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林。”
早课下课，孙书林刚想睡一会儿，就被政治老师叫起来了。杨姗把一张成绩单放到她桌子上，“你把这个剪成小条，上课之前发下去。”
附中为了保护学生隐私，从来不公开发布成绩，都是由老师剪成小条单独发放的。全班四十多名学生，这属实是个不小的工程量，所以杨姗一般不自己干，都是交给她唯一的，最信赖的课代表代劳。
孙书林的睡眼还没睁开，就看到天大一份活落在自己身上，抱着头，发出两声怨恨的□□。杨姗揉了揉孙书林的脑袋“正好让你精神精神。”
孙书林小狗一样，有人呼噜毛就顺意许多，她仰头巴巴地看着杨姗，“老师，你再抓一个壮丁跟我一起给你干活呗。”
杨姗用食指指尖点了点孙书林的课桌，“行，你先弄完这个再说。”
杨姗一走，几个同学围了上来，想提前看看自己的成绩，孙书林也不拦着，她想趁此机会找几个劳动力帮他，结果没一个人愿意白打工，孙书林只能一个人在围观下吭哧吭哧地裁纸。
忽然，一只手闯入她的视线，贺子琢拿过她刚裁下来的一半成绩单，“我帮你弄吧。”孙书林愣愣地点点头，她被贺子琢最近频繁地示好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人家既然肯帮她，她自然是乐意的，贺子琢一向很在意成绩，没准人家也只是想提前看看呢。
孙书林还没从贺子琢的事里回过神来，又听见杨铭叫她。
“书林，剩下的给我吧。”
“啊？”
孙书林瞪大了双眼，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敲了一下，杨铭一句平白的话的在一瞬间激起孙书林心中千百朵绵延沸腾的浪花。可惜杨铭待人一向如春风流水，他又怎知偏偏在孙书林这里，他一个称谓就足够成为令人乱心扰神的始作俑者。
贺子琢抬头看了眼前面两个人的互动，听到杨铭叫孙书林，嗤笑了一声。贺子琢一向直来直往，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她这声笑是故意想让孙书林听。可惜彼时孙书林大脑宕机，两耳不闻身外事，哪里听得到。
整整一节课，孙书林都没好好听。她脑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刚刚的事，一想到杨铭叫她“书林”，孙书林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刚用手抵着额头想掩饰一番，就发现杨姗离自己越来越近，知道站在她跟前。感受到危险的孙书林笑不出来了。
“后面站着去。”
孙书林乖乖认命，在一众同学讶异的目光中走到教室最后。
站了一节课，孙书林膝盖酸酸的，刚想落座，又被杨姗叫走了。
为什么最近总被老师约谈啊，孙书林生无可恋地想。
杨姗倒没像孙书林想象那般批评她，反而先交给她两个任务。等到孙书林跟着杨姗到她的办公室查卷子，她才端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往办公桌上一靠，纤纤玉手搭在孙书林的肩膀上。“刚才上课想什么呢？”
孙书林一想到那事，还是有点抑制不住地想笑，但她看到杨姗春风和煦的笑脸，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急忙正色道“没什么，老师。”
杨姗笑着拍拍孙书林，“你是不是早恋了。”
孙书林吓傻了，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还是杨姗把她扶住的。孙书林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杨姗不信“那你上课傻乐什么。”
孙书林想问问她哪里傻乐了，但还是憋住了，信誓旦旦地说“我绝对没谈恋爱老师。”
杨姗不死心“那你有喜欢的人了？”
孙书林又差点没站稳。有点心虚地说：“没有。”
“你跟我说，我不告诉你们侯老师。”
孙书林根本不信，依旧嘴硬，“真没有老师，我就是自己瞎溜号。”
说完她不等杨姗盘问，撂下一句“老师再见”，飞也似的逃走了。
“她真不愧是资深骨干教师啊，简直是明察秋毫。”听完孙书林对整个事情过程的描述，袁祎竖起大拇指，此时敬畏杨姗的心到达了顶峰。
孙书林不解“我笑得那么明显吗？”
袁祎仔细端详着孙书林，点点头，“是挺明显的，只要是没瞎都能看出来你在傻乐。”
孙书林垂头丧气，“好吧。”
“不过，你说杨铭什么意思啊？他叫得这么亲。”
孙书林摇摇头，道：“也许人家就是对谁都很友好呗。”
袁祎无语，“那你要是觉得他对谁都这样你还在那傻乐什么啊？”
“不知道。”孙书林如实回答，她只是听到杨铭这样叫自己，感到没来由的开心。
袁祎看孙书林这副傻呵呵的样子，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但她转念一想，又压低声音道“你不会真的喜欢杨铭吧。”
孙书林在刚刚也想过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得出答案，听到袁祎这样问，她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
孙书林低下头，她一直觉得，杨铭这样的人，欣赏他很正常。但如果说喜欢，孙书林便觉得她的感情在杨铭面前是远远拿不出手的。她自卑到井底，也许会期待云中白鹤偶尔地盘旋于她的天空，却万万不敢有觊觎的勇气。
袁祎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两个人谈话声音不算小，贺子琢在后面不动声色地听着，也明白了七八分。当她听到孙书林否认了喜欢杨铭，默默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写题的笔，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
陈靖是班里的团支书，这天去兼任团委的杨姗那里交材料。放下东西时，杨姗出神没理他。
“还有事吗？”杨姗回过神来，问。
“我想当政治课代表。”
杨姗一听这话，皱眉审视了他一会儿。“你平时事挺多的吧，还当课代表？”
“我这不是……看您事情多人手少吗，想着帮帮忙。”
“噗”，杨姗嗤笑了，“你别是想帮孙书林吧。”
杨姗这话正中陈靖下怀，陈靖心里一怵，但还是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做到面不改色。
“帮她不也是帮您吗。”
杨姗上下打量着陈靖，半晌才开口，“你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陈靖越想越不对劲，平时杨姗还是挺随和的，怎么今天一改脾性。
孙书林为了塑造良好形象，下课时间也不休息了。她正勤勤恳恳写题呢，就感觉有什么人站在她旁边，抬头一看，被陈靖吓了一跳。
看她明显受惊的样子，陈靖赶紧问“没事吧？”
孙书林摆摆手，“你有什么事吗？”
陈靖坐在孙书林前桌的位置上，“我去找姗姐，想当课代表，她不让。”
“啊？”孙书林皱眉，表示疑惑。不过她一想到自己刚才和杨姗的对话，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问得可真是太巧了。”孙书林看着陈靖，深表同情。
看着孙书林的反应，陈靖心下了然，这事估计跟刚才她被罚站有关。
“她心情不好？”陈靖接着问。
孙书林摇摇头，心里想着手下这道数学题，没意识到陈靖的套话行为。
“她怀疑我早恋，你在这个时候也想当课代表，不是正好撞到枪口吗。”
陈靖有点惊讶，他只是随便套套话，没想到孙书林还真不防备他，把事都说了。
“啊……”陈靖慢慢弯下身子，趴在椅背上，“那你早恋了吗？”
孙书林发现这人问的有点多，不写题了，抬头跟陈靖对视了几秒，两个人脸上同时浮现了笑意。孙书林低下头继续写题。
“你操什么心。”
“我想知道。”
孙书林闻言一愣，发现陈靖还是在看着自己。这样的他让她忽然想到了那个落叶萧萧的晚上，这人也是这样笑，眼睛亮得像星星。孙书林感觉自己的心慌慌的，垂眸，躲避对方的视线。
“没有。”
陈靖看出了孙书林一瞬间的慌乱，显然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好。”陈靖轻轻说。
陈靖走的时候，孙书林闻到了一阵清香，几乎转瞬间就消逝了。
“不是陈靖，你傻乐什么呢。”沈尚闻盯着陈靖半天了，发现这人的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陈靖抿着嘴，但还是掩盖不住眉梢的笑意。他低声说，“听你的课吧。”沈尚闻还想追问，就被候光打断了。
“陈靖，沈尚闻，你俩后边站着去。”