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哈利吼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转身跑出了病房，露易丝责怪地看了一眼斯内普，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追了出去。

    被埋怨的正主毫不在意，捧起书抓向床头柜上的司康饼继续吃着，好像刚刚的骚动与自己无关。

    手中的书是魔法界出名的魔药学著作，里面的内容算是业界近来难得的新颖研究，不管数据还是实验方向都十分有趣，想必对研究者来说是本优秀的读物。

    斯内普的眼睛虽然似乎有规律地扫动着，书页却迟迟没有翻动，魔药大师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书上。

    密室事件已经过去两天，因为受伤而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晚上只要闭上眼睛，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女巫哭泣的脸庞。

    那景象鲜活无比，好像还能感受到泪水的余温。

    斯内普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抹去这段记忆，即使清醒后的理智不断发出警告。

    不能这样下去，不该这样下去，他们是最不契合的两块积木，是最糟糕的两种调料。

    理智叫嚣着，逻辑怒斥着，男人的大脑已化身为辩论的法庭。

    但是那又如何？

    感性辩驳到。

    恋慕。

    他并不陌生的情感，青涩少年心中曾萌发过，却很快便夭折的嫩芽残骸还留在心中。而如今走到中年时再次点燃的火焰却比曾经更加内敛，更加稳健。

    偏偏在刚刚结束了告白长跑后幡然醒悟，命运再次与男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直渴望的东西就在眼前，而他已经推开得太久，甚至逃离。他往反方向足足走了九年才停下回头，与女巫的距离已太远，但还好他有耐心，他可以慢慢弥补错过的时间。对方已经做了放弃宣言又如何，斯内普的固执向来不为障碍让路。

    确定自己一直逃避的心意后，斯内普并不打算将自己不可见人的心事公之于众，他不是洛哈特那种喜欢张扬的类型，也不习惯突然改变相处方式，细水长流，这是他独有的情感表达。

    从“朋友”重新开始，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而波特的意见，与他有什么关系。

    魔药教授嗤笑一声，翻开了下一页。

    圣芒戈的通道忙碌而拥挤，露易丝让行了因为吃错魔法药草而全身长满瘤子的巫师，挤开因为喝了魔力药酒而精神亢奋的病人，终于追上了跑走的哈利。

    “哈利，西弗勒斯他说话就是这样，不要太在意。”露易丝放柔了声音，生怕对青春期的少年产生太大刺激，这个时段的孩子总是敏感又脆弱，“待会儿我就办理出院，我们先去伦敦逛逛再回学校怎样？”

    哈利回过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问出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露易丝，你以后会找男朋友，会结婚吗？”

    “呃……嗯……这个问题说实话我完全没考虑过。”女巫脸微微发红，局促地抓起了鬓旁的卷发，她不知哈利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没做好回答的准备，“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以后露易丝会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有自己的生活吗？”少年看向教母，圆框眼镜后的大眼睛让露易丝内心泛起酸楚。

    女巫蹲下直视着没有享受过正常家庭生活的哈利，认真地说道:“我无法承诺未来，但是不管以后如何，哈利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真的？即使露易丝的伴侣不喜欢我？”

    “嗯，无法爱护哈利的伴侣我不需要。”

    哈利猛地抱上教母的脖子，如同正常孩子像母亲一样撒娇道:“露易丝，你真好!”

    露易丝觉得自己又和教子拉近了些距离，开心地回抱，却没注意到哈利在身后朝斯内普的病房方向偷偷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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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二人回到霍格沃兹，受害人的石化都已治愈，众人对哈利的态度有所好转，小狮子也被邓布利多叫到了校长室，露易丝终于有空回到魔法部处理工作的手尾。

    “之前真是不好意思，露易丝，没想到我居然被打趴下了。”兰迪满怀歉意地将材料交给露易丝，“今晚我请你去三把扫帚吃饭。”

    “那怎么能不带上我们？”蕾吉娜和金斯莱也凑了上来。

    “我迫不及待想喝点酒了，等我和主任汇报下工作就走。”

    走进主任办公室，戴着金边眼镜的斯克林杰正站在办公桌前阅读着手上厚厚的资料，他严肃的表情意味今天的话题不会太轻松。露易丝反手关上门，防窃听的魔法自动覆盖了室内。

    “你提交的报告属实吗？”斯克林杰扶正眼镜，镜片后的视线如尖刀般锐利。

    “是，这是我按照哈利的笔录整理的。如您所见，这次的密室事件的始作俑者是一本施加了黑魔法的日记，相关证物我也已封存。按哈利的说法，这本日记很有可能原本是卢修斯·马尔福的所有物，他急于脱手的原因应该是魔法部开展的黑魔法物品排查行动。”

    “如果涉及到马尔福家……”斯克林杰沉思了片刻，将文件按在台上，“我明白了，我会将材料递交上去的。但是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做好准备了，主任。”露易丝也认真点头回应。

    “对了，海格昨天已经无罪释放，你可以放心了。”

    “谢谢，这真是个好消息。今晚兰迪说要请客，去喝一杯吗？”

    “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快乐时光，还有些事需要和邓布利多商量下。你这一年辛苦了，魔法部充分认可你的能力，之前的事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批复。”

    “哪件事？”

    “去阿兹卡班。”

    霍格沃兹的暑假再次到来，小巫师们叽叽喳喳地提着行李拥上火车，从车窗伸出头向所有教职工们告别。因为今年没有期末考试，他们的情绪亢奋，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中开始享受美好假期。露易丝站在教职工人群中，一边与来道别的学生打招呼，一边偷偷朝哈利扮了个鬼脸。

    终于出院的斯内普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将手扣在身前，视线越过小巫师们的头顶，冷淡地用点头进行回应，与旁边的热情形成强烈的温度差。

    等到将吵闹的小巫师们都送走后，二人有意无意地并肩走在教职工的最后，渐渐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你假期都在那个公寓吗？”沉稳的声音开口，却是少见的问题。

    “应该会在，我还准备接哈利来住一段时间，怎么了？”

    “你的那些炼金术产物。”斯内普顿了顿，用严肃得如同课堂上授课的表情说到，“太不稳定了，每次使用的副作用都很大，有必要修改下研究方向。”

    “这的确是我在烦恼的事情，不过近年来太忙碌还没来得及认真研究。”

    “假期我去找你。”

    “啊，真的吗？太好了，西弗勒斯，有你帮忙一定会有很大进展。”露易丝并没有多想，热情地邀请好友到家里做客。

    魔药教授正经地点了点头，并未对自己突然的主动有所表示。有别于年少时固守城池，经过十数年的成长后斯内普也开始学会主动出击，而且这次还没有可恶的詹姆斯·波特，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然一切都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满心计划的魔药教授并不知道未来的剧情走向。

    三年级前的暑假称不上美好，哈利在佩妮家过得更为压抑，他在做家务与被叱责的间隙中最为期待的就是露易丝的到来。也许因为露易丝曾隐秘地威胁过德斯礼一家，他们今年的嘴脸变得稍微和蔼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

    掰着手指数日子的时间并不好受，但终于有了尽头，哈利在忙着煎锅里的培根时听到了门铃声，他没顾上关炉火，而是抢在所有人之前跑到了门口，在兴奋的心跳声中打开了大门。

    “早，哈利。”

    如他所愿，门外站着他熟悉的教母。与去年不一样，露易丝这次穿着得体的米色休闲连衣裙，打理得柔顺服帖的棕色卷发垂在胸前，手中提着一盒看起来就不太便宜的点心专卖店礼盒。

    德斯礼一家听到动静也聚集到门前，能看到去年的女巫依旧彬彬有礼地打了招呼，并非常懂麻瓜礼仪地递上了来访礼物。

    “今年我也会带哈利住上几天，谢谢你们对哈利的照顾。”露易丝表现得就像住在隔壁的邻居来窜门一样自然，令想发作的德斯礼夫妇也找不到破绽，只能讪讪收下礼物，鼻孔哼一口气就算是给了脸色。

    哈利虽然不满露易丝送给姨夫一家的昂贵礼物，但他此刻并没有心情计较这些小事，只两分钟就从房间中拖出了行李，顾不上背后烤焦的煎锅冒出的黑烟兴冲冲地跑到门外找寻熟悉的车子。女巫愈发礼貌地与德斯礼一家告别，佩妮这次没有阻止，不仅因为厨房发出的警报，还有女巫手中捏着的魔杖不断横在他们中间晃动，这令他们一家脸色只剩铁青，眼睁睁看着哈利雀跃的背影离开。

    车水马龙的伦敦街上，哈利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色，带着期待问道:“露易丝，我们去哪？”

    “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当哈利正在担心会不会又是见斯内普的空档，车子停在了停车场里。巨大的摩天轮十分显眼，过山车轨道上不时传来惊声尖叫，缤纷的气球装点天空，这是一个游乐园。

    虽然已经快要成长为一个大男孩，但自小缺少娱乐的哈利依旧将快乐写在脸上，迫不及待地拉着露易丝往游乐设施跑去。过山车、旋转木马、惊吓屋……少年玩尽兴后才与教母吃着冰淇淋走到园内餐厅坐下。

    “露易丝，你说的朋友呢？”

    看了下手腕上的女式手表，露易丝朝远处伸长了手臂:“他来了。”

    哈利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消瘦的男人正在挥手致意，他穿着有些宽松的旧外套，脸色颇为苍白，但表情却显得很激动，尤其是看到哈利的脸时，嘴角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莱姆斯，这是哈利。”女巫站起身来扶着哈利的肩膀，“令我自豪的男孩。”

    “噢，我知道……我在远处，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哈利!”莱姆斯想抱上前，但想到这太唐突又刹住了脚步，“哈利·波特!”

    “哈利，这是莱姆斯·卢平。”

    “呃，你好？卢平先生。”刚开始哈利以为对方是他的救世主名号粉丝，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男人的表情里是惊喜，是欣慰，还有一半的怀念和悲伤。

    “叫我莱姆斯，哈利。”莱姆斯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莱姆斯是你父亲最好的朋友之一，哈利，他一直想见你。”

    “爸爸的……”哈利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有他眼角隐约闪烁的泪光。

    “是的，我太激动了，快坐下哈利。今天由我请客，哈利想吃什么都可以。”

    “太破费了莱姆斯，还是我来……”

    “不，今天就由我来，露易丝，你知道我等了很久。”

    于是三人在餐厅中相谈甚欢地度过了中午，哈利很快就喜欢上了亲切体贴的莱姆斯，缠着他问了许多詹姆斯的问题，而对方也十分耐心地与他解答。

    “哈利，你先去那边的玩一会儿，我们有点事要谈。”

    眼看时间差不多，露易丝给哈利挂上一个不起眼的手环，让他去旁边独自玩耍，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哈利还是点了点头跑开了。

    “让他自己去好吗？”

    “我给他戴了防御魔法的手环，一旦触发我就能知道。”露易丝看着少年的背影笑道，“而且孩子总是会长大，会独自生活。”

    “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单独谈？”

    反手布下防窃听的魔法，露易丝坐直了腰，双手交扣在桌上，慢慢开口。

    “我去见了西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