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弓金箭

    日上三竿,二皇子殿下却没了踪影,南宫昌德殿内一片混乱。

    太后摔了杯子,怒斥众人。

    杨妃也是坐在一旁,急得焦头烂额。

    “他们姓刘的果真没有教养,竟敢如此大胆,居然把手伸到我宫里来了!”

    “母亲消消气,或许是植儿他不善射猎,怕丢脸故意藏起来了,小孩子家的,你也晓得他那个脾气,心高气傲怕输。”杨妃安慰道。

    “你的儿子你最清楚,他是骑射不佳吗?”

    太后一记眼神,杨妃立马噤声。尽管她本意是不想梁植趟这趟浑水,但如今搞得人都没了,她也是万分心焦,生怕果真是刘后所为。

    “祖母可是在说我?”

    就在众人混乱之际,二皇子突然出现在了昌德殿的门口。

    一身戎装,英武不凡,长身屹立,锋芒毕现,眉宇之间,颇具成祖遗风。

    “植儿!你去了哪里?”太后见他这般模样,顿时心下大喜。她豪族出身,向来看不起刘后,认为那家人不过是谄媚君主的泥腿子。如今窥探到几分帝王立储的心意,她必然是要送最宠爱的孙儿上前争上一争。

    梁昭对于假扮兄长这件事,可谓是熟门熟路信手拈来。两人长得本就相似,她当初又刻意研究过梁植的形神仪表,对现下的打扮自然是自信。

    但旁人看不出门道,不代表她生身母亲也看不出来。

    杨妃盯着她看了许久,虽然没什么大表情,却仍叫她生出了几分心虚之意。

    糟,露馅儿了。

    果然,在她牵马时,就直接被母亲逮了个正着。

    杨妃屏退其左右,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没什么要说的?”

    “母,母亲……”梁昭紧张地回应,这个曾经杀身成仁的少年天子,如今在血脉的压制下,也变得噤若寒蝉。

    “你二哥呢?”

    “藏起来了。”梁昭与她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下去,“绑在我……我床榻之下,心腹在门口守着,旁人不会发现。”

    “胡闹!你……”杨妃被她气得厉害,伸手指了她许久,“你知道今日田猎有多重要吗?岂能如此儿戏!”

    “我知道!正是因为此番将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所以才更得重视起来。”

    她这一句话,瞬间把杨妃搞得没了气势,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梁昭没有正面回应她,只是含糊地说道:“既是重要之事,就该下百倍狠心。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若有惜身,则必败之。母亲既然想叫二哥称病在床,不能参加今日田猎,就应该动非常之念,行非常之法。你先前用药过轻,下手犹豫,则必然不成事。所以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绝!”

    杨妃愣在当场,她也不晓得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两个孩子一起开蒙,这小的确实鬼点子多,可再怎么样也不过一介顽童,如何能说出今日这般道理,行今日这般果决之事?

    不等她醒神,梁昭便拍马离去。

    “昭儿……”杨妃想叫住她,但最后却还是噤了声。

    -

    按照现在天下动荡不安的局势来说,田猎相当不合适。

    不过既然皇帝想,做臣子的也不好多言。

    此外,皇帝还想借此机会对外展示二皇子的勇武以及他本人对二皇子的期待。

    臣子之中,与刘家不对付的自然喜闻乐见,双手双脚共举也赞同此次田猎。

    而拥立大皇子的诸位更是想借这样的场合叫二皇子多多出丑,最好是有个什么断腿断脚摔坏脑子的意外,以打消陛下蠢蠢欲动的废长立幼的念头。

    至此,众人各怀鬼胎,来到了枫山猎场。

    原以为两位皇子会趁此机会,在陛下和群臣面前露露身手,较量一番。

    哪知道二皇子一上来就不战自退,给各位留下了一个睡过头的懒散印象。

    -

    梁昭本人对枫山猎场那可是最熟悉不过了,毕竟前世最耻辱的事情之一,就是在此处彻底失掉了天子尊严。

    当时年少,没能抗住压力。裴冲一激,她便上头,裴冲一挂脸,她便交出了象征天子身份的宝雕弓和金鈚箭。

    其实再华美的弓箭也都是寻常物件,重要的只是它背后代表的含义。

    天子盖章,这才赋予了弓箭专权的象征,那么同样的,弓箭的归属就代表了权力赋予者的唯一正统性,旁人不能亵渎,不能染指。只要被别人用过一次,弓箭的归属意义就会失去。而权力一旦交出去一次,便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梁昭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的人群,心中不禁感慨,若是当年有现在这份见解,那最后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

    彼时的裴冲正如指鹿为马的赵高,不过试探群臣反应和君王底线罢了。

    她便是耍无赖,厚脸皮地不交弓箭,裴冲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若是当场翻脸,他恐怕也是无计可施的吧,难不成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了她?

    裴冲这个老匹夫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需要天子这个活招牌,是自己当初没琢磨明白二人之间的利用制约关系,才叫对方占了先机和上风。

    “请二殿下速行,陛下已经等候二殿下多时了。”

    梁昭的思绪被小黄门打断,她点头回应后,连忙策马前进。

    猎场周边围满了羽林军,梁昭离得老远就看见坐镇中央的老父亲。

    想她做皇帝那会儿,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羽林卫军,更别说这一个个的,还配着那么富裕的装备。

    论贤明,仁爱,她爹可远比不上梁昭,可既然能当上紧握实权的君主,那就说明他一定不是个蠢的,至少在权斗这方面是个数一数二的好手。

    羡帝并没有责怪迟到懒散的梁昭,反而快速地帮助她转移了话题。

    “来人呐,把我的宝雕弓和金鈚箭取来,给二殿下。”

    又是这副弓箭!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那好的弓箭手自然是要配好的弓箭了!”

    梁昭当场僵住,心说骑射厉害的可是她二哥,至于她,配再好的弓箭也是白搭。她父皇的这波逆天操作,不亚于直接将她架在火上烤。

    她晓得父亲的意图,表达态度,通告百官嘛!可这战略方针是对的,战术却是稀碎的。

    想必上一世的二哥,就是这么直挺挺地接过,跪地谢恩,没有一点儿迂回的花花肠子,然后握着宝弓神箭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把大哥按在地上摩擦,把一旁站着的刘后和刘大将军的脸摔在地上蹂/躏。

    然后气出内伤的二位就恼羞成怒了,誓要拿下这个愣头青全家。

    也难怪刘后后来那么恨他们,处处为难针对他们……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梁昭此时骑虎难下,拿不是,不拿也不是。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发声。

    “陛下,臣听闻,前些日子京中闹时疫,二殿下不幸中招。今大病初愈,恐不能拉动大弓。臣月前征讨羌芜,曾缴获一支象牙弓,轻巧华美,正好献于二殿下。”

    原本有人解围,她当感激涕零。可现下,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相反只觉脚底生寒,连周身空气都要凝结住。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实在太熟悉了——

    就是那个大逆不道的!

    放浪形骸的!

    篡位逆臣!

    裴亮,裴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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