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怪物》

    2024.4.18/甄子姐姐

    晋江文学城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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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冬天很冷,寒风吹裂了我房里的一面镜子。我在裂缝里,照见了破碎的自己。

    ——题记

    *

    阁楼的隔音效果很差。骆觉溪蜷在冷硬的木板床上将就了一晚,时不时因楼下的走步声或说话声惊醒,没能睡个整觉。

    天蒙蒙亮她就起床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粉尘味极重的阁楼,她轻手轻脚地走去楼下,在杂物间找到清扫工具,便开始埋头清理屋子。扫地拖地,擦拭门窗。

    人在屋檐下,勤快些总是没错的。

    时值九月,天气燥热。

    汗水嘀嗒嘀嗒往下淌,很快浸湿了衣衫。

    门窗紧闭,这屋闷的就像是个在锅上蒸的笼屉,喘息间呼吸都是滚烫的。汗湿的衣服紧黏着皮肤,都快透不过气了。她抬臂蹭了一下额角淌下的汗珠,蹑手蹑脚地推开窗。

    清晨的空气里裹挟着一股海的腥咸味,没什么风。

    燥热难耐。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五点还没到。时间还早,她不确定舅舅一家是否有早起的习惯,遂往他们的房间门口看了看,没见有动静。

    稍作犹豫,她摁开了窗边放着的落地风扇。

    老旧的风扇跟这栋上了年头的房子一样,运作起来有些艰难。生锈的扇叶嘎啦嘎啦响了几声,总算呼呼转了起来。

    习习凉风拂面,她对窗长舒了口气,举目远眺。

    夏季天亮得早,一轮橙黄的太阳还没彻底跃出地平线,在远山边缘露出了小半张脸。

    临山面海的小镇,在金灿灿的柔光下现出了全貌。

    她初到此地,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很陌生。探头出窗,满是好奇地四处打量。

    镇上的房子多是两三层的小楼,户与户之间有田地隔着。有些小楼带院,院里浇筑了水泥地,堆放着纸板、木材之类的杂物。没有院的,家门前则以四方石板铺成路,直通乡道。

    乡道上有一商贩骑着三轮车路过。顺着商贩骑行的方向看去,远远地能看到有个拱形桥横跨在一条宽河中央,桥两边有不少商贩挤在人堆里正吆喝。

    过了桥,是人流量较密的集市。

    “吱嘎——”身后有开门声。

    骆觉溪收回视线转过身,微微笑着朝刚起床的丁秀珍打了个招呼:“舅妈早。”

    丁秀珍打着哈欠往厨房方向走,路过她身侧,目光落在了她身前还在呼呼转着的电扇上:“一大早就浪费电。”

    骆觉溪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急忙摁下了电扇的关闭键。

    丁秀珍没移步,落在电扇上的目光转向了她手中的扫把,语有不快:“谁让你用这新扫把了?”

    “我找过了,没找到旧的。”骆觉溪试图与她解释。

    丁秀珍斜了她一眼:“以后我家的东西你别随便乱动。要是缺了什么,说不清的。”

    骆觉溪听出了话外音,忙不迭点了点头,陪着笑脸道:“知道了舅妈,下次我会注意的。”

    瞧她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丁秀珍没再说什么。步入厨房,淘米做饭,锅碗瓢盆被她砸的哐哐作响。

    在丁秀珍眼皮子底下,骆觉溪就连呼吸都是轻轻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她。她没在楼下久留,加快动作清理干净屋子,把簸箕里的垃圾倒去了屋外。

    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了,这会儿一身的汗臭味。她折回屋中捏起衣服嗅了嗅,不由皱眉。

    开学第一天顶着这一身汗味去学校显然不合适,好在时间还早。她在浴室打了两盆清水端到阁楼上,洗头擦身,换了身干净衣服。

    不敢用这个家里的吹风机,怕又说她浪费电。她用干毛巾使劲搓发,待发丝不滴水了,拿了个橡皮筋箍在手腕上,琢磨着一会儿等头发干了好再绑起来。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拿着书包下楼。

    楼下的一家三口已经围桌吃上了早饭。

    “你这外甥女是个会享受的,一大早就把电扇打开了。我平时牙缝里省出的那点钱,都给她交电费去得了。”

    丁秀珍说话向来尖酸刻薄。

    骆觉溪知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脚下步子稍滞,很快调整好情绪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面上强撑着笑意与他们一一打招呼:“舅舅、舅妈早,表哥早。”

    “谁是你表哥?”骆书阳很不爽地白了她一眼,“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小野种,跑我们家吃白饭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能让她听到。

    骆觉溪顿觉面上一热,把头埋得低低的。

    骆伟辉显然也听到了自己儿子说的这混账话,立马一拍桌,凶道:“骆书阳!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她是你妹妹!”

    “一大早的你吼什么吼?显得你能啊?”丁秀珍的嗓门霎时也拔高了一个度。

    屋里一下没了声,气氛压抑。

    骆觉溪站在桌边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骆伟辉叹了口气:“小溪,来,过来把饭吃一吃,吃完赶紧去学校吧。”

    骆觉溪应了声“好”,悄悄抬头看了眼桌子。桌上没有她的碗筷。她去厨房拿了空碗想打份粥,揭开电饭锅盖,发现里头一粒米都没剩。

    丁秀珍阴沉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忘了家里多了张嘴,今天就煮了三人份的早餐。”

    骆伟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但也没有要与她争辩的意思。

    他招手示意骆觉溪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张五块钱的纸币。在把钱往外递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纸币塞回,换成了两个一块钱的硬币:“家里没饭了,早餐你就在外头看着买吧。”

    丁秀珍把筷子往碗上用力一拍,不大的两个眼睛瞪得溜圆:“你钱多的是没地花了?”

    骆伟辉被她吼的一哆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僵站在一旁的骆觉溪。他一时有些为难,递钱的手僵住了。

    骆觉溪惯会看人脸色,知自己在这个家里不受待见,很识趣地推开了舅舅递来的钱:“谢谢舅舅,不用了。”

    “呵,看吧,人家不要。我就说她妈肯定给她留钱了。”丁秀珍重新拿起了筷子,阴阳怪气道:“你看看你这外甥女惯会讨巧的嘴脸,跟她妈多像?你也不想想,她妈是什么手段?招招手那些男人就心甘情愿地把钱往她们娘俩跟前送,能缺你那点三瓜俩枣的碎钱?”

    “就你话多,”骆伟辉黑着脸把钱包收回了口袋,“吃饭!”

    *

    骆觉溪把屋门外停着的自行车擦了擦,擦去一层厚灰,露出了内里斑驳的锈迹。

    这车看着估计比她舅舅的年岁都大,锈迹覆盖了它原本的底色。她盯着眼前的自行车看了又看,没能分辨出这车究竟是什么颜色。

    这样老旧的一辆自行车,内部零件恐怕也早已氧化生锈。也不知还能不能骑?

    她把半干的发扎起,旋即把座垫高度往下调低了一截,跨上自行车,试着往前蹬了几脚。

    车倒是能动,就是不太结实。

    整个车身都在哐啷哐啷作响,蹬一脚颠一下,像是随时会散架。

    她心惊胆战地往前骑了一段,发现这辆自行车的刹车早就失灵了,每过一个转角都只能用脚刹控制速度。

    好在这车虽然老旧,勉强也能运作。这里距离学校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有辆自行车总比步行去学校强。她这般宽慰自己。

    后脚出门的骆书阳骑着他那辆崭新的山地车很快跟上了她。

    “破烂货配破烂车,还真是绝配。”他捏住刹车与她并行,拿眼扫了扫她:“对了,在学校可别让人知道我们认识,我丢不起这人。”

    不待她作答,他像是迫不及待地想与她拉开距离,蹬着自行车一溜烟骑远了。

    骆觉溪受惯了旁人的冷眼,对他这般冒犯的冷嘲热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这会儿就是觉得饿,从昨晚连夜搬到舅舅家到现在,她一口食都还没吃上。

    到了桥底下,她生怕把车链子蹬断,遂从车上下来,推着自行车过桥。

    过了桥有个面馆。越往前走,食物的香味越浓。嗅着香,她更饿了,空空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真想连汤带水地吃碗面啊。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看着面馆的方向,咽了咽口水。

    临出发前她看过墙上的钟,差不多是六点半。按舅舅说的,骑车到学校约莫需要二十分钟。学校是七点早读,有十分钟的富余时间可以供她吃碗面。动作快的话,应该不会迟到。

    她这般盘算着,推着自行车往面馆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近门前,恰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从面馆里头一个箭步窜了出来。

    方才满心思都在盘算填饱肚子的问题,近了才发现面馆里似是起了冲突。面馆里有拍桌声和争吵声,伴着一阵乒铃乓啷在砸物的动静。

    她倏地停住了步子,瞧见窜出门的少年穿着的校服上印有“洛禾一中”的字样。

    洛禾一中,就是她要转去的学校。

    知他与她同校,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少年个子很高,右脸不知何故沾到了一点面粉。乌发薄唇、丹凤眼,长得白白净净。

    很漂亮的一张脸。她对男生的评价几乎不会用“漂亮”来形容,可眼前少年的这张脸,给她的直观感觉就是漂亮。

    少年抬了抬脚,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弯下腰系鞋带。

    骆觉溪在他弯腰之际目光转向了他的身后,窥见有个黑黑壮壮的男人高举着一把木椅正偷偷往他身后靠近,似是想偷袭。

    她顿觉呼吸一滞,警觉看向那黑壮男人。

    舅舅前一夜领她回家的路上曾一再告诫她,别惹事。

    她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来就撞见了这样的场面。她记起舅舅的警告,内心纠结,在“别管闲事”和“看见了总不能不管”之间疯狂挣扎。

    暗暗祈祷少年能发现身后的偷袭者。可那少年只是在专心系鞋带,视线都没往后飘一下。

    眼见那黑壮男人手里的椅子就要砸到少年头上了,她惊呼出声:“小心身后!”

    听到有人突然亮了一嗓子。林虚舟的视线斜向地上的黑影,一个闪身,灵活避开了身后那位的偷袭。

    在店里闹事讹钱的地痞阿三扑了个空,身体失衡踉踉跄跄往前绊了一跤,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林虚舟脚尖一勾,挑起地上磕碎的椅子,顺势压在了阿三的背上。他一脚踏了上去,无视了阿三吃痛的哀嚎声,转头看向方才惊声提醒他的少女。

    瘦瘦小小的少女,推着辆看着几乎能原地报废的自行车。那辆车破到只一眼就能对她印象深刻。

    是张生面孔。

    白T黑裤,高马尾。瞳仁很亮,大大的眼睛看着非常有灵气。

    她像是被吓到了,惊恐看着匍匐在他脚边的阿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阿三面露凶光,瞪圆了眼正看着她。

    林虚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踩住阿三的后脑勺,把他欲抬起的脸直接碾进了泥地里。

    个子小小的少女惊慌失措地骑上了她那辆蹬一圈就要蹦一下的破自行车。她急于逃跑,把车踏踩得都快冒烟了,咯噔咯噔地从他面前蹦走了。

    那辆不争气的自行车临离开前还给他爆了个装备,车铃铛蹦离车头走了回头路,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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