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潋怔怔地看着裴雪遇，半晌，喉结缓缓滚动，似乎在缓解发干的嗓子：“你说什么？”

    听着裴潋有些沙哑的声音，裴雪遇神情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应道：“我向后厨的大师傅打听的，大师傅说你的生辰是三月十五，我便想为你准备一份礼物，可是大师傅说得不对？”

    裴潋抬起手挥了挥，招呼着裴雪遇：“雪遇，过来。”

    裴雪遇乖顺地走到裴潋身边，坐在了床沿上。

    “大师傅说得没错，只是我很久没有过过生辰了，一时竟有些忘记了。”裴潋温暖的大手缓缓抚摸着裴雪遇的发顶，她下意识地向手的方向蹭了蹭。只听裴潋低笑了几声，声音低沉婉转却又十分温柔：“谢谢雪遇有这个心，哥哥很开心。”

    “哥哥，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裴雪遇从怀中拿出那根精致的木簪，将它递给裴潋，同时眼睛望向裴潋的表情，心中难得有些忐忑，不知道裴潋会不会喜欢。

    “这是...黑檀木？雪遇，你是怎么得到这根簪子的？”簪子到手的那一刻，裴潋便知到这根簪子不普通，手感细腻，颜色均匀乌黑，细看之下也能发现连雕工都是极好的，离近了还能闻到檀木自带的香气。这种品质的簪子并不是裴雪遇能负担得起的，裴潋不禁担忧，生怕裴雪遇被人欺骗而不知，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情。

    见裴潋并没有表现出欢喜，甚至还一脸严肃担忧，裴雪遇有一瞬间的失落，可还是老老实实向裴潋诉说了这根簪子的来历，但没有将李茗遭遇的遭遇具体说明，只轻描淡写一句遇人不淑，草草带过。

    裴潋这才放下心来，也不禁感叹：“这位李摊主，也是个洒脱的人啊。”

    忽地，裴潋想起这根珍贵的簪子是裴雪遇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他笑着摇了摇头，心道雪遇果然还小，不知这根簪子的珍贵便将其当作礼物。他看向床沿上低头坐着的裴雪遇，将簪子递了过去：“雪遇，你愿意来看哥哥，哥哥就已经很满足了，你的祝福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了。这根簪子很珍贵，你自己收好，以后可以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正低着头晃腿的裴雪遇猛地抬起头，看向裴潋：“这根簪子是专门买给哥哥的，哥哥可是不喜欢？”

    裴潋愣了一下，因为裴雪遇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执拗，让裴潋怀疑只要他说不喜欢，裴雪遇就会继续去找其他的礼物，直到让自己满意为止。

    他无奈地扶额，平日里裴雪遇一直是一个很令人省心的懂事的孩子，没想到在生辰礼物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坚持，便决定暂且收下这根簪子，就当作是替裴雪遇保存，待她长大了，清楚这物的价值时再还给她。

    “你呀，真是不知道这簪子价值几何，哥哥收下了，谢谢雪遇，这是...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也是唯一一份生辰礼物。

    不知道裴潋心中所想，见裴潋收下礼物，裴雪遇便以为裴潋真的收下了，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但想到裴潋之前说的，未来送喜欢的人什么的话，心中又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己年纪还小，甚至裴潋都没有将自己当作一般女子来看待，因此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但还是有些不甘地解释了一句：“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裴潋失笑道，觉得裴雪遇是孩童心理：“等你长大了，遇到了，就知道什么叫喜欢的人了。”

    早就遇到了。

    心知裴潋不会当真，裴雪遇便也没有再说，只是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所剩不多，她需要尽快赶回清雅院，以免被人发现自己偷跑。

    “哥哥，时间不早了，你今日不舒服，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你快回去吧。偷溜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以后不要再干了，你好好的就行了。”裴潋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裴雪遇的头发，然后便催促道：“快走吧，晚些被发现就不好了。”

    裴雪遇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潋之后，转身离去了。

    看着手中的黑檀木簪子，裴潋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之后他找出一块手帕，将这根珍贵的簪子细心包裹住，放到了匣子里，妥善地收了起来。

    按着来时的路线，裴雪遇一路奔跑。

    本是想送了礼物就离开的，但因为裴潋身体不舒服，留的久了一些，这下时间上有些来不及了，只能加快奔跑的速度，希望不会被人发现。

    但似乎期望并没有应验，离小院近了便听到了小管事气急败坏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清雅院有一个大管事杏云，杏云手下还有两个小管事，分别管理库房和庭院打扫。现如今到处找自己的，便是负责管理庭院打扫的小管事秋丹。秋丹与桂雨交好，平日里对裴雪遇也是多有刁难，经常将最脏最累的活交给她干。这次被秋丹发现擅离职守，想必又是逃不了一顿责罚。

    可想到裴潋今日高兴的神色，裴雪遇又觉得值了。罚便罚，反正平日里一样没少找由头罚自己。

    她利落地通过小洞进入清雅院，将杂草摆弄了一下，遮挡住小洞的存在后，绕了一小圈，假装从另一边出现。

    “对不起秋丹姐姐，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听到你在找我。”裴雪遇低声认错，但显然并没有熄灭秋丹的怒火。

    “你来清雅院是来当仆人还是来当小姐啊？干活时不见你人，吃饭时到不见你少来！”秋丹看上去十五六岁，但发育已经完全，端是身高体壮，衬得裴雪遇像个小鸡仔一样。

    挨了一通臭骂，还被罚顶水桶三个时辰，裴雪遇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其中牵扯到裴潋，最好不要引人注意，吃点小亏也不能暴露那个小洞的存在，否则自己以后想去看裴潋只会更加困难。

    见裴雪遇识相地乖乖受罚，秋丹这才转身离开。之后，她时不时地过来看看裴雪遇是否偷懒，直到深夜才回去休息。

    三个时辰在头上举着水桶，裴雪遇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院子除了守夜的几个侍卫之外一片寂静。裴雪遇本打算回去休息，但脑海中突然闪过白日里裴潋痛苦虚弱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去看一眼，要不然她这一整晚都不能安心。

    自己被罚的消息同屋的人定然都知道，因此也不会等自己，那么就算晚些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确定四下无人，裴雪遇便返回小洞，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钻了出去。

    一路小心地抵达了裴潋的小院。

    窗户没有上锁，裴雪遇便从窗户翻进屋内。她人小又灵活，因此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屋内的温度不高，炭火将将熄灭。因着只是早春，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裴潋蜷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裴雪遇皱眉，发现裴潋状态果然不好，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如此将就就睡觉的，想必还是身体难受。裴雪遇为炭盆中加了几块炭，吹了吹气，让新炭更快烧起来。

    屋内渐渐温暖了许多，裴潋的脸色似乎都红润了一些。

    又给裴潋掖了掖被子，裴雪遇这才翻窗离开，走时还不忘给窗户留个小缝，以便炭火通风。

    待回到住处时，已经约莫四更天了，裴雪遇迅速洗漱一番，抓紧时间休息。

    第二日，裴雪遇早早完成了工作，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丫鬟：“这位姐姐，你说什么常见病症会让人手脚冰凉，腹部剧痛不已呢？”

    那位丫鬟见是个孩子来问，想了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这就要看这病患是男是女了，如果是女子也许是肠胃不好，但如果是男子......”丫鬟卖了个关子。

    “是男子的话怎样，很严重吗？”裴雪遇立刻接了一句，但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了，轻咳了一声做掩饰。

    “哈哈哈哈，如果是男子的话，也许是葵水来了。我丈夫就有这毛病，每月葵水到来时都十分难熬，腹痛到难以下床。”丫鬟笑嘻嘻地说道，话语里还带着揶揄：“男子只有来了葵水才能生娃娃啊，哈哈哈哈小丫头年纪不大，好奇心还挺重。”

    裴雪遇听了这番话，心中隐隐明白了一些，但听着丫鬟揶揄的语气，莫名地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虽有意控制，但话说出口时仍有些卡顿：“敢问这种症...症状，可否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丫鬟想了想，回答道：“少接触寒凉的事物会比较好。喝些红糖，姜茶这些温热的也能有所缓解，再多的我也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家那口子就是这样做的。”

    “多谢姐姐。”裴雪遇迅速告退，拍了拍仍有些发热的脸，想着下次去看裴潋时一定要叮嘱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