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留仙城五里路，按照三人的脚程也只一个半时辰，气氛极其尴尬。
晏今安眼里无人走在最前方，裴云初似有心思走在最后，苏珂满心纠结自然走在最中间。
刚刚两人还意见不一，一个要回山报告，一个要直接离开。
老实说，她心中的天平百分之百是站在裴云初这边。
但晏今安也不废话，直接从腰间抽出玉笛，吓得苏珂立刻捂住耳朵。
实在惊讶以此人之面貌，气度，怎么能吹出如此难听的声音。
不一会从远处飞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对空长啸一声落在三人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客嘶吼一声就攻击过来。
苏珂下意识一手拧住它的脖子，手一松竟被啄了一口，还好裴云初及时抓住。
“灵鹤？”裴云初忍不住问道，“这灵鹤乃是灵鹤山的，燕前辈怎么会驱使？”
“我养的！如何不能？”
“先写下缘由，让灵鹤带回桃李小院即可。”晏今安深呼吸一口，显然觉得自己已经脾气太好，“别废话，快写！”
很快，灵鹤拍着翅膀离开…
裴云初神色不明地看着鸡永村，白雪皑皑一片，再无一人出现，可半月之前这里还充满生机，
他心中难受，在苏珂的劝导下这才根据守尸人提供的路线继续前进。
而苏珂有些后悔，答应下山真就是脑袋一热，真走在满是灰尘的路上才有一种走江湖的真实感。
到处都是茫茫一片，四周不见一户人家。脚底已然被湿透，每一脚都似乎踩在黏糊糊的水里，声音咯吱咯吱作响，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裙边染上泥泞，湿答答地晃动着，每走一步都打在脚踝处。
她累得一身汗，只想找到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又走过一盏茶时间，总算看到一座城池样子。
城门高耸，守门人身穿青白劲装，身背一尺三寸长剑，门口进城的大部分是驾马推车的商队，穿着厚重，头戴绒帽。商队排成一排，守门人挨个检查。城门口的茶凉小肆已然关门，棚顶的积雪不深，应当是被清理过，苏珂猜测守门的人偶尔也会在那休息。
“真的是留仙城。”裴云初看着城头上的牌匾，往前跑几步追上晏今安道，“那…那位老丈没有说谎，燕前辈你究竟是怎么判断那人是贼人。”
苏珂心一提，紧张看着两人，已经做好晏今安嘲讽她又要和稀泥的准备。
“你就问我这个？”晏今安很是惊奇。
“燕前辈！”裴云初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气恼，他自知自己江湖经验少，在他看来守尸人再正常不过，晏今安究竟是怎么判断，他太想知道，言语恳切道，
“鸡永村时，是我太过冲动怀疑燕前辈，不知燕前辈有何发现可否告知一二。”
“自己查。”晏今安眉头一挑率先进城，只留下一句，“我可不教小孩子。”
苏珂在听这些话已然习惯，嘴里嘟囔着一句，“和你比谁不是小孩子。活这么久还这个样子，简直就是老妖怪。”
“师姐，你说什么？”
苏珂一笑，摇头，“没说什么！”看向裴云初不免佩服，要是她是裴云初，不知这老妖怪身份，见他无缘无故杀人又总是说话难听，恐怕早就一剑刺过去。
苏珂回想着守尸人提醒道，“高明义庄。”
裴云初眼睛一亮，“师姐说得对。”
说罢二人跟在晏今安身后进城。守门的人多看三人几眼，很是恭敬让三人进城，
苏珂对这个态度有些奇怪。
到了城内，两人有些看不过来，留仙城作为久负盛名的大城，刚一进去就是满城的人，迁马的，推车的，吆喝声从未停过。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绚烂的阳光铺就在绿瓦红墙之间，街道两边的排水渠哗哗地流着水，飞檐滴滴答答连接着未曾化开的积雪。
檐下的小孩穿的厚重棉衣，蹲成一团接着雪水，被身后的妇人看见，一激灵提溜起来，啪啪两下打在屁股上，小娃哇哇两声哭喊出来，红红的脸像蜘蛛王一样有些干涸，眼泪挂在上面更疼的嗷嗷叫。
这种情形，纯古人裴云初没见过，刚穿越两年的土包子苏珂也没见过。盯着摆摊小贩，吆喝店铺，游走货商出神。
糖葫芦草架从面前掠过，苏珂眼神下意识被红色糖浆吸引过去，一声孩子的嗷嗷哭声才回神。
余光看着四方，咽下口水拉住裴云初，忍不住寻求认同，
“云初，你觉不觉得留仙城的人很奇怪？”
裴云初已经收回目光，待向周围看去，时而有目光扫过来，好在没感觉到恶意，裴云初出声安慰，
“可能是看我们是生人吧！”说完又觉得这个说法实在牵强。
苏珂皱眉，留仙城又不像桃李小院那样是一个小地方。这可是大城，这些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为何要盯住他们。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装扮有什么问题？
她低下头，在自己和裴云初身上扫视，只见腰上挂饰，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接着走向街边，对着一卖伞的女子问道，
“这位姑娘，可知我们是何门派？”
“姑娘和公子不是灵鹤山弟子吗？可是要用伞？”卖伞女眼睛亮晶晶，言语激动恨不得拉住苏珂的手，“我家伞可好，是我丈夫做的，姑娘要是想要，我这就送给姑娘。”
说完将伞取下塞到苏珂怀里，裴云初跟过来，怀里正巧也被塞了一把伞，连忙推辞，“使不得，这位姑娘。”
苏珂看着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晏今安，心道一声果然。连忙拉过裴云初耳语，“云初，你不是想知道那收尸人有什么问题吗，不如你先去打听。我和燕前辈先去前面的客栈等你。”
裴云初眼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师姐对这位燕前辈的态度奇怪，但又实在想知道原因，还是对师姐说道，“那我先去，师姐小心。”
裴云初很快穿进人群，苏珂深吸一口气很是恭敬地请晏今安，“燕前辈，问路和买地图的事不能着急，我们要不先在留仙城安置。”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晏今安站在那看两人嘀嘀咕咕也没催促，等苏珂开口两手抱胸往一家客栈进去。
客栈门口番旗随风飘荡，呼啦啦甩着飘带。苏珂舒一口气，认命跟在后面开三间客房，直到晏今安头也没回地进了房间才放松下来。
苏珂等人进去才看着客栈内部，客栈大堂里，坐着四五桌客人，正堂偏出立着一个屏风，屏风前面是个说书人，后面是个配音的口技者。
苏珂找个空座位招来店小二，点一壶茶两碟子茶点，打听到谁家卖地图，小二热心一一回答。
末了又给苏珂多送上一碟子水果，说是小店一番心意，苏珂笑着收下，拉住小二攀谈起来。
“小二哥，我刚出门派不久，对江湖上的事不太了解，你可知江湖上有哪些出名的门派，其中最厉害最有威望的是哪个？”
小二笑着热情，弯腰添水不忘回答，“小姐客气，我在这跑堂六七年见过的江湖人士不少，南边有个镜心寺，活杀阁，试刀山有个巽风宫，还有什么天狼舵，白虎堂。”
“这一时半会说不完，小姐要是想知道留仙城城西有个书肆，那不仅有小姐要的地图，还有各个武林人士的书册，连兵器谱，暗器大全应有尽有。不过我刚刚说的这些门派都不算什么。要说真正厉害的，那自然得是灵鹤山的桃李小院，小姐在那学艺，可算是长苏氏的脸！”
苏珂听得别扭，从坐在这起小二就极为恭敬，这小姐二字听得疑惑，打断这不停地吹捧问道，
“小二哥认识我？”
“小姐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没看到门口番旗。”小二睁大眼睛往门口瞧一眼，大旗随风飘荡，不知什么时候卷成一团，遂解释道，
“这是苏氏产业，小姐上灵鹤山学艺，我等驻守在留仙城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个灵鹤山就小姐一位女弟子。苏家的房产就在城西折柳街，大公子今日不在城里，小姐可要回去一趟稍作休整？”
“不！不！不用了！我们办完事就走，先不回去，你带个消息给哥哥就行。”苏珂赶紧摆手拒绝，在小二的不解的目光下摸摸鼻子。
没看出来原身哥哥就在留仙城，苏家能富到这个地步。
想来也明白要不是这么富，怎么能让女儿走后门进去。
又想，小二的消息还是不算灵啊，山上还有一位五岁的洛灵师妹也是女弟子呢，她可称不上唯一二字。
苏珂绕过苏家问道，“桃李小院人数不多，怎么能比得上这些历史悠久的门派。”
小二不赞同，“小姐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姐刚刚下山不知道这些，只要是咱们灵鹤山下来的，在江湖上行走就没在怕的。”
苏珂惊讶，“这是为何？”
小二诧异，“小姐难道不知桃李小院开宗立派的是谁？”
苏珂下意识往那个楼上扫去，盼着这老祖宗可没有千里耳的能力，小声问道，“老…妖…妖不…晏…”
“小姐怎么会直接呼唤名讳，叫望月仙，”小二激动起来，“那是望月仙人。咱们留仙城谁人不知！”
好在大堂本就不安静，嘈杂声不断，小二激动的声音被说书人的惊堂木压住，并没引起注意，
“好！望月仙人。”苏珂连忙拉下激动的小二，劝他声音小些，生怕惊到楼上那位仙人。
又问些寻常江湖事掏出碎银感谢，小二喜笑颜开地接着离去。
苏珂干坐在大堂等了片刻，见着裴云初从门前走过，连忙起身喊住他。
待看他眉头一皱郁气，心知裴云初必然是发现什么。
果然，待他喝下茶才与苏珂说道，“我问了一路寻到义庄，对于鸡永村灭门事无人知晓，平时在帮义庄收尸的人更是没少，那在收尸人确实…”
他神色着急，眼神四处寻找，“燕前辈呢！都怪我当时冲动，不该随意指责他乱杀人，要是我真跟着过去，说不定会中圈套，到时候还连累师姐。”
裴云初有些手足无措，苏珂起身将他按在椅子上。她晓得小师弟头一次下山，遇到这些反应不过来再正常不过，如何能比得过楼上那位老妖怪。
心里更是对晏今安敢怒不敢言，明明他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非要他们自己寻找答案。
这不是制造矛盾吗？
她面上带笑，略过略过楼上客房，“燕前辈一看就知道行走江湖多年，怎会和我们计较，那不是太过小心眼？”
“你就放宽心，想想掌门既然让我们一同去寻找那什么寒玉，一定是考虑这些。说不定他看上去不近人情，实则侠肝义胆心里时刻担心你我安危。再说你我经历此事，是不是对他有了更多了解？”
裴云初听得大悟，转而又好奇起来，“那之前师姐，为何要和我说这人心狠手辣，看着阴毒，要我多加小心。师姐怎么说话前后不一？”
“心狠手辣？”晏今安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珂浑身一麻，心中万千理由闪过，说不认识之前的看法都是猜测，这要是以后晏今安身份暴露，之前的人设都白立了。
一时间进退两难，恨不得回到之前抽自己两巴掌。
要你多嘴。
好在之前编派他是老妖怪的话晏今安没听见，要不然她怕是活不出这个客栈。
晏今安轻笑一声，眼神落在苏珂身上，阴阳怪气道，“不是打听到去哪买地图？还不去买？”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老妖怪确实是千里耳，那之前和小师弟说的，这人也全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