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因为淋雨受寒,裴雪遇没有立刻动身,清雅院那边派人来查看情况,发现裴雪遇病倒在床便想禀报裴清瑜,可这消息却被桂雨拦下了。

    “你说裴雪遇病得很严重,都无法下床了,你确定吗?”桂雨盯着这个传话的丫鬟,低声问道。

    那丫鬟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开口道:“应该是错不了,我去的时候还听到裴雪遇病得直说胡话,裴管事也是一脸疲惫。”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少爷那边我会传达的。”

    桂雨心里对裴雪遇很是不喜,从裴清瑜对裴雪遇特殊的态度来看,桂雨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裴雪遇艳丽的皮相勾引了小少爷。真不愧是裴潋教出来的,和他都是一路货色。桂雨心中腾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生了重病不能来简直是个极好的消息,只要自己先暂时隐瞒原因,待少爷等不及了开口询问,自己再“完善”一下缘由,让裴清瑜对裴雪遇直接厌弃了也不是不可能,就算裴雪遇来了清雅院也得不到少爷的信赖,最好少爷怒极,给她直接给打发走了才好。因此,他打发走了传递消息的丫鬟,也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裴清瑜。

    裴雪遇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又生病了,倒是更像是那种未经苦难的小姐了。这次伤寒其实并不十分严重,只是一开始因为受了罚跪,加上一天滴水未进,这才显得病情来势汹汹,但因为裴雪遇年纪不大,身体恢复得很快,一两天伤寒就好了许多。但就算如此,裴潋这几天还是每天都会来照顾她。

    裴雪遇知道裴府事务繁杂,裴潋每天要忙很多事情,但还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照顾自己。她看着不远处正端着药走来的裴潋,内心一阵温暖。

    在这养病的几天,裴雪遇反复考虑,最后还是决定去清雅院。

    她不能让裴潋难做。因为在这个裴府,除了那金贵的小少爷,其他人都是下人,裴潋也不敢违逆小少爷的命令。而且自己也没有权势,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裴潋给的,也没有那个资本去反抗小少爷。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留在裴潋身边,这也等同于裴潋公然挑衅主子的权威,裴潋的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去清雅院那边,是无法抗拒的必然。

    但自那天仆役查看自己情况,决定禀报裴清瑜定夺之后,便一直没有清雅院的口信传来。裴雪遇不得不心生怀疑,是否其中存在问题。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裴潋温和的调笑声传来,打断了裴雪遇的思索。

    “没什么,想什么时候发月钱呢。”裴雪遇严肃的表情瞬间融化,原本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是只有裴潋才能看到的笑容。

    “哈哈哈,别着急,月末就发了,眼下也没差几天了。”看着裴雪遇喝完这碗药,裴潋心中也放心不少。虽然这次裴雪遇病的不严重,但也许裴潋想到了刚救回她时,她那虚弱的的模样,这次又看到裴雪遇病在床上,心里很是不安,这种不安只有亲眼见到她按时喝药才能有所缓解。

    喝过了药,虽然能看出裴潋今日心情不错,但有些事也必须要说了。

    “哥哥,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去清雅院。”

    裴雪遇清楚地看见,裴潋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猛地一僵。裴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想要隐去无意间流露出的苦涩,但他却不知道自己隐藏的并不完美。

    “这么快啊...早点去挺好的,别让小少爷等着急了。”说完裴潋便起身,四下环顾了一番,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给你收拾一下行李吧,毕竟以后也不能经常回来了,这些你经常穿的用的,都带上吧。”

    刚想动作,裴潋便感到一双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那力道很大,让他想要忽视也难。裴潋低头,对上的便是裴雪遇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

    “哥哥,先别着急,听我说。”虽然声音还略显稚嫩,但语气已然十分沉稳。裴潋呆愣片刻,还是顺了裴雪遇的意,缓缓坐回床上。

    “哥哥,我之前说过的话是认真的。这次去清雅院那边也是因为无法违抗少爷的命令,但去了不代表就不回来了。”裴雪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个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小屋。虽然居住时间尚短,但屋内显然已经充满了裴雪遇的痕迹。

    “我不会带很多衣服走,只带一两件用来换洗的就足够了。”见裴潋面露疑惑,裴雪遇便耐心地解释道:“这些都是哥哥给我买的衣服,虽然我内心十分爱惜,但担心去了那边惹小少爷不喜,若是他命我丢弃这些,我自是十分不舍的,倒不如留在这里,由哥哥替我保存。”

    “好。”裴潋听闻裴雪遇这番解释,心里也有些感动,明白了裴雪遇对自己的在意。

    “之后我也许不能回来常住,但若哪天得了小少爷的厌弃,还是希望哥哥能继续收留我的,我什么都能干,还可以给哥哥暖床。”裴雪遇用轻松的语气宽慰裴潋。

    听了裴雪遇的话,裴潋心中十分无奈,用手指戳了一下裴雪遇的额头:“你呀,多大点个小孩,心里都想些什么呀,都打趣到哥哥头上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回来,我自是十分高兴的。”

    虽然表面上嫌弃裴雪遇满嘴胡话,但裴潋心中的不安也确实消散了不少。他身边很久没有亲近的人了,因此十分珍惜与裴雪遇的情分。

    见裴潋没有将自己的话当真,裴雪遇没有过多解释,她年纪虽小但心思玲珑,自然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同时也是想试探一下裴潋的反应。虽然在裴潋眼中,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但来日方长,裴雪遇并不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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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裴雪遇就醒了过来。

    一旁的主屋并无声响,料想裴潋还没有起来。裴雪遇悄声洗漱打理了自己一番,拿着昨晚上收拾的小小的包裹——只装了两件常穿的衣裳,一盒伤药,一双裴潋给自己做的袜子,就这样准备离开了。

    那件她最喜欢的红衣,虽然饱受磨难但仍旧舍不得扔掉,被放到了衣柜的最下面。

    关上了房门,裴雪遇忍不住看向裴潋紧闭的房门,表情隐隐流露出一分留恋,最终还是毅然转身,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她没看见,在她转身之后,紧紧关闭的房门悄悄打开了缝隙。

    裴潋眼中满是不舍,目不转睛地目送着裴雪遇离去,就算那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也久久没有动作。

    裴府面积着实是不小,裴雪遇走了许久才看到清雅院的围墙。

    她走到院门口,向护院的侍卫表明来意,却被侍卫面色不善地拒之门外。

    侍卫的反应在裴雪遇的意料之中,她就知道这几天裴清瑜什么反应都没有,其中一定有问题。她也不心急,走到院外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假寐。

    裴清瑜从来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每天都会走出院子,在裴府四处玩耍。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只要慢慢等待裴清瑜即可,毕竟她是被裴清瑜亲口要到清雅院的,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而有权力瞒住小少爷的人......

    时间一晃而过,突然,裴雪遇耳朵一动,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的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裴清瑜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这么说的?!”

    接着是桂雨气愤的声音:“真的,那裴雪遇不仅骂走了几次三番上门劝说的丫鬟,说绝对不会离开裴潋,还说您就是假好心。怕您生气伤身,我这才将消息压下。”

    “好她个裴雪遇,我是看她被裴潋蛊惑,想救她脱离火海,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不识好歹,”裴清瑜咬牙切齿,“桂雨,派人将她赶出裴府!”

    裴雪遇听了这段对话,心下早已明白桂雨耍得什么低劣的伎俩。

    因为裴清瑜自是不会去裴潋的住所,亲自审问一个无足轻重的仆人,而且在裴府内,裴潋也根本拦不住裴清瑜的命令。引起裴清瑜的怒火,借裴清瑜之手将自己赶出裴府,也许不仅仅只是赶出府,自己在外面再出点什么“意外”就更好了。

    虽然是个很拙劣的把戏,但是确实有用,如果自己现在还病在床上,就真的遭了桂雨的算计。不过可惜,那传话的丫鬟只看到自己生病第一天时严重的样子,并不知道她的病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裴雪遇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便向裴清瑜一行人走去。

    “真是气死我了,我......”

    “见过少爷。”

    裴清瑜正愤怒地对桂雨说着话,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平淡声音。他一脸惊讶地转过头,传言中那抵死反抗自己的人正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个包袱。

    “你...你不是不愿意来清雅院服侍我吗,说我是假好心,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裴清瑜愣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之后怒火便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桂雨看见裴雪遇竟然出现在裴清瑜面前,心中暗道不好,还不等他作出反应,就听到裴雪遇对裴清瑜说了情况。

    “少爷,我从未说过这番话,也从未拒绝过来清雅院服侍您。这些天我病在床上,不得已才委托带话的姐姐,希望能宽限几天,但因为一直没能得到回应,好转之后我便立刻赶来了。您若不信自然可以请大夫查看。”裴雪遇的声音并无起伏,还是如往常般淡然,但仔细听便能听出她嗓音的沙哑。

    “生病了?”裴清瑜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观察起裴雪遇,发现她确实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的火气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转过头有些狐疑地看向桂雨:“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桂雨僵硬地一笑:“我也是刚听说这个消息,定然是那传话的丫鬟,许是偷懒,不愿意跑一趟便编了瞎话,真是大胆,连少爷都敢欺骗!”

    裴清瑜年纪太小,加上又是桂雨一手带大的,自然对桂雨的话深信不疑。于是怒火便转向了那个传话的丫鬟:“真是的,拿着裴府的月钱偷奸耍滑,必须要严惩!”

    桂雨在一边连连点头。

    “哼,本少爷是个大度的人,既然你有着弃暗投明的心,那也就勉强不计较你之前的冒犯了。以后少和裴潋接触,他不是什么好人。”裴清瑜瞥了一眼身边的裴清瑜,假模假样地训了两句话,但嘴角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

    裴雪遇并没有回应,只是低下了头,似乎是用动作答应了,但在暗处,她的眼神却格外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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