的信息可能是真实的，咽下一口肉，疑惑地问室友C：“你们会长到底什么家庭啊？”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父母是某局局长，”室友显然也听到了旁边的对话，看了看远处非常亮眼的美人，“那个学姐不是学生会的，家里似乎也是非富即贵的水平，看衣着打扮和气质也看得出来。”
江诗瑞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说实话凭她的认知完全认不出什么品牌，但是能看出对方真的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有种含蓄娇贵大小姐的感觉，旁边的姜泽翰则是类似的一种矜贵气质，江诗瑞注意到他没摘眼镜，更偏向那种斯文败类感，然后他又往右边侧了侧头……
她立刻收回视线不愿再看——赶紧吃回干苦力的本，别让自己觉得出门一趟太亏。
专注的时间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回过神来，一群人都吃饱了，准备散场，三三两两走到商场竖梯电梯口。
十几个人进电梯是有点挤，江诗瑞老实等在最后面，准备进去时，刚好看到最里面的那个颜学姐被人挤了一下没站稳，旁边的姜泽翰扶了扶她的胳膊，很快就放开了，两人被人群挤得紧紧挨着。
江诗瑞一脚踏进电梯，就听到一声超载警报，众人惊呼一声，吓得她赶紧后退，尴尬得耳朵要烧了。
室友C见状主动走出来，挽着她朝里面的众人挥挥手：“我们走扶梯下去好了，明天学校见哈。”
众人挨挨挤挤的，七嘴八舌地纷纷跟她们道拜拜，电梯门终于在面前缓缓关闭。
江诗瑞抬头看了一眼，最后的门缝画面是电梯深处相貌出众的两人并肩靠着，一个羞涩低着头说着什么，另一个微微偏头看着她在听，画面静好，仿佛和前面吵闹的人群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