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榕树自治区办事处。
单亦从电脑后面探出头，看向躺在凳子上睡觉偷懒的人。
“孙英发，去看下处里邮箱，之前给交通部门发了协查函件，这个点，材料应该也到了。”
没人回答。
常尧伸长手臂，用笔戳了一下躺着的人：“醒醒，干活了。”
孙英发闭着眼睛拿了衣服盖在脸上，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常尧站起来：“我去看看。”
各区之间隔的远，各个部门却又有不少跨区业务，为了提高办事效率和资料的保密，就直接建了一条内部通讯，给每个区的办事处都有预留一个邮箱，跨区事务的相关资料都通过邮箱进行发送。
榕树自治区办事处自然也有一个，就在院子中央榕树树干里面。
常尧拿了钥匙去取了资料，也没打开，进来就直接递给单亦。
资料上贴了黄色的标签，说明这份资料只有正式员工能看。
单亦打开资料，掉出来指甲盖大小的U盘。
只要将U盘插上电脑的接口，输入特定密码，就能读取里面的资料。
单亦简单浏览了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句话，靠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开会，有眉目了。”
这话一出，孙英发也不睡了，腾地一下坐起来，衣服掉到地上都不在意。
常尧起身去叫外面椅子上睡觉的小雨。
小雨一直提着心，想要快些知道‘那个女人’的动向，不肯回家，就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着。
“人都齐了。我根据现在收集到的资料简单梳理了一下。”
单亦右手转着笔，左手将笔记本合上，然后搭在椅背上。
“从面粉厂那边监控可以看见，失踪者前一天因为欠赌债被砍了一根小拇指，伤口没有包扎，流了不少血，这也是小雨口中描述的‘满身鲜血’。”
“从小雨居住的13街道到面粉厂步行需要8个小时左右。假设失踪者没有钱坐公共交通和叫车。小雨最后一次看见失踪者是早上八点左右，也就是说失踪者从赌场出来后就直接赶回家取了东西，之后也没耽搁，又返回了赌场。返回赌场后输完筹码后又离开赌场不知所踪。”
“所以，收到的是沿路的交通监控视频？”
常尧反应很快，话还没说完，就猜到了刚收到的是什么资料。
单亦点头：“自治区经费紧张，只在主干道安装了监控，但总区总辖交通，各区交通监控却很完备。毕竟管交通那批人就靠着罚单吃饭发工资。”
“我跟他们调取了几个关键路口的监控，不少对准十字路口或者斑马线的监控都有拍到失踪者。我们应该庆幸，失踪者虽然好赌，但不喜欢赌命，每次过马路都很老实走斑马线。”
小雨对单亦翻了个白眼。
单亦拿着笔记本敲了敲小雨脑袋：“小孩，有没有礼貌？”
小雨死鱼眼。
“出赌场后，就有一个十字路口，刚好拍到了失踪者。好消息，失踪者没事，失血过多晕倒在斑马线上，被人叫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现在还没醒。”
小雨直接从椅子上蹦下来：“哪家医院？”
单亦摊手：“区里能派得出救护车的，总共就一家。榕树自治区第一医院。”
小雨急哄哄地就往外跑。
然后被单亦扯着衣领，她笑眯眯说道：“坏消息，医疗费用加起来差不多10万。”
小雨当场石化，然后蹬着脚让单亦把她放下来。
被放下来以后，她咻地一下就跑了，只留下两句话。
“那啥，那女人我又不认识。”
“这笔债务应该不需要子女偿还吧？我可还是未成年！”
案子有了结局，今天的工作也总算能结束了。
“下班。”
“常尧明天把调查报告和结案报告写一下。”
单亦转了转肩膀，安排了工作，然后目光划过常尧，落在孙英发身上。
孙英发被看着，默默坐的更直了。
单亦轻笑了一声：“至于我们的大少爷，明天应该就能把检讨写了吧？”
也没骂一句，也没打一下，就轻飘飘的一句，听着却是难受极了。
孙英发向来受不了委屈：“我没错，我不要写检讨。”
常尧踢了孙英发一下，示意他赶紧闭嘴。
“你没错？”单亦重复了一遍：“在1区闹出乱子让我们去擦屁股捞人，工作途中因为个人情绪，抛下工作和同事，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回来后开始睡觉，无视命令和分配的工作安排。”
“除了让别人跟在你后面不断收拾烂摊子。”
单亦批评人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只在眼里透出嘲讽和冷漠。
“我的大少爷，你还能做什么？”
终究是不欢而散。
因为熬的晚，单亦第二天早上八点开门打了个卡，就转身回后院继续补觉去了。
常尧是个尽职尽责的，眼底下挂着黑眼圈，却还是挣扎着坚持在办事处窗口坐着。
至于孙英发，昨晚憋着气，根本没回去睡觉，就在办公室将就睡了一晚上。
准确来说，是闭着眼睛假装睡了一晚上。
早上常尧来上班的时候，就看见孙英发盘腿坐在办公室角落里几大箱档案面前，拆开的纸张散落满地。
常尧办理完事务，总算空下来，拿着早就冷掉的早餐问：“吃早餐了吗？小笼包来些？”
孙英发这会也不挑剔了，接过就往嘴里塞。
他大口嚼着包子，含含糊糊地装作不经意地问：“她呢？”
常尧装听不懂：“她？她是谁？”
“就是...咳咳。”
孙英发急着说话，包子噎嗓子眼了。
常尧丢过去一瓶水，继续忙活。
中午十二点，单亦总算是睡醒了，转着钥匙穿着拖鞋进来招呼两人：“走，吃饭去。”
孙英发听见动静，耳朵动了一下，却又傲娇不肯主动打招呼，甚至还侧过身背对着门口。
常尧保存了一下写完的报告，顺手就发给了单亦。
下班时间发报告，单亦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问：“中午吃什么？”
常尧提议：“要不买菜回去做？这个月工资还没发，自己做饭便宜些。”
“没事，这不有人请客呢？”单亦低头看趴在凳子上写检讨的人：“这位大少爷，午饭吃点什么？”
孙英发哼了一声，和单亦对视了一下，又快速躲闪开。
“那要我请客，就要吃我喜欢的。汉堡、薯条、可乐和炸鸡翅。”
地图上最近一家汉堡店离办事处有些距离，依旧是老规矩，常尧开车，单亦后座，只剩下孙英发手搭在车门把手上踌躇不定。
常尧是个慢性子，开车前会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包括油量多少、车灯显示和紧急制动系统是否正常以及后备箱是否有灭火器和备用轮胎。
没办法，无论是修车还是叫拖车，甚至叫消防救援的费用换算成生活费，足够他活半年。口袋空空的人，活着就得格外细致些。
就常尧检查耽误的这一会功夫，孙英发眼睛一闭下定决心似的，打开后车门，在单亦旁边坐定。
常尧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单亦睡足了觉，靠着窗户看外面景色。
虽然已经是夏末了，但中午太阳依旧热辣，街上没几个人，偶尔有车路过，扬起的灰层就足以淹没前面大片浅蓝色天空。
绿化带倒是稀稀拉拉种了些树，都是些树种便宜，又好养活的。在榕树自治区，太过娇气的植物、动物或者人物，都活不长久。
单亦想着等区长大会后明年经费下来了，还是得弄弄绿化带改善环境。
她正想着，就听见细细簌簌的衣服摩擦声。
是孙英发慢慢挪过来了些，坐的离单亦更近了。
“那什么，之前那些事，是我错了。”他小声道歉。
单亦回头，掏了掏耳朵：“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孙英发缩回去，抱胸窝成一团把自己塞到另一边，撇头不理人。
单亦也不惯他，继续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窗外。
孙英发自己憋不住，背对着单亦，大声喊道：“我说，我错了。”
常尧视线落在前方，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
单亦也忍不住笑了：“那道歉的话，叫声老大来听听？”
“切。”
道歉被接受，孙英发轻松了不少，但天塌下来都有他的嘴顶着：“我都听常尧说了，我比你大，谁爱叫谁叫。”
单亦也不计较：“那我要吃双层牛肉汉堡，加两片芝士。还有两份可乐。”
孙英发得意翘起着二郎腿：“本少爷是这种小气的人么？敞开了吃。”
人不是小气的，但卡是“余额不足”的。
孙英发捏着自己的十张卡，不能接受这个残酷事情：“怎么会？都没有钱吗？”
常尧无奈扶额，把人拖回车里。
单亦结账，拿着食物跟在后面。
“吃吧。”她分给两人。
孙英发指指点点，疯狂暗示：“就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吃不饱，根本吃不饱。”
常尧倒是吃的开心，还将可乐分给孙英发：“吃不饱，喝个水饱也是好的。”
单亦边吃，边安排下午的工作：“周五下午按照惯例需要治安巡查，顺便去找一下小雨，问一问情况，顺便让她填一下问卷，给我们的处理速度给个好评。”
常尧没有意见，左手拿着咬了两口的汉堡，右手已经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至于孙英发，他汉堡已经下肚，正咬着吸管，虎视眈眈地盯着常尧手里的汉堡。
简直没眼看，单亦给钱：“去去去。”
常尧锐评：“恶毒后妈和吃不饱饭的继子。”
单亦反驳：“父子局，ok？”
孙英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