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下)

    山神庙占地面积不大,背山而建,建筑主体只有一个正殿与一个寮房,二者由一条十米左右的走廊相连。其中,正殿大小目测不足百平,而寮房更是只有十来平,与开阔的平台相比,布局显得局促小气。

    肖宛珞围着山神庙转了一圈,隐隐有些失落,因为面前的山神庙跟她想象的样子大相径庭,不见庄严典雅不说,甚至显得有些破败寒酸。

    此时正殿大门紧锁,同样关着门的寮房里却有时高时低的呼噜声传出,可想而知,村民口中的庙祝正在寮房中歇息。肖宛珞透过镂空的窗棂往正殿内窥探,依稀能看到正殿中央有一座身影模糊的巨大神像。

    坐落在荒山野岭上的简陋庙宇,人迹罕至,香火稀少,一点也不像神明居住的处所,肖宛珞对此大失所望,深感希望渺然。

    本着来都来了的态度,她轻轻敲响了正殿的门,正殿内不出所料的无人应答。她和阿梨又接连敲了好几下,边敲边问:“求见山神大人,请问山神大人在否?”

    面对一室静默,她与阿梨对视一眼,提议道:“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阿梨点头同意。

    她们都非有形的实体,按理说穿墙而入,不在话下。然而,当她们试图强行进入正殿内部时,却发现正殿被一团金色的火焰包裹着,她们一旦触及就会被火焰所烫伤,惊恐之下她们只好齐齐后退。

    阿梨的修为比肖宛珞高上不少,受到的反噬较轻,退出来时甚至还能分神稳住肖宛珞摇摇欲坠的身体。

    肖宛珞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正殿门前的石阶上,有气无力地问:“阿梨,这是怎么回事?”

    阿梨也很是不解:“按理说,在寻常屋舍我们应当是进出自如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此地被下了禁制,形成了一个我们不得进入的结界,就像棋渊下的水宫不允许鱼虾等入内一样。”阿梨说出自己的猜测。

    “禁制?谁下的禁制?为什么连你一介鬼修都进不去?”太多的疑问堆积在肖宛珞心头,时间不多的她越发急躁,没有闲情去玩什么解谜游戏。

    她的问题阿梨解答不了,但她的焦虑阿梨却能设身处地的体会,所以阿梨只能三缄其口,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那里我们能进去吗?”阿梨顺着肖宛珞眼睛注视的方向望去,正是正殿左手边的寮房。

    “公主您休息一下,这次让奴婢先去探探。”肖宛珞分明还难受着,阿梨不忍她再胡乱尝试,决定自己先去一探究竟。肖宛珞明白阿梨的用心良苦,而她确实也没有力气去再试一次,所以只有点头应允的份。

    她紧张地看着阿梨一步一步地走近寮房,生怕再出什么乱子。然而,一切平静得难以置信,阿梨轻而易举地消失在寮房门前,不消片刻又毫发无伤地重新出来。

    阿梨一出来,就冲肖宛珞高声喊道:“公主,这里没被下禁制!”

    肖宛珞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与阿梨一同快步走进寮房。小小的寮房布局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和一个恭桶,而床上,一个枯瘦的七旬老头正在呼呼大睡,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她们很快就退出了寮房,因为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深究之处。

    “公主,只有正殿才有禁制,是不是意味着正殿确有些耐人寻味之处?”阿梨的话瞬间点醒了肖宛珞,正殿必然是有什么,才需要被特殊保护起来不许任何打扰的,而且,就凭她与阿梨冒犯禁制的结果看来,下禁制者的术法修为,怕是早达到了她们望尘莫及的地步。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下禁制者可能有能力解决她的困境,让她的灵魂回到躯壳当中?

    她把脑中的想法跟阿梨一说,阿梨不禁愕然,实在没法想象,她矜贵自持的主子会想出如此粗鄙泼辣的招数。

    她们主仆分别站在正殿大门两侧,不同于刚才的克制礼貌,此时的她们卯足了劲地一边用力拍门,一边高声喊冤,一副不闹个鸡犬不宁不罢休的架势。

    闹腾了大概一刻钟,正殿大门倏地金光一闪,旋即一个唇红齿白的灰袍少年自殿中穿门而出。他不耐烦地黑着个脸,抬手揉着耳朵,似乎是被她们聒噪的声音烦得不胜其扰。

    肖宛珞看见少年出现,快速施了个礼,说道:“我等并非有意前来打扰山神大人清静的,只是含冤受屈无处可诉,素闻山神大人慈悲为怀,善恶分明,特意前来求助,望山神大人还我等一个公道!”

    灰袍少年听罢毫不动容,挑着眉随意地扫视了她们一眼,然后双手叉腰,不屑地讽刺道:“一个品阶低下的鬼修和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水鬼也配到山神庙门前闹事?”

    肖宛珞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然如此张狂傲慢,她立即语气都低了几分,试图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山神大人,是这样的,我……”

    谁知,灰袍少年完全不感兴趣,甚至还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赶紧走,赶紧走,我懒得搭理你们!”

    向来只有别人讨好她,她哪里试过对人死缠烂打,对方的连番拒绝让肖宛珞尴尬得呆立当场。反观阿梨则不同,看到灰袍少年转身要回,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请求道:“求山神大人行行好,我家主子……”

    灰袍少年皱着眉冷漠地拂开阿梨的手,随意地朝东面抬了抬下巴,讥笑着满不在乎地道:“如果我是你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浪费口舌。”

    远方的天边星光暗淡,一缕清浅的霞光自东方晕染开来,预示着清晨即将降临。阿梨一看,心中大叫不妙,拉着她边跑边说:“公主,我们误了时辰,马上就要日出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肖宛珞在阿梨的连拖带拽中,总算在第一道朝阳映照上棋渊之前,一头扎进了湖里。

    安全回到水宫的肖宛珞叉着腰弓着身子不住地喘粗气,阿梨则一边帮她拍着背理顺气息,一边紧张地问:“公主,还好吗?”

    肖宛珞听罢摆摆手表示无碍。

    刚刚的状况实属凶险,如果不是阿梨铆足了劲地带她回来,她肯定在半路上就被日光晒得魂飞魄散。后背的轻拍骤然消失,肖宛珞瞥见一个丁香色的衣袂残影自身后滑落,她立刻转身想伸手扶住阿梨,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阿梨猝然倒地。

    “阿梨,阿梨!”她半蹲在地上把阿梨翻了个身,当阿梨靠在她身上时,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晕过去的阿梨皮肤异常发红,而且滚烫莫名,饶是无知如肖宛珞,也明白这对于身为阴物的鬼修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电光石火之间,肖宛珞想起了阿梨拽着自己回来时,似乎一直背朝东方的把自己护在怀中,她掀开衣领一看,阿梨的后颈和背部果然被灼烧得通红。

    半天后,阿梨才悠悠转醒,她迷茫地坐起,对于自己身在何处并无概念,只记得一回到水宫,确定公主没事,便再也硬撑不下去晕倒了。

    听到动静,肖宛珞快步趋近,伸手抚上阿梨的脸颊,松上一口气:“温度总算降下来些,你刚才突然昏迷不醒,可把我吓得够呛。”

    “让公主为奴婢担心,奴婢罪该万死。”阿梨难为情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水晶台上,而原本被安置在正中央的肖宛珞的肉身,此时竟被移到边沿外侧。她飞快地翻身下来,双膝跪地,匍匐着开口道:“公主现在如此虚弱,还要劳神照顾奴婢,奴婢惶恐。”

    肖宛珞并不习惯阿梨对自己过分的尊敬,她无意识地轻蹙蛾眉,既没有伸手去扶,也没有让阿梨起来的意思,而是一边踱步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罪该万死?你再死一次就该是魂飞魄散了。”

    阿梨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是怜惜,还是指责,又或是二者兼有,所以只敢保持跪姿,微微昂首来看她。

    肖宛珞坐在水晶台上,终归还是于心不忍地轻叹道:“坐到我身旁来,我有事跟你说。”

    阿梨不敢违背,依言而行:“公主有何吩咐?”肖宛珞没有回答,而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

    阿梨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抚着脸不解地问:“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肖宛珞沉默地摇着头说:“我想不起来了,你且说说我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待我如此忠心耿耿。”

    “奴婢不懂公主的意思。”

    “我想不通是怎样的情谊,能让你甘愿陪我死过一次,还敢再死一次!”阿梨这才听明白,肖宛珞是在担心自己,于是宽慰道:“请公主宽心,奴婢已无大碍。再说,奴婢的性命是公主赏的,就是让奴婢肝脑涂地,也是死得其所。”

    “我不过是年幼时忽而兴起收你为奴,何来赏你性命一说?”肖宛珞依稀记得,阿梨是她孩提时候,随母后同去寺庙祈福遇到的一个村野女童。

    “奴婢自幼家贫,身份卑贱,若非公主仁善,把我带回宫中,我哪有机会见识宁都的繁华,怎么可能食珍馐穿绸缎。”阿梨一脸真诚地表达着感恩。

    肖宛珞轻叹一声,拉过阿梨的手轻轻一握,语重心长地道:“往日种种皆成过去,从今日起,你不是我的奴仆,而是我的挚友、我的同伴,我不希望你再为我做任何以身犯险的事情,明白吗?”

    “奴婢明白。”肖宛珞的态度让阿梨大受震撼。

    “明白,还自称奴婢?”肖宛珞不满。

    “阿梨谨遵公主教导。”阿梨展颜一笑,露出两只小虎牙,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衬得她机灵又活泼。

    “还公主?”

    “是是是,以后称小姐,总行了吧。”

    日暮时分,徐家父子慢慢悠悠地下山,徐老八背着个竹筐走在前头,儿子徐大毛则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紧跟其后。村中有袅袅炊烟升起,父子二人偶尔在路上碰见熟人,便停下来闲聊几句,等他们回到家时,天色正好完全暗了下来。

    才懂事的徐家娃娃看到父亲和爷爷回家,迈着小粗腿就兴高采烈地朝他们奔来。徐大毛随手把扁担放在院子里,俯身一把抱住自家儿子,用新长出来的胡渣轻蹭儿子稚嫩的脸蛋,小儿被他逗得咯咯大笑。

    儿子天真烂漫的笑声,让徐大毛一扫身体的劳累,他从箩筐里翻出一团毛茸茸的灰色动物,拿到儿子跟前,笑着问道:“乖儿子,想爹爹了吗?爹爹除了挖到不少草药,还给你打了只野兔子哦。”

    徐家娃娃被死去的兔子吓得哇哇大哭,徐老八上前嗔怪了徐大毛一句“没个正经”,然后就把孩子从徐大毛手中抱走,一边进屋一边哄着孙子。

    徐家媳妇端着煮好的菜从厨房走出,看到丈夫满载而归,进屋放下饭菜后,立马又出来围着丈夫问这趟上山的收获。徐大毛神气地把那只野兔子又拎出来,不料却被兔子的血沾了一手。

    徐家媳妇习惯了丈夫的冒失,体贴地用水瓢打了一勺水给他,温柔地道:“昨晚在山上过夜肯定没吃好没睡好吧,赶紧洗洗,进屋吃口热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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