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奇怪的选择总是突如其来，此刻的斯内普也在下意识中决定了答案。

    当斯内普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一间普通但温馨的公寓里，从蜘蛛尾巷搬回来的草药味道挤满了算不上大的空间，让他回到了现实。

    自己居然会答应这样一个荒唐的请求，斯内普惊讶于可能被施了夺魂咒的脑子。

    但他已经来了，此刻再想转身就走已经迟了一步。

    而且……树影下的女巫，那对银灰色的眸子似乎透露着说不出的脆弱，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西弗勒斯，我给你泡了大吉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正胡思乱想间，女巫抬着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已经将工作时穿的西装换下，米白色的宽大连衣裙显得十分日常，卷曲的棕发随意扎在脑后。

    “没想到你会同意过来陪我。”露易丝将杯子放到桌上，茶香随着蒸汽腾起，她抱着抱枕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我只想着今晚不要一个人待着，没多想就开口了，很抱歉。”

    “……反正我也闲着。”

    斯内普端起茶杯，视线没有投向女巫，心里却满是刚刚的身影。

    他对露易丝独属的依赖感到喜悦，甚至有些感谢救世主的叛逆，但并不打算把这样略显卑鄙的想法显露出来。

    斯内普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打算用一般人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只是习惯性的在女巫面前稍加收敛。

    也许因为繁重的工作，也许因为神秘人的归来，也许因为教子的叛逆期，露易丝往日的活力在接二连三的问题面前显得存量不足，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斯内普的工作非常简单，一边喝茶一边偶尔简单应上一声便好，他知道女巫需要的并不是回应，而是有个说话的对象。

    说话的内容并没有涉及女巫最近的烦恼，而是一年来学习的成果，还有世界各地的精彩见闻。即使是在低潮的情绪中，她依然不希望给人带来负面情绪。

    奇妙的是，这刻自己的身份与重担也都暂时卸下，斯内普在露易丝的话语中找回了久违的放松。

    深夜的温馨公寓中，两名巫师喝着茶坐在沙发上，一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关紧要的琐事，一人默默喝着茶，间歇性发出一个语气词证明自己在听。

    这样的奇怪景象持续的时间并不太久，露易丝很快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陷入了睡眠。

    魔药教授静静地继续喝着红茶，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屋外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带着间歇的闪电与雷鸣，但穿过玻璃后的雨声与雷声都变得暧昧。

    魔杖轻挥，屋内的灯光一同熄灭，只剩下窗外的灯光与片刻的雷光。

    斯内普靠在沙发椅背上，直视着被窗外柔光勾勒出样貌的女巫睡颜，如若不是雨声与雷声，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

    在这样的奇怪场景中，斯内普想起上学期占卜教授特里劳尼神经兮兮地抓着他袍子的事。

    他并不太喜欢接近这个拥有先知血统的同事，因为他总会想起曾偷听到的预言，幸好这名同事也不喜欢所有人，总是一个人待着。

    但那日特里劳尼死死抓着他，表情恍惚甚至可以说有些狰狞，肩膀上的披肩几乎落在地上，一手还抓着空酒瓶。斯内普觉得她的酒精依赖又更严重了些，这让特里劳尼的状态总是有些疯癫。

    “泄密者……”

    特里劳尼的声音听起来空洞干枯，视线并没有看向斯内普，而是他身后更遥远的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魔药教授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等待着特里劳尼接下来的话。

    “……你将会重蹈覆辙，小心你所珍惜的事物……”

    恶魔的低语环绕在耳边，让斯内普忘了甩开特里劳尼的手。

    而这句话就像审判的利箭一般刺穿了男人的灵魂。

    思绪回到公寓，男人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到了女巫身旁。他弯下腰，挡住了窗外闪动的雷光，在露易丝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女巫的睡颜恬静，嘴角就像烙印一般微微翘起。斯内普伸出手，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停在一指外的距离不敢更进一步。

    小心珍惜的事物……

    特里劳尼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随着雷声不断放大。

    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吗？

    斯内普想着。

    他似乎已经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东西。

    匀称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打断了男人的胡思乱想，眼前是女巫令人安心的睡脸。就连在睡梦中，她也能抚慰人的情绪。

    他现在所珍视的，会是眼前的人吗？

    但经过年月的洗涤，如今已然中年的他明白露易丝并不独属于他，她总是自由而热烈，受所有人喜爱。

    而他，也许只是她生命中一个不算起眼的沟壑。

    斯内普直起身子，看向窗外的落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阵阵脆响。

    这只不过是特里劳尼千万次预言中的一次，也许只是她又一次的胡说八道。

    将这句话抛在脑后，斯内普才觉得心情再次平复下来。然而窗外的风雨依旧，无情地冲击着本就污泞的大地，久久没有停歇。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声唤醒了床上的女巫。露易丝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翻了个身看了下时钟，脑袋下枕头的柔软触感让她忍不住又闭上了眼帘。

    不对!

    露易丝猛地坐起，身上还是没换过的米色连衣裙，急忙掀开被子跳下了床一路小跑到了客厅。

    客厅中空无一人，显得有些空旷，露易丝有些懊恼地捂上了刘海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今天准备翘班，给斯克林杰无声的抗议，自律的傲罗小姐。”

    充满嘲讽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随即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斯内普，他的手中还端着一杯茶。

    “你还在吗？西弗勒斯。”见到魔药教授的出现，露易丝原本低落的情绪高昂了起来，抬起头迎了上去，“昨晚我睡着了，抱歉，是你把我弄到床上的吗？你昨晚睡了吗？客房应该睡得还舒服吧？”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斯内普忍不住皱起了眉，但他还是难得耐心地一个个回答了起来。

    “除了我难道会有家养小精灵把你丢到床上吗？感谢你的客房，起码我不需要睡在沙发上，如果你别在床边摆那么多幼稚的玩偶我的睡眠质量会更好。”

    “看来你睡得还可以，有精力和我抱怨。”露易丝开心地露出笑容。

    “……只是觉得你的茶还算可以。”

    “不过我得赶紧出门了，等会我就去搜查克劳奇，你可以在公寓里再休息一会儿。”

    没等斯内普回应，女巫就冲进盥洗室做起了出门准备，没一会儿就穿戴整齐站在了玄关。

    “谢谢你昨晚陪我，我觉得好受多了。”

    女巫笑得灿烂，她穿着笔挺的西装，显得精神干练，束在脑后的马尾垂在肩上，棕发被窗外投进的朝阳映照得就像成熟的金黄色麦子。

    真是美好的画面。

    斯内普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这样一句和他格格不入的话语。

    他们的生活仿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露易丝甩开风衣走出家门。

    当房门扣上的声音响起，斯内普的注意力终于回归，手中的茶水已经冷却，但他没有在意地继续饮用。淡淡的红茶味道在唇齿中回味，就像女巫的笑容。

    既然女巫已经出门，继续留在公寓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斯内普也披上袍子离开了原地。

    他今天需要去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参加治疗魔药研究交流会。

    走进伪装成百货商店，名字叫淘淘有限公司的医院大门，穿过身着绿色长袍的治疗师们，斯内普独自到达了一楼的会议现场。

    今日的主题是研究开放性创口的针对性治疗魔药，器物事故科的主治疗师热情地接待了斯内普，并向到场的专家们介绍了这位在场最年轻有为的来客。

    会议的气氛很热烈，魔药专家们在自己的领域里格外健谈，斯内普也沉浸在这样不错的氛围中，专注于学术讨论。

    不知道过了多久，议论声突然被开门声打断，一名治疗师冲了进来，焦急地朝主治疗师喊到。

    “傲罗办公室来了紧急联络，黑巫师占据了庞德街一个麻瓜商场，现在还在交战，有不少麻瓜和傲罗受伤!好像……好像还出现了死者。他们请求圣芒戈派出治疗师支援救助伤者!”

    会议室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斯内普的脑子像被锤头砸过，嗡的一声无法冷静思考。

    “我马上过去!”主治疗师没顾上和在场的专家们道别，立刻跑出了走廊。

    斯内普没有多做思考，一把抓住了闯进的治疗师的肩膀，鹰钩鼻几乎贴在他脸上。

    “死者是傲罗还是麻瓜？”

    “我、我不知道，他们没说……”治疗师被斯内普的气势吓到，说话有些结巴。

    没有继续追问，斯内普也跟着圣芒戈匆忙集结起来的抢救队伍跑出了医院，幻影移形到了伦敦的庞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