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裴氏如此说，魏淳安忙上前行礼作揖道：“儿子近日确是在刑部任职颇有些不顺，许是管内大人们瞧儿子年纪小，想多历练儿子罢了。”

    魏淳安深知，裴氏毕竟不是生身母亲，个中缘由便是告知裴氏，裴氏也不会真心帮自己。

    裴氏挑了挑眉，放下了茶碗，瞧了一眼魏淳安，又伸手指了指茶碗道：“这茶，是京兆尹容大人送来的，说是恭贺我这个老太婆，终于可以颐养天年了。”

    裴氏说了这话，便不再言语，只等魏淳安作答。魏淳安也不敢胡乱揣测，只好恭维道：“容大人生前与父亲交好，如今母亲可以安享晚年，待儿子娶妻生子，母亲便可含饴弄孙了。”

    裴氏笑了笑，又讽刺般的看着魏淳安，自嘲道：“我这个老太婆能安享什么晚年？亲生儿子早亡，年纪轻轻就去了，留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唯一的亲孙子，还没能保住。你觉得我能含饴弄孙什么？”

    这话一开口，魏淳安忙跪了下去，惶恐道：“儿子失言！母亲恕罪！”

    裴氏原也没想真心怪罪魏淳安，如今亲生的儿子已经没了，若自己再执迷不悟，悲痛万分，可就是个蠢笨的了。

    “好孩子，你起来罢！俞安生前也是颇喜欢你这个当弟弟的，如今他不在了，你也便是我的亲儿子了，我怎会亏了你？”

    裴氏一边说话，一边摆了摆手，一旁的侍女忙上前搀扶魏淳安。

    待魏淳安站稳后，裴氏瞧着魏淳安，慈笑道：“京兆尹容朔，是在刑部任职的，他生前与你父亲一向交好。”

    裴氏说话点到即止，所幸魏淳安是个聪明的，忙作揖道：“儿子多谢母亲提携！”

    裴氏笑了笑，又低声道：“别急，做事，都是要有规矩的。你这些日子在刑部任职，每□□九晚五的，母亲在家也没闲着，近日与你相看了开阳江氏嫡出二小姐，人你虽没见过，可江氏前头的嫡长女嫁得是西华袁氏宗子，做的宗子夫人，自江氏那位嫡长女嫁进去后，西华无人不夸赞她持家有方，想来那嫡次女也是不差的，日后出嫁，主持中馈，也是稳妥的。”

    魏淳安明白，裴氏这意思是叫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日后仕途自有裴氏一路打点。

    裴氏本笑意相迎，只等魏淳安点头答应，可见魏淳安低着头，半天不作答，裴氏面上笑意便减了许多，末了，裴氏板着脸，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开阳江氏嫡次女，已不算是委屈了你，人家尚未嫌弃你是庶子出身，我知道你心里不愿，开阳那地方，到底也跟你哥哥娶的汝南蓝氏差的不是天上地下。可你当知道，蓝氏嫁进来没几年，你哥哥便没了，如今蓝氏他们家，是有些幽怨在身上的，你嫂嫂花一样的年纪，确要在这里守寡一辈子，往后的日子哪里看得到头。”

    裴氏说完瞧了一眼魏淳安，又好声好气道：“若是你再娶妻，娶个越过蓝氏的高门大户，你猜汝南蓝氏，以后还会不会与咱家来往？开阳江氏，与西华袁氏是姻亲关系，江氏一族又是书香门第，虽不是贵族出身，可也是高门大户，你娶进门，算不得委屈。”

    裴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淳安要是再不答应，就真是不知礼数了。

    “儿子一切都听母亲安排，母亲说好，那自然是好。”

    见魏淳安点了头，裴氏这才高兴了些，瞧着魏淳安笑道：“待寒食祭过去，皇后娘娘会在宫里开一场百花宴，到时候整个大赵，所有高门贵女都会前去赴宴，我朝民风开放，到时你可去见见这位江二小姐，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也无妨，百花宴上也不光来嫡女，许多主母还会带些庶女前来，你若有看得上眼的，再与母亲说都成。”

    “儿子多谢母亲。”

    裴氏见想说的都说了，便道：“好了，夜也深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去歇息吧。”

    魏淳安作揖告退，裴氏瞧着魏淳安走远的背影，低声道了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旁服侍裴氏许多年的李妈妈看了，忙在一旁道：“许是咱们公子还不想成家，太夫人您别生气，当心上火了对身体不好。”

    “这些年他吃魏家的，用魏家的，如今让他做了宗子，让他娶妻，竟还在这磨磨蹭蹭不答应。”

    李妈妈给裴氏递了茶碗道：“所幸开阳江氏嫡长女嫁的西华袁氏和咱们也是姻亲关系，那江二小姐嫁了过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裴氏喝了茶道：“那江氏嫡长女嫁给袁氏算是高攀了，若不是袁氏当年弄大了妾室的肚子，着急娶妻进门，也不会娶江氏，之所以娶江氏他们家，还不就是看他家只是做官的，没有阴封，没有贵女出嫁等个一年两载的派头？”

    李妈妈一边接过裴氏喝过的茶碗，一边附和道：“那是自然的，不过那袁公子也是怪了，按理说咱们这些高门大户，男子成亲之前是有通房丫头，看的就是贵人是否有隐疾，寻常通房有孕，左不过一碗堕胎药了结了便是，主子若是喜欢，成亲之后再留在院里便是，可这袁公子，也真是好笑，把个通房丫头捧在手心。”

    裴氏顺手一边拨着蜜橘，一边道：“这男子动了情，可是谁都拦不住的，江氏那位长女嫁过去地位已然不稳，袁家长子的位置还在庶子身上，江氏在袁家战战兢兢，便会告诉她这个亲妹妹，进了我魏家，该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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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夜已深了，可王明煦的屋内还灯火不断，此前自家妹妹妹没的突然，拜会叶建章之后更是没从叶建章那里探出什么，眼下更是不知晓叶建章是敌是友。前些日子审问自家奴才下人，也没审问出个结果，如今好些还在地牢里关着。

    “咚咚咚——”

    王明煦的贴身随从木豆早就在门口睡的正香，来人不是木豆，王明煦正在灯下闭目养神，听得敲门声，忙警惕道：“谁？”

    来人也不应声，只悄悄推开了门，是个女子，瞧穿着样式，是王家的侍女不错。

    这女子身穿王家专做的侍女衣裳，头戴了一枝点翠珊瑚腊梅簪，耳上又戴了一副铜镀银耳铛，手上提了个食盒。

    “奴婢八角，给二少爷请安。”

    八角说完，便要上前打开食盒，王明煦确是先一步捏住八角的手腕，冷声道：“慢着。”

    八角忙微微抬头看向王明煦道：“二少爷这是...”

    王明煦盯了八角好一会，又用另一只手摊开食盒，见食盒里没有凶器，这才撒开手，盯着八角道：“你不是我院儿里的，而且你这头上戴的簪子，也不是我王家侍女里该戴的，我家侍女仆人穿什么戴什么，侍女梳什么样发髻，都是有规矩的，你是哪个院里的？”

    此话一出，八角忙吓得跪在地上道：“二少爷恕罪，奴婢是前些日子主母吩咐拨到您院儿里伺候的，主母瞧奴婢心细，说二少爷身边缺个可心的人伺候，所以赏了奴婢这珊瑚簪子，叫奴婢戴着，说二少爷看了也能心情好些。”

    八角说完，也不敢抬头看王明煦，见王明煦半天不说话，忙又补充道：“前些日子奴婢刚来院里，不晓得二少爷不喜甜食，送错了茶点，木豆长随本要训斥奴婢，还是二少爷善心，没叫奴婢挨罚。故而...奴婢瞧今夜都四更天了，二少爷还没睡，想是二少爷一夜未睡，肚子定是饿了，特命后厨做了些吃食来，二少爷放心，这次不是甜食。”

    王明煦听完这句话，这才悠悠道了句：“你起来罢。”

    八角诺了一声忙站了起来，王明煦见八角站起来却不动了，有些无奈道：“你既命后厨做了吃食，进了屋却在这傻站着，也不给主子布菜，你可是要我看着你看饱吗？”

    八角听得此话，忙上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奴婢命后厨做了一碗木瓜雪蛤羹，木瓜是最近新运来的，雪蛤也是人工培育好的，羹里放了枸杞子，白芍。这羹用了可滋阴养心，解郁除烦。最是养生不过。二少爷夜里用夜宵，不宜吃太有太腻的，可若是太过清淡却也不好，故而奴婢特熬了这一碗木瓜雪蛤羹，用给二少爷，解郁除烦。”

    八角说完，便在旁边乖巧站好。王明煦瞧了瞧那木瓜雪蛤，微微点了点头对八角道：“你有心了。”说罢，便端起碗唱了两口。

    “还是甜了，冰糖放太多了。”

    此话一出，八角忙又跪在地上惶恐道：“二少爷恕罪！奴婢嗜甜，起初唱了一口觉得不够有味道，怕二少爷嫌弃，故而又加了些！是奴婢的错！二少爷恕罪！”

    王明煦连着好几天在家里审问下人，好不容易夜里能安静些，结果就被一个侍女给打搅了，好在王明煦并没有生气，只不过瞧着八角跪下去后，头上簪子有些坠子，随着八角说话的频率一晃一晃的，有些扰眼。

    “罢了，母亲将你拨给我，原也不是让你去后厨做饭的。夜里深了，你也不好惊动厨子，自己做了些，不好吃也无妨，心意有便罢了。”

    王明煦说完，便挥挥手道：“你起来罢，我瞧母亲赏你这簪子，与你耳铛甚是不搭，外人瞧了说不准还以为你偷窃。”

    八角听了这话以为王明煦是不愿让自己再戴着簪子，忙乖巧道：“二少爷说的是，奴婢回去这就将簪子卸下，只不过此前是主母叫奴婢在您跟前日日戴着，奴婢不好违背主母的命，这才日日戴着，如今二少爷发了话，奴婢又是二少爷院儿里的人，自然事事听从二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